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头露尾算什么本事?待修得大道,光明正大地打败鹏鸟,只有那时,才能慰藉伯父和表兄的在天之灵。”
“伯父和表兄?”白束将一碟子蜜饯递给第七魄。
妖族自来重视血统,可亲族再亲,也越不过生身父母去,这观澜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还冒着点天真的傻气,面对灭族之仇,却绝口不提父母双亲,倒是有点意思。
“是!”观澜道,“小妖的母亲叛逃青丘,父亲为了抓她回来被蛇妖杀害,所以小妖从小就跟着族长伯父一家长大,表兄亲厚,表妹倾城乖巧可人,可是鹏鸟却将表兄活活烤死,害得伯父死不瞑目,连刚及笄的表妹也不知所踪。”
说到这里观澜难掩愤慨,不顾礼数地抬头直视白束,四目相接的一瞬却眸光一怔,喉结滚动几许后遽然垂首。
再开口时语气却轻缓了许多:“小妖日夜苦练,就是为了寻回表妹,手刃仇人,尾血这样的伎俩小妖不屑使用,望神君明察!”
一语话毕,白束未置可否,只缓缓收回目光,飘向远处的山峦。
微风拂动的袍角犹如花间游戏的白蝶,让人忍不住驻足流连。
观澜几番冲动,想再看一眼那金棕的眼眸,却被头顶的目光压制得不敢逾越。
他缓缓抬头......
“啪”的一声,折扇赫然展开,还没来得及捕捉到一缕波光,便被挺拔的身影遮住了视线。
“不屑这些伎俩?”青龙冷嗤一声,“那你的大仇怕是难报了。”
随即又看向一旁的晨儿:“你呢?是不会还是不屑?”
晨儿端庄行礼,抚衣跪地道:“晨儿谨遵神君教诲,三百年内只记努力修行,三百年后各凭本事生死不怨。”
“是谨遵胡崖那老傢伙的教诲吧?”青龙垂眸抬指,漫不经心地抚过扇面。
晨儿骤然抬头。
“你们族内那点儿破事本神君不欲插手,只要不出格,见个面传个信什么的也能睁只眼闭只眼,但今日这出戏唱得闹腾,总得有人给个交待,你们三个之中有人认了是最好,若是找不出这颗老鼠屎,胡崖这个领头的就难逃罪责。”
今日这戏唱翻了台,不但惊动了神君,还伤了两位神使,本来众妖族各有各的鸡零狗碎,神君实在不用事必躬亲。
但凡事总有个规矩方圆,私下缠斗可以,可若是闹到了神君跟前,就必须得交出个人来。
狐族这事儿审到这里,最有嫌疑的几位都死口不认,谁都知道惜身保命,想必继续问下去也难有结果。
但没有结果可以,神君要的祸首却不能不交,既然是赤尾一族犯的错,那就让领头的认了也算是个说法。
晨儿胸口一滞!
“神君,此事与胡崖长老毫无关系,他一心只为族内安危着想,这半年来辛苦奔波,四处搜寻族人下落,从未踏入涅磐山一步,就算有族人行差踏错,又怎能算在他的头上?”
“不能算在他的头上?那算在谁的头上?你吗?”
青龙凑到晨儿耳边,抬扇半掩道:“可怜胡崖一把年纪,奔波劳苦还要代人受过,那日小溪边舐犊情深,现下闹出了事,正好拿这老头儿顶火,姑娘又装什么情意拳拳?”
青龙说完退开几步,“啪”地一声将竹扇拢在掌心。
晨儿只觉脑袋里“嗡”的一响,原来涅槃山下秘会一事早就已被青龙知晓。
那崖叔最后所说,自己与青龙神君处处般配之语岂不是......
晨儿慌乱垂头,恨不得挖条地缝钻进去,片刻后又扪心懊悔。
如此危急时刻自己竟还在忧虑这等无关紧要的小事,崖叔命悬一线,须得想个办法替他脱罪才是!
第七魄嚼完一碟子蜜饯,见晨儿一副含羞带怯,欲言又止的模样,眼中就要喷出火来。
青龙那浪荡玩意儿平日里极尽纠缠,自家主子虽然没有当面应允,却也与他暧昧不清。
如今他竟敢当着白束的面与其他女子眉来眼去,两人如此勾搭,是要将白束神君置于何处?
第七魄越想越气,大喝一声:“磨蹭什么?找不出人来,都杀了完事儿!”
说罢,三只狐妖颈边分别落下银色光刃,闪着寒光嗞嗞作响。
绿夭没有见过这等架势,大喊道:“神使饶命!”
后又转向晨儿哭求:“晨儿姐姐,都到这个时候了,你就说了实话吧!”
