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雨丝细密地织着灰色的天幕。小秋磨蹭到八点十分才拖着步子出门。空气里弥漫着雨后泥土和青草被碾碎的气息。最近蚊虫肆虐引发了疫情，街道上，环卫工人穿着厚重的雨衣，正埋头清理路边疯长如小丘般的野草。他们佝偻着腰，动作机械而沉重，铲子与湿漉漉的地面摩擦发出沙哑的声响。吃苦受累的总是最底层的人们，拿到的却是最微薄的报酬。小秋裹紧外套匆匆走过，心头像压着一块浸透雨水的布，沉甸甸的。
到底要怎样才能释怀呢？这个念头如影随形。
手机屏幕亮起，是李亦书九点发来的“早呀”。小秋瞥了一眼，没理会。本想看会儿学习视频，眼皮却像灌了铅，意识很快沉入昏睡，直到十点半才被窗外渐大的雨声唤醒。
“把我忘了？” 将近十一点，李亦书又发来一条。
小秋这才丢过去一个敷衍的表情包。
“还以为被拐了呢。” 他半开玩笑。
“不是让我安静吗？懒得理你。” 小秋敲下这行字，带着未消的余愠。她不想接受他那轻飘飘的道歉，可又狠不下心彻底分开，这种拉扯让她倍感疲惫。
“原来如此。” 李亦书回复，似乎也无话可说。小秋确实不想关心他此刻在做什么，也做不到一刀两断，只能僵持在这不上不下的泥沼里。
刚睡完一个昏沉的午觉，就看到他十二点发来的信息：“为啥懒得理我，男人不要了？” 他总是这样，猜不准她什么时候休息。
“你乱说什么！分手我会提前告诉你的，不会突然消失。只是生气而已。跟你闹吧，你又会说我没事找事。懒得跟你闹。” 小秋打下这段话，心头涌起一阵无力。就算他最后哄好了又怎样？下次依旧重蹈覆辙。他的话，早就失去了重量。
“我可没有说，你咋那么多气要生？还不如生个，，，” 他话里有话。
“你等着，我找聊天记录！” 小秋立刻反击。
“不许找！没有的事！也不许污蔑我！” 他急忙否认。
“呵，生什么？你不会想让我生孩子吧？” 小秋蹙眉，实在想不出他还能“生”什么。
“生，，你又猜对了。” 他承认。
“滚！不生！想都不要想！” 小秋的拒绝斩钉截铁。他养得起吗？没车没房，难道让孩子在出租屋里长大？她现在自顾不暇，工作怎么办？孩子最终牵绊住的永远是母亲。他现在提这个，不过是想用孩子捆住她罢了。她心里明镜似的，这种念头才最让她心寒。
“不想。” 他收敛了些。
“打住你的想法！” 小秋警告。
“开玩笑的。” 他试图缓和。
“我跟你说，我们不适合生孩子！这东西不能开玩笑！” 小秋语气严肃。她留在他身边，某种程度上正是因为他不强求婚姻和生育，给她留出了喘息的空间。她需要这份暂时的、不深究未来的“安稳”。
“知道了，不开了。” 他应承。
“现在生孩子都有津贴了，你可别乱搞！我不管你开不开玩笑，你就是不能有这个想法！你要是想要孩子，你等我三十岁以后再给你生！你这几年你给我安分点，听到没有！” 小秋划下红线，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知道了，真乖，懂的真多。” 李亦书回复，语气听不出情绪。小秋只觉得讽刺，懂得多又如何？不过是更清楚地看到前路的荆棘。
本想学习，但困倦如潮水般再次袭来。小秋看着那张凌乱的床，像被磁石吸引般倒了下去。计划只睡半小时，身体却像沉入深海，直到傍晚快九点才挣扎着醒来，窗外已是华灯初上。懊恼地抓了抓头发，她点亮台灯，准备开始迟来的学习。
手机屏幕亮着李亦书稍早的消息：“想女朋友了，能不能喊一下来听听。”
“哥，我想当老大。” 小秋边揉着惺忪睡眼边回复，随即又补充，“我跟你说，我的脚受伤了，很痛。”
“你不能当老大，只能当小弟。” 李亦书秒回。
“我要当老大，哥。” 小秋坚持。
“咋又脚痛了？你只能当小弟。” 他避重就轻。
“下雨，穿了拖鞋，你看！” 小秋拍了一张脚趾红肿的照片发过去，“脚痛！哥，你给个老大当当嘛！” 照片角度找得不错，显得伤势“触目惊心”。
“怎么那么不小心？咋整的？当小弟，比较适合你。” 他依旧不松口。
“不要！我要当老大！痛！你不哄哄我吗？” 小秋使出撒娇攻势。
“宝贝，你咋了，又要我哄？” 他似乎有点无奈。
“脚痛！我要当老大！好不好嘛~你要是答应我当老大，下次你提要求我就答应你！” 小秋抛出诱饵。
“不好，你只能当小弟。” 他立场坚定。
“你要这名分干嘛？给我嘛，哥，好不好？” 小秋不死心，虽然知道别人家都是女孩子当家，自己这“老大”梦多半悬。
“好，你当老大，” 他终于松口，但立刻追加条件，“大哥要照顾老弟的！哥，脚痛。” 意思很明白：当了老大就得伺候人。
小秋立刻改口：“不当老大也行！”
“好的，好的，老大。” 李亦书顺杆爬。
“来，小弟，帮我倒个洗脚水。” 小秋故意使唤。
“谁给谁倒？” 他反问。
“你！女朋友要宠的！小弟！” 小秋理直气壮。
“我是你大哥，没大没小的！” 他纠正关系。
“哥，问你一个问题，” 小秋话锋一转，带着探究，“你跟你前女友，你是不是只能当弟弟？”
“没有呀，我当大哥。” 他否认。
“才不是！那我要当你们的大哥！你给我嘛！” 小秋又绕回去。
“不能！给你体验一下，你都要上天了。” 他拒绝。
“说明你宠着好！” 小秋抓住话柄。
“都叫我倒洗脚水了！” 他抱怨。
“你不愿意呀？” 小秋追问。
“不得！你给我倒！” 他态度坚决。
“看来终究是神女无心了…” 小秋故作惆怅，“你宠女人会发达的！我要当老大，你倒嘛！你女朋友还怪好的，要是我，我就把你按地上摩擦了！你解开我封印好不好？我实在对你们的事情老好奇了！我不当老大了！”
“那我肯定不是小弟呀，我一直是大哥。” 李亦书强调。
“为什么呀？跟你谈好痛苦！有人谈没人教的孩子！你不知道我最喜欢坐享其成的吗？” 小秋吐槽。
“竟然这样说我！” 他佯装生气。
“关心不会，哄人不会，报备不会！一看就是小弟！她根本就不在乎你！” 小秋继续分析。
“又在瞎扯。” 他反驳。
“工具人！” 小秋一针见血。
“我啥都会，就不太会谈恋爱。” 他辩解。
“那就是不想哄我！你想着别人！既得利益者保持沉默！我真觉得，她居然不跟你生气？我已经脾气够好的了！” 小秋的醋意和好奇混杂着冒出来。
“我也没有哄过她呀。” 李亦书说。
“因为你不重要呀！你纯纯工具人！跟你生气什么呀？懒得管你！所以我一直觉得奇怪，你怎么就不会哄人呢？” 小秋的逻辑似乎自洽了。
“我也想不明白。不会，就不会啦。然后，太忙了，没空学习。” 他给出万金油理由。
“她居然不生气？不对，问题是她不生气！我什么时候见见她呀？我老想见她了！” 小秋的好奇心被彻底勾起。
“她？算了吧，我都没有见过她。” 李亦书似乎不想多谈。
“我跟你说，那下辈子就不要见面了！” 小秋半真半假地说。
“可以，以后不再见。” 他应和。
“你怎么可以拥有我的？我那么聪明！哎呀，我都要爱上我自己了！” 小秋转换情绪，带着点俏皮的自恋。
“我不聪明？” 他反问。
“笨蛋！” 小秋笑骂，“我跟你说，我要是绿茶一点点，就坑着你不要不要的！”
“不能绿！我不许你这样子！” 他立刻制止。
“你又懂什么叫绿茶？” 小秋挑衅。
“我有什么不懂的。” 他嘴硬。
“一看你前女友就算大女主，对吧？” 小秋回到正题。
“是的。” 他承认。
“为什么我老好奇…所以你是小弟！她根本就不担心你出轨！我猜得一点都没有错！她是因为你好才爱你？不是因为你自己？我一点也不喜欢你的过去！哥，你们出去旅游过吗？” 小秋的问题连珠炮似的。
“过去的就让她过去吧。没有。” 李亦书试图终结话题。
“你可不能把我带去有过她的地方！任何一处都不行！要不我弄死你！” 小秋划下禁区。
“我没有。” 他保证。
“现在当然没有！你不觉得你欠我很多事情没有做吗？” 小秋翻起旧账。
“这不是因为我太忙了嘛！想休息，都没有！” 他搬出万能借口。
“你可不许生气！不能悲伤！你可是拥有我呀！我可没有你轰轰烈烈的过去！” 小秋半是宣告半是安抚。
“知道了。但是还是想说，过去就让它过去吧。” 他再次强调。
“当然！你可是我的最爱！你不过去我就弄死你！我也一起死！” 小秋用夸张的狠话表达着占有欲，却也透着一丝不安。
两人又围绕着“前任”话题拉扯了一阵。提起那个模糊的“大女主”，小秋心底终究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遗憾，像被羽毛轻轻搔过，不痛，却留下细微的痒。
其实，有些往事就该封存在时光的琥珀里，而非时时拿出来摩挲比较。比不过徒增烦恼，比过了也毫无意义。不如将目光投向尚未书写的未来。他说的没错，那些过不去的，不如就让它随风散了吧。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潮湿的空气里，只剩下路灯昏黄的光晕，和心底那份释然后的微凉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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