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奎安宫”虽自称为宫,但内里构造却仍是按照殿宇建制,可笑的是,不仅布局与镶雪宫的奎宿殿相同,就连殿内陈设也是一模一样,足以见得匆忙。
白束步入正殿,径自在主位上坐了,理了理如雪的衣袖,缓声道:“敢做便要敢当,躲躲闪闪是哪里的做派?”
好一会儿,从后头转出来个金发黑脸的魁梧身影,屈钩挺了挺脊背:“白束神君,别来无恙。”
白束浅浅一笑。
四大神君与天同尊,与地同寿,凡生灵见之跪地叩拜,连星君与地神也不能例外,这些基本的礼仪奎宿自然是懂的,可......
天道说要宽容,仁爱!
白束的指尖在扶手上轻点:“本神君的神魄呢?”
“神魄?”屈钩面色变了变,“神魄不是已经去了下界,神君何出此言?”
“屈钩!”白束轻唤,温柔得几近亲切。
屈钩的胸膛如火烧般疼痛起来,他捂着心口道:“白束神君!”
白束看着他,从玉质座椅上走了下来。
“当初天道赋神力,赐名讳,令二十八星宿代理凡界,可时有星宿惫懒渎职,以权谋私。神州沉疴难起,是四神君倾力相助,借神魄平祸乱,这才力挽狂澜,本神君说得可对?”
“对,可是......”
不等屈钩说完,白束继续道:“可是,四神君顺天应命接管凡界,你为何要强留本神君的神魄?”
“没有,我,神君......”
“你知道吗?小七是本神君的神魄中最顽皮的一个,当初得知要听命于你,小七十分不愿,本神君对他说,去了神州以后,奎宿即是神君,让他好好看护你,不可有半分懈怠。”
“可是!”白束看向屈钩,疑惑道,“怎么看护了这么些年,倒成了你的东西了?”
语罢,整座奎安宫剧烈震颤起来!
屈钩用力按住胸口,却怎么也止不住来自体内的爆裂之感。
“你孤高自傲却心志不坚,不愿屈于人下又无凌人之力,于是,便使些阴险招数,趁本神君降临神州之际,强阻神魄归体。”
白束步步逼近,眼神中的和煦骤然不见,倾泄出森森寒意。
屈钩慌忙摇头:“没有,我没有!”
“你没有?”白束了然,“你确实没有这样的胆识和本事,神君降世,神魄归体,万年难遇之机,若是没有高人相助,你留不住小七!”
屈钩愕然,颤抖着双唇看向白束。
“这位高人是不是还告诉你,神魄不聚则神元不稳,神元不稳则灵力尽失,连灵力都没有的白束神君又有何俱?”
“轰”地一声!
白束嘴角的轻笑和奎宿身后的惊雷同时绽开!
“那你猜一猜,以本神君现在的灵力,够不够,杀了你?”
“杀了……我?”屈钩匍匐在地,看着半壁废墟的奎安宫,抖得话都说不清楚:“不,不......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他明明说过,白束不可能恢复灵力,只要没有灵力,无论这事闹到谁的面前,自己都能保下一条命!
奎宿看着眼前这人,金棕的眸子戏谑偏执,嘴角的笑容阴冷决绝,这不是自己熟知的白束。
那个沉默寡言又克己复礼的白束神君不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想知道我为什么会有灵力吗?”白束半蹲到屈钩面前,像在分享一个秘密。
“偷偷告诉你,但你不许告诉别人。”
“我重塑了神元!”白束悄声道。
“什,什么?”屈钩侧起半边身子看向白束,‘重塑神元”四个字太过震撼,让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神元之于天神,就像是妖族的妖丹,人族的心脏,要想重塑,无异于将自己的魂魄碾为齑粉,再重新雕刻一个新的魂灵。
这是尘封的禁术,也是最最残忍的法术,白束怎么会对自己下这样的狠手?
白束见他不可置信地僵在那里,又靠近了些,犹如一个摔破了手的孩子:“真疼啊!你知道有多疼吗?”
“你不会想知道的,没人会想知道。”
他看向屈钩的胸口,像在安抚着什么:“不过没有关系,没关系的,已经结束了。”
唇边再次绽开笑容,像一朵含露的白莲:“而你,活不了了!”
屈钩这下真的慌了,他原以为白束绝无可能恢复灵力,就像那人所说的一样。
神魄已经守护他两万余年,只要加以炼化为已所用,自己就是二十八星宿之首,除了四位神君,天上地下再无敌手。
然而就算功败垂成,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被天道小惩大诫,凭着六万年的功绩和众星宿同仇敌忾,没有人会动他分毫。
白束并不可怕,那人说过。
他尊师重道,循规蹈矩,多年来温良?谦的美名已经将他架在了无人能及的高度。
这样的高度是荣誉也是束缚,这样的白束不过是天道手里用于警示他人的木偶。
二十八星宿的生杀大权从来都不在神君手里,只要天道出面调和,就算是块烧红的火炭,白束也只能硬吞下去。
屈钩挣扎着坐起来,朝白束吼道:“你不能杀我,我要见天道,你没有资格杀我?”