“我......说什么实话?”晨儿惊愕地看向绿夭。
绿夭继续道:“胡崖长老知我辈平庸,就算三百年后也不是鹏鸟对手,所以与姐姐暗通款曲,伺机动手,可是......可是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倘若事情败露,狐族以后如何能在山中自处?”
“姐姐,绿夭知道姐姐用心良苦,可如今事发,咱们的性命都悬于姐姐身上,望姐姐顾全大义,莫要牵连无辜啊!”
晨儿被她说得膛目结舌,刚才还红成一片的脸庞瞬间没了血色:“绿夭,你在胡说些什么?”
绿夭以首触地,竟磕出血来,混着眼泪一起,让原本姣好的面容看起来分外可怖。
晨儿惊慌失措地看向青龙,千头万绪堵在胸口不知从何说起,攒足力气开口却只会不停重复:“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青龙不语,缓缓露出个和煦的笑容,漆黑的眼眸却如雨夜的松林,让人不寒而栗。
“小七,下山去,将狐族残余全都带回来,本神君要执行天罚。”
变脸之快和语气之决绝连第七魄都不禁咋舌......
啧啧啧,男人!
三只狐妖被送回房中不久,翱伏便醒了过来,发懵的脑袋和混身酸痛让他坐在地上一动都不能动。
青龙砸了个果子过去:“发什么呆呢?还不起来。”
翱伏“哦”了一声,仍坐在地上不想动,直到捡起怀里的果子啃了一口才恍然记起,刚才好像祭了本相,还差点伤了第七魄......
他连忙吐了果肉,跪倒在白束面前:“神君,我刚才......刚才不知怎么了,小七,小七呢?”
青龙一扇敲在他头顶:“小七也是你叫的?”
“七爷,七爷在哪里?”翱伏赶紧改口。
“小七下山了,待他回来再好好赔罪,现在回房歇着去。”
翱伏终于松下一口气,却仍是跪着不敢动弹。
第七魄的身份存疑,但不管是什么来头,都不会是普通妖精那么简单。
见他平日与白束嬉笑的样子,甚至连青龙都不放在眼里,这次差点伤了他,那还不是把天捅了个窟窿?
他偷摸抬眼瞧向白束,见他只是一味喝茶,心里更是扑通乱跳。
日渐西移!
白束慢慢抿完半盏茶,直到翱伏汗流浃背才轻轻放下茶盏:“起来吧,刚才的账,本神君自有人算。”
翱伏看向青龙,见他点了点头才咬着半颗果子逃命似地离开了。
此时天边已布满红霞,白束就这么靠着,他在等青龙开口。
“小白,知道青丘的九尾狐吗?”
白束闭着眼睛,好似睡着一般。
青龙却浑不在意,挤到扶手上坐着:“算起来,九尾算是东七宿一脉。”
四万年前,青丘赤尾的老祖宗白芷因机缘受了东七宿之一的心月狐点化,并受了她一滴天狐血,故而生出九尾。
一时间,赤尾狐族名振神州,无可匹敌,他们感念心月狐恩情,故称之为恩祖,与他们家正经祖宗白芷一起奉为双圣。
青龙绕着白束的发卷:“没想到没落了这么些年,竟又出了一只九尾。”
白束扯过他指间的发丝,淡然道:“打人家主意,何必绕这么大弯子。”
“哈哈哈,九尾难得!”青龙也靠在椅背上,“你说,若是她和翱伏打一架,谁能赢?”
白束不想再打哑迷,收敛神色站起来。
“谁输谁赢无关紧要,青龙神君落棋千里,人人皆是你手中之子,”他忽然逼近,“刚才那戏我帮你演了,但是,你要再敢算计小七......小心我会掀了棋盘!”
对视片刻,青龙往椅子里缩了缩,低眉顺眼瞧他:“小白!”
他轻拽白束腰侧泻下的发卷,把声音压得很低:“那些狐狸太狡猾了,知道翱伏着了道必定会蛰伏一段时日,说不定从此就销声匿迹,可身边藏着隐患总是麻烦,我是想用小七闹出点动静,吓得他们手忙脚乱才好抓住狐狸尾巴!”
白束冷冷看着他。
青龙瘪嘴:“咱俩都在旁边看着呢,要是这样还让小七有事,神君这名头就别要了!”
白束拍开他的手,径自往前院走去。
看着白色背影,青龙慢慢勾起嘴角。
原来小白吃这一套!
他跟在后头继续卖乖:“我疼小七和你是一样的,又怎会让他有事?”
“小白,不要这么凶嘛,哥哥害怕!”
“不要生气了,小白,哥哥知道错了!”
几日后,狐狸果然露出了尾巴,涅槃山上时有传信的灌鸟出入,青龙看见只是笑笑,告诉翱伏不必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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