泉池中央的大青石是青龙从别处弄来的,专门扔在这里泡澡用。
石块像是天然形成的床榻,微微倾斜着,若是平躺在上面,温热的泉水恰好漫到胸前,就算是这样下过雪的天气也不会觉得寒冷。
青龙躺在石块上,枕着手臂道:“泡池子还是脱光了才舒服,穿这么一身怪勒的。”
石块平坦却只有一人大小,白束踩在青龙肩头不好落脚,听他这么说赶紧往上爬了几步,生怕青龙嫌挤,一犯浑真把衣裳给脱了。
青龙一把将他薅到胸前:“干什么呢?再爬就骑头上了。”
白束折腾半天也是累了,趴在青龙胸前不想动,他将爪子伸到水里拨了拨,打了个呵欠道:“经常来这儿?”
“有段时间天天来,泡舒服了就在这儿睡一觉,歇够了再回去。”
“所以干脆施了封印,把这儿当作歇觉的屋子?”
“能看出施法的痕迹了?”青龙坐起来一点儿。
“看不出来,不过这大冬天的,满林的竹子却绿得喜人,自然是青龙神君的手笔。”
“哈哈哈,这东西不耐寒,林间还是绿着才好看。”
银河浩渺,凤尾摇曳,竹林里一片静谧,天地间仿佛又回到了混沌未开时。
青龙掬起捧水缓缓淋到白束背上:“天道总提起你!”
“是吗?”他闭着眼睛。
“说你风流蕴藉、灼灼其华。”
白束趴舒服了,侧枕在青龙胸口,听着他平缓的心跳。
“这不是说你的词儿吗?我应该是芝兰玉树、风华无双!”
说完两人一块儿笑了起来。
青龙低头看了看,此时的白束安宁惬意,要是倚在胸前的,是化作人形的他......
这样的想法太没来由,青龙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一群闪着尾巴的萤火虫忽聚忽散地由竹林那头飞了过来,随意铺陈在这一片竹影摇曳里。
青龙在老虎爪子上捏了捏,将这些飘忽起落的小灯笼指给他看。
白束贪奇,没见过这样的小东西,一看见满目萤辉,便在青龙胸口站了起来。
他伸着爪子去够,可这些小虫子像逗他玩儿似的,装模作样地飞过来,又扭着尾巴一哄而散,荧光飞舞下窜了满池流星。
青龙在他额间轻轻一点,萤火虫变换着队形在小老虎头上绕出个熠熠生辉的绿玉花环,映得冰蓝眼眸格外璀璨。
白束回头看向青龙,猝不及防开口:“求你件事。”
“求?求字出口,事不小吧?”青龙还是一副闲适表情。
“不小,也不大。”白束直言道,“借我一滴神君血。”
“嗯!”青龙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做药引,祭血归元。”
确实,不是大事,但也不是小事!
情义到了什么都好说,情义不到……便是神血之贵,一滴便可得道升仙,或是天神之体关乎万千生灵,轻易不可损伤。
青龙倒是没有上纲上线,道:“即是借,怎么还?”
“恢复灵力就还你。”
“我要你的血做什么?”青龙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欠的是人情!”
“想到怎么还的时候再找你要,如何?”
求人办事还能如何?白束点了点头。
含着指尖轻轻一咬,松木香气便在齿间弥漫开来,灵气充盈的天神血顺着灵脉流至全身。
神元重新运转,阻塞的灵力也终于恢复如常。
霎那间,青龙怀中银光爆涨,再睁眼时,白衣神君已然依偎在怀间。
只是,两人的姿势......就......非常地,不堪入目!
化作人形的白束还含着青龙的手指,湿薄的衣袍紧裹着身体,从青龙的角度俯看下去,凹凸有致尽收眼底。
两人几乎是贴合起来,浸湿的衣袍遮蔽不了轮廓的起伏,身体的温度交织在一起,此时此刻,再细微的动作都有可能被解读为别有用心。
青龙的喉结滚动着,微蜷的手指被柔软和湿热的唇舌包裹,那是无人探入过的隐秘的禁地。
震撼、兴奋!
心中惊涛骇浪似的不平静,可不平静的何止是心里?
他屈腿让向一旁,不让白束发现令人尴尬的变化。
灵力在体内肆意流淌,轻盈充斥着四肢百骸,白束舒服得想要喟叹,这久违的感觉像是重生了一般。
他吐出青龙的手指,还细心地帮他修复了伤口,表情虽是淡淡的,眼眸里还是闪过一丝慌乱。
“多谢!”白束道。
“不必。”
一来一回里是从未有过的客套,青龙努力调整着呼吸。
他喜欢这样,身体上像是笼罩着一团温热的雾气,在这寒冷的冬夜里,带着不知名的花香,柔软的,细腻的,丝丝缕缕沁入心脾。
林子里安静得过分,似乎连晚风都停了下来,此情此景,急需些声响来打破这诡异的宁静。
“哗”地一声......