白束眉头微蹙,流露出疑惑的神情: “你能让神君沦为灵宠,遭受千刀万剐之刑;你能让护卫你两万年之久的小七屈辱被俘,有主而不能认,本神君却不能杀你?”
“还是说,你认为天道会不辨是非地袒护你?”白束饶有兴趣地看向奎宿,“可是你为什么觉得天道会袒护你呢?”
“因为二十八星宿是为你们守护神州。”屈钩终于喊出了多年的心结。
“这六万年里,我们尽心竭力,出生入死,你们却在天界锦衣玉食,可到头来,我们只有一个‘代理’的虚职,凭什么?凭什么我们要向你们行跪拜之礼?凭什么我们只能享有半神之誉?”
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只不过一块神魄而已,就算给了我你还是无所不能的白束神君,什么沦为灵宠,什么重塑神元,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天道惯来仁慈,不会许你杀我的,不会!”
“天道确实不会杀你!”白束点了点头,“青龙也不会,所以,你不能落在他们手里,做错事就要付出代价,而你的代价是什么,由本神君说了算!”
“不过,倒是没有想到你的怨气如此之大,‘代理’神州是在四神君聚灵之前就已经与天道谈妥的交易,怎么?天道给出的条件你们不满意?”
“用着天道给的灵力,叫着天道赐的名讳,享着天道给的半神之誉,若不是‘代理’两个字,你以为你们凭什么得到这些?”
说到这里,屈钩陡然呕出一口鲜血,他拼命按住胸口,却阻止不了体内隐隐透出的银白色光辉。
白束偏了偏头:“小七性子急,不像本神君这样有耐心,若想死得痛快些,便将幕后主使说出来,否则,你也可以尝一尝重塑神元的滋味。”
屈钩往石柱后边退了几步:“白束,天道不会允许你杀我,众星宿那里也交待不过去,你若是敢先斩后奏,天道一定会惩治你!”
“当然,犯了错自然要罚,本神君也不例外,只是可惜,无论结果如何,你都看不到了。”
屈钩已是汗流浃背,白束杀意已现,体内的神魄躁动不安,当下若想脱困,唯一的办法就是逃出奎安宫,找到其他星宿一起去请天道救命。
屈钩倏然跪倒,大声哭喊道:“神君,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我把神魄交出来,求你饶我一命吧!”
白束已无耐心与他拉扯:“幕后主使到底是谁?”
“没,没有主使,是我贪图你的灵力,我一时糊涂,神君!”
断瓦残垣的奎安宫中飘起鹅毛大雪,无数星芒交错为银光闪电,雪色长袍无风自动,白束手中握起一道紫电霹雳。
“最后一遍,幕后主使是谁?”
“没有,没有主使。”
正在这时,天籁悠扬响起,有神君返转天界!
屈钩终于等来活命的机会,他慌忙向外望去:“有人来了,白束,你杀不了我!”
飞舞的雪花瞬间垒起一座环绕的冰雪高墙,白束站在高墙中间,仿佛一尊冰堆玉砌的杀神。
“是吗?”
话音刚落,手中紫电飞驰而出,转眼间,屈钩的四肢已被贯穿,无数血点飞溅于冰墙之上,好似雪地里的红梅,妖艳异常。
屈钩已无力支撑起身体,可求生的**仍在驱使着他,血虫一样身躯向后缓缓挪动,淌下的汗水蒙住了眼晴,他喘息着道:“白束,放,放过我,没有幕后主使......真的没有。”
不能说!
不说还有一线希望,说出名字必死无疑!
紫电穿过骨肉却不染血迹,可白束仍觉得不太干净,他将噼啪作响的紫色电光托于掌心之上,踩着血迹走过去。
“嘴真硬啊!”白束看着他,“那你说说看,是用了什么法子,才让小七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生命流逝的慌乱和对绝对力量的恐惧让屈钩不敢再激怒白束,除了将他推入深渊的那个人,什么他都愿意说给白束听。
“锁灵囊,我偷了锁灵囊,只要是灵物,一旦被困囊中就再也无法脱身。”
白束眼神阴戾。
屈钩除了司管文运也负责看管天库,若是监守自盗也说得过去。
可是......白束隐隐觉得这一切并不像屈钩说的那样简单。
宫外再次响起天籁,白束微微偏头向外看去。
就在这时,狗急跳墙的屈钩竟祭出本相狼身,凶狠狼影骤然无限暴涨,张着血盆大口,铺天盖地的直奔白束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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