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杳跟在杨诺身后,冬风毫不留情的刮过,呼吸道刺痛的生疼。
“我供你吃穿,不是让你糟蹋自己的,能长点儿心吗?”
“如果还有下一次发生这样的事,你就别回家了。”
杨诺絮絮叨叨的声音,在凛杳耳边翁鸣的叫嚣,巷子中羸弱的光,充斥着一片小天地,拼尽全力的发光。
静寂破败的楼梯道,晦暗不明的灯,像深渊,吞噬着人生抉择的光明大道。
家好像有种魔力,能让这场硝烟弥漫的战火停止。到家之后,杨诺单方面停止明呛暗讽。
杨诺将自己反锁卧室,留凛杳独自在客厅。
凛杳冷眼看着凌乱不堪的客厅,说是垃圾堆也不为过,失落的情绪从眼底划过。
外卖盒里的汤汁,表面的油渍已凝成块;啤酒瓶东倒西歪的被人扔在地上;地砖上的烟灰被人踩成一片黑色滩涂。
冬风顺着窗户玻璃滑行,同样它也在承受冬风的拷打。窗外远处零星的灯火,照亮了谁的温柔乡。
翌日,凛杳是被饿醒的,顶着炸了毛的头发去洗漱,打算今天找个兼职,昨天的已经不能去了。
凛杳随手拿了口罩,戴上出门,出门前睨了眼紧闭的卧室。
在车水马龙的人世间,热气蒸腾的早餐店,人满为患,给瑟索的凛冬增添一份烟火气。
“一屉小笼包,一份热干面,打包带走。”凛杳裹紧不怎么保暖的羽绒服,恨不得将头缩进衣服里。
杨诺醒来已经日上三竿了,她也没有墨迹,毕竟昨天晚上约好今天下午,一起打麻将。
喝水的时刻,她余光扫了眼客厅,眼睫轻颤。
没有一如既往的不堪入目。
茶几上多出,一袋冷却的小笼包,热蒸汽覆在塑料袋上,形成水珠,洇湿成滴。
凛杳茫然的站在街角,因走路而导致呼吸急促,凛杳索性将口罩摘下,余光瞧见,街角斜对面甜品店,门口的支架上,写着招聘信息。
红砖砌成的房屋,因时间长,而导致泥块将红砖覆盖,几行红砖处嵌入LED灯,朴素中透露古韵之意。
楼顶像宝塔的顶端,门框由一个个弧形构成。
店名由LED灯拼成——岸上森言。
凛杳推门而入,暖风裹挟奶香的甜品味,入侵凛杳的鼻翼,店内的装修风格,属于暖色调。
“欢迎光临,要看看什么。”前台的姐姐戴着透明口罩,身着带有logo的工作服。
凛杳连忙解释道:“不是,我是看见外面的招聘信息,想问一下,你们这儿还招人吗?”
前台姐姐疑惑,外面的招聘牌?
昨天的风,将隔壁网吧的招聘牌,吹到门口的。
“怎么啦,小佟?”后厨响起一道清脆的女音。
小佟是前台的姐姐,原名周佟。
周佟解释说:“葉枝姐,有个小姑娘问咱店还招人吗?”
