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的风带着沙粒，拂过宋词额前的碎发时，带着一种粗糙又苍茫的质感。她抬手按住被风吹起的遮阳帽，目光越过景区入口处熙熙攘攘的人群，落在了不远处那座堪称奇迹的建筑上 —— 万神窟。
那是一座倒扣的巨型土黄色穹顶，像被天神遗落在黄土地上的巨碗，直径足有五百米，在正午的阳光下泛着沉闷的光泽。墙壁由下至上缓缓收窄，层层叠叠的墙窟如同蜂巢般密布，每个窟穴里都供奉着形态各异的神像。最下方的神像不过常人高矮，身姿挺拔，却因距离和岁月侵蚀显得模糊；中间层的半坐神像高达三米，轮廓愈发清晰，衣袂褶皱间仿佛藏着千年的秘密；而最顶层的神像仅有头颅，硕大的面庞占据了整个窟穴，高达五米的头颅在天光下显得庄严肃穆，眉眼间带着一丝非人的冷漠。
“我的天，这也太壮观了吧！” 桃子跑到宋词身边，扎着的马尾随着动作左右摇晃，脸上满是兴奋的红晕。她穿着鹅黄色的连衣裙，裙摆上绣着小小的雏菊，与周围土黄色的环境形成鲜明对比，像一株骤然绽放在荒漠里的花。
“宋词宋词，你看最上面那个神仙头，眼睛好像在盯着我们看呢！”
宋词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顶层的神像头颅确实正对景区入口，眼眶深陷，瞳孔是凿刻出的黑洞，在光线的折射下竟真的有种凝视感。她微微蹙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背包肩带：“应该是建筑设计的巧合，古代工匠很擅长利用视角营造这种效果。”
凌雪走到两人身边，白色的长裙随风轻扬，衬得她肌肤胜雪。她抬手拢了拢耳边的碎发，声音温柔却清晰：“传说这里是 A 国神仙降临人间的落点，这些神像都是按照他们的模样雕刻的。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些神像的表情都有点…… 奇怪？”
肖梦跟在最后面，背着一个双肩包，里面塞满了零食和各种小物件，走得气喘吁吁。她听到凌雪的话，下意识地抬头去看那些神像，看了半天才眨了眨眼，小声说：“奇怪吗？我觉得…… 他们都好像没睡醒哦。”
众人忍不住笑了起来，刚才那一丝莫名的压抑感也消散了不少。肖梦虽然呆萌，却总能用最直白的话打破凝重的氛围。
排队进入景区的队伍很长，阳光越来越烈，空气里弥漫着黄土和汗液混合的味道。桃子从背包里掏出四瓶冰镇矿泉水，分给大家：“还好我早有准备，不然非得被晒成肉干不可。” 她拆开自己的那瓶，仰头灌了一大口。
肖梦小口喝着，眼睛却一直盯着旁边卖纪念品的小摊，摊位上摆着缩小版的神像摆件，颜色和真人差不多，土黄色的。“那个小神仙好可爱，” 她指着一个最底层的站像摆件说。宋词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个摆件确实做得惟妙惟肖，连神像脸上细微的纹路都雕刻得十分清晰。
终于轮到她们进入万神窟内部，一股清凉的气息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身上的燥热。
与外面的烈日炎炎不同，窟内十分昏暗，只有顶部那个圆形的口子透进些许天光，照亮了下方的神像群。光线从上方倾泻而下，在神像身上投下斑驳的阴影，使得那些本就形态各异的神像看起来更加肃穆。
窟内很安静，只能听到游客们轻微的脚步声和偶尔的惊叹声。四人沿着步道缓缓前行，近距离观察着那些神像。最底层的站像和人差不多高，材质是和墙壁一样的黄土，表面有些粗糙，手指触摸上去能感受到颗粒感。神像的面部表情各不相同，有的微笑，有的严肃，有的则面无表情。
“你们看这个神像，” 凌雪停在一个中间层的半坐神像前，指着神像的手部说，“它的手指好奇怪，好像是弯曲着的，像是在抓什么东西。”