白束翻入水中,温热的泉水立刻包裹了上来,有了雾气的遮挡,没来由的局促终于舒缓了一些。
两人同时松了口气。
青龙的手抬了一半又不动声色地放了回去,覆在身体上的温度骤然消失,让他莫名地想要抓住点什么。
月光在婆娑的枝叶上流淌,也在水面投下片片晶莹。
蒸腾的雾气像是纱幔,从那后面传来白束的声音:“我......”
“什么时候回来?”
白束的话被打断,青龙知道他要说什么,也知道他要去哪里,可就是闹别扭似的不想让他说下去。
“很快!”白束道。
今晚的西六宿格外明亮,一如往常地列出只不完整的虎形模样。
白束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笑意:“青龙神君要换个灵宠了。”
“嗯?”雾气好像散了些,让白束的眉眼更加清晰。
“没有小老虎了,以后只有白束神君。”白束看着他,“不好吗?”
“好!”青龙笑了,没有片刻犹豫。
那天夜晚,青龙回到四方宫时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抱着只白色幼虎。
后来一只兔子告诉翱伏,他被打飞的那天晚上,青龙神君独自一人待在后院,看了一夜的星星。
天界发生了件怪事!
就在白束神君降临凡界的那天夜里,一座奎安宮拔地而起,据说奎宿屈钩就住在那里。
按照礼制来说,神君居宫,星宿居殿,白束的宫寝名为镶雪宫,西七宿就应该居住在镶雪宫的侧殿里。
可不知为何,屈钩这厮竟私建了宫寝。
更奇怪的是,这座宫寝时隐时现,有时出现在昆仑山顶,有时又沉入北海海底,甚至一日三迁,如浮云朝露般飘忽不定。
直到有一日,青龙神君怒气冲冲地回到天界,屈钩和他的宫殿就一块儿被封印在了白束的镶雪宫旁。
参宿曾去叩门,想要问问屈钩到底发生了何事,可门还没敲响便被封印劈出了百丈远。
于是六宿一合计,自立门户不是小事,况且青龙已经出手,若是天道再追究起来,这同谋包庇的罪名谁都担当不起。
所以就算心不甘情不愿,众星宿还是一致决定得将这事知会白束。
可一边想要撇开关系,一边又想看场好戏,于是他们磨磨蹭蹭,拖拖拉拉,硬是等到不能再等,才抽签决定由哪个倒霉鬼去传信给白束神君。
但让西六宿没有想到的是,白束下到凡界后竟然音讯全无,就连假模假样地两次传音也是石沉大海。
星宿们抚掌大笑,这还不是天意?
既然联系不上可就不能怪他们知情不报了,于是这几位便彻底放下心来,备好了茶点,等着看闷葫芦似的白束神君这次要怎么下得了台。
至于屈钩那边倒也没有什么好担心,二十八星宿代理神州六万年,既有功劳又有苦劳,只等人皇祭天便可位列星君,享半神荣耀,这可是天道曾许下的承诺!
真要闹到上边去,星宿们哭爹喊娘地绑在一起,他白束就算再委屈,这口窝囊气也只能硬吞了,不然,还真敢反了天不成?
六宿想得岁月静好,屈钩却不像他们那样气定神闲。
奎宿屈钩,属木,主文运与天库,又名奎木狼,文采卓绝却沉默寡言,遇事犹豫不决,甚难决断,这次闯下大祸,也不知是被哪里的猪油蒙了心。
这日天朗气清,上天界仙籁悠扬回响,西方祥云涌动,红霞漫天。
灵气涌动的镶雪宫内,西六宿已等候多时,可神迹已现,却迟迟不见白束身影。
而一旁的奎安宫此时却风声鹤唳,足足八百一十道符咒密密麻麻地旋绕于宫宇四周,将门前匾额遮挡得辩识不清。
在这些符咒的最外边,赫然可见青龙布下的一道金色封印。
白束站在奎安宫前,盯着匾额看了半晌,却只模模糊糊瞧见“土”、“女”、“口”几个字影。
他轻“啧”一声,青龙设下的金色封印应声而解,而不住环绕的符咒则更加疯狂地旋转起来。
白束往前跨出一步,口中默念了句什么,流转的光影骤然停住,铁画银钩的“奎安宫”几个大字呈现眼前。
匾额是由金粉兑着朱砂书就,几个大字笔走龙蛇,刚劲有力,即有横扫千军之势,又有蜿蜒转折之韵。
白束抬头看了一会儿,感叹道:“字写得真好!”
话音刚落,匾额轰然坠地。
“奎安宫”几个大字迅速化为齑粉,不一会儿便随风飘散得无影无踪。
“可是,意思错了,字写得再好又有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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