不一会儿,老板贺葉枝从后厨,掀开门帘,看了凛杳一眼,切确来说是凛杳被口罩捂红的脸颊。
眼前的小姑娘不安的绞着手指,抿唇,都是紧张的表现。
贺葉枝热情解释道:“不好意思啊,刚和师傅一起研究甜品,太痴迷了。”
解释是为了让凛杳放轻松。
后来的某些时刻,再次让凛杳想起贺葉枝时,她心里永存感激,是她让凛杳有了,暂时可以避风的港湾。
贺葉枝将头发绾在脑后,随性的低丸子头。额前的碎发耷拉在耳鬓,高挑的身材,给她镀上一层不好接近的滤镜。
但谈话之间,又觉得像是和知性的姐姐再聊一些日常。
“我们这儿刚好缺一个服务员,工资时薪,一小时十五块,哪天有空都可以过来,不强求,可以吗?”贺葉枝解释道。
“可以,老板,那我今天就开始?”凛杳略带小心翼翼的口吻说。
贺葉枝对员工很宽松,毕竟她根本没指望,这家甜品店给她带来盈利。
“行,没顾客的时候,可以歇一会儿,每天有剩余的面包也可以带回家。”
“和小佟一起喊我’葉枝姐‘就好,对了给你介绍一下,咱们这个甜品店有小佟,我,还有个老师傅姓杨。”
“平时人流量不多,不要有压力,好好干。”贺葉枝安慰似的,拍了拍凛杳的肩膀,以示鼓励。
凛杳抬眸,贺葉枝左手无名指戴着一个素圈,上面刻了一串英文字母,只那一秒,凛杳挪开了视线。
突然想到什么,贺葉枝笑吟吟地问凛杳:“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啊,小姑娘。”
贺葉枝笑起来,梨涡微露,身上多了份亲切感。
凛杳被她这个举动,整得猝不及防,轻声道:“凛杳,凛冬已至的凛,音信杳无的杳。”
于凛杳而言,贺葉枝像及时雨,天降甘霖;像黑夜灯,遇见一丝微弱的光芒,但她也已知足。
*
“胡了!”张婶将麻将一推,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了。
王婆懊恼地锤了桌子。
趁麻将机洗牌的间隙,不知是谁,打头聊起学生的生活费。
张婶咋舌:“真不知道学校怎么想的,一件冬季校服两百八,咋不去抢钱啊!”
张婶家的孙子在三中上高二,和凛杳同一所高中。
输了牌的杨诺也不恼,表情淡淡的,让人看不透她在想什么。
除了那一瞬,拿麻将的手指颤了下。
刘大娘附和:“真以为老百姓的钱这么好挣呢。”
杨诺试探性问道:“张婶,你说的校服两百八,是三中的吗?”
张婶边摸牌回答:“可不是嘛,有那闲钱,倒不如将学校返修一番,哪个学校比三中更破烂啊。”
虽说三中环境差强人意,但升学率可是毋庸置疑的,三中一所让人又爱又恨的学校。
后面几句,杨诺兴致缺缺的样子,其他人自然也能瞧出来,索性很快就散场了。
杨诺没直接回家,裹紧羽绒服,去往菜市场买菜,晚上打算给凛杳做一些爱吃的菜。
回去路上,经过昨天晚上,凛杳兼职的那家餐馆。蒋梅认出杨诺是凛杳的母亲。
蒋梅坐在门口的板凳上,正在择菜,看见杨诺路过,迎着笑,拉着杨诺。
“妹子,这些是小杳来帮忙的工钱,还有就是,你看餐馆现在越来越忙,小杳毕竟是个女孩子,多少有点儿不方便……”说着便将钱塞在杨诺手中。
杨诺垂眼,一把蓝橙绿的零散的钱,被人折得泛起毛边,足以看出它们经多少人的手。
言外之意,希望凛杳别再来了,不然餐馆怎么开的下去。
站在做生意的角度,当然没问题,毕竟做生意,最在意自己的利益;站在感情的角度,杨诺一点儿都不希望,凛杳来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
不知怎的,当她说完之后,杨诺一股郁气堵在胸口,迫切需要一个垃圾桶来宣泄情绪,恰巧蒋梅成了杨诺的宣泄对象。
“女孩子怎么了,我告诉你!我家凛杳只能我说,你有什么资格对别人指指点点。”
“不方便什么,都多少世纪了,男生能干,女生就不能干了,还搞什么性别歧视,守好你这个破餐馆,小心以后某天关门大吉!”
其实杨诺并不喜欢从别人口中,听别人评价自己女儿的那些话。就算自己再无用,也听不得别人对凛杳的品行,指手画脚。
眼看路上行人驻足观望,蒋梅为了保全餐馆声誉,没敢跟杨诺吵架。
现实生活中的人,都在为生活而奔波,谁也不比谁更高贵,谁也不比谁更低贱。
杨诺说完浑身舒坦许多,丝毫不顾及旁人的眼光,回家亲自下厨给凛杳做饭。
看吧,爱你的人,绝不会允许他人在背后诋毁你。
晚上九点,岸上森言。
贺葉枝打包