众人凑过去一看，果然，那个三米高的半坐神像右手弯曲，掌心向上，手指呈现出一种弧度，仿佛真的握着什么无形的物体。桃子伸出手，模仿着神像的姿势比划了一下：“难道是在接天上掉下来的东西？还是在给信徒赐福？”
“说不定是在抓祭品呢？” 肖梦突然冒出一句，声音不大，却让周围的空气瞬间凝固了一下。
桃子吓得打了个哆嗦，拍了肖梦一下：“你别乱说！多吓人啊！”
肖梦委屈地撅了撅嘴：“就是觉得…… 它看起来有点凶。”
宋词盯着神像的手部看了很久，又抬头看了看顶层的巨型头像。那个头颅的眼睛正好对着下方的步道，无论站在哪个角度，都感觉它在注视着自己。
“我们往上走吧，” 宋词收回目光，对大家说，“去顶部的观景台看看，那里应该能看到外面的风景。”
四人继续往上走，步道越来越窄，也越来越陡。
走到一半时，桃子差点摔倒。宋词蹲下身，仔细检查了一下桃子刚才踩过的台阶。台阶是用黄土夯实的，表面有些凹凸不平，但并没有任何障碍物。她又摸了摸台阶边缘，发现那里的土质比其他地方要松软一些，而且带着一丝潮湿。
“可能是台阶老化了，有点松动，” 宋词站起身说，“大家都小心点，扶着旁边的栏杆走。”
肖梦紧紧抓住旁边的栏杆，栏杆也是土黄色的，摸上去冰凉冰凉的。她一边走一边小声嘀咕：“这里好冷啊，比空调房还冷。”
确实，越往上走，窟内的温度就越低，空气中的湿气也越来越重，隐隐带着一股淡淡的霉味。顶部的观景台不大，只能容纳十几个人。站在观景台上，透过那个圆形的口子，可以看到外面的高原，沟壑纵横，气势磅礴。
四人在观景台上待了没多久，就感觉一阵寒意袭来，仿佛有冷风从那个圆形口子灌进来，吹得人瑟瑟发抖。
凌雪裹紧了身上的外套：“我们下去吧，这里太冷了。”
大家都点头同意，转身准备离开。就在这时，肖梦突然指着最顶层的巨型头颅，声音带着颤抖：“它…… 它的眼睛好像动了！”
众人猛地回头，看向那个五米高的神像头颅。天光从顶部的口子照下来，正好落在头颅的脸上，那双深陷的黑洞般的眼睛，似乎真的比刚才更加深邃了。桃子揉了揉眼睛，再仔细一看，神像的眼睛还是原来的样子，并没有任何变化。“你看错了吧，” 桃子说，“神像怎么可能会动呢？”
肖梦用力眨了眨眼，又看了看神像，小声说：“可是我刚才真的看到它的眼皮动了一下……”
宋词盯着神像的眼睛看了很久，那里一片漆黑，没有任何光亮，却仿佛能吞噬一切。她深吸一口气，拉了拉肖梦的手：“别多想了，可能是光线的问题。我们赶紧下去吧，天黑之前还要赶回酒店呢。”
四人沿着原路返回，一路上都很开心。
走出万神窟的时候，夕阳已经西斜，将天空染成了一片橘红色。
回到酒店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这是一家位于景区附近的小型民宿，房间干净整洁，带有一个小小的阳台。四人洗漱完毕后，都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惫，也许是白天的旅途劳顿，也许是万神窟里那股压抑的气氛让她们心力交瘁。
“我今天真的吓坏了，” 桃子躺在床上，盖着被子，还是觉得有些冷，“尤其是肖梦说神像眼睛动了的时候，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凌雪坐在床边，正在擦护肤品，听到桃子的话，温和地说：“可能就是太累了，产生了幻觉。明天我们就要去下一个景点了，别想那么多了，好好休息。”
肖梦已经快要睡着了，迷迷糊糊地说：“真的好吓人…… ”
宋词躺在床上，眼睛望着天花板，脑子里却一直在回想白天在万神窟里的种种经历。想着想着，疲惫感终于席卷而来，宋词闭上眼睛，渐渐进入了梦乡。她没有意识到，窗外的月光，正透过窗帘的缝隙，在房间的地板上投下一道诡异的阴影，而阴影的形状，竟然和万神窟里的某个神像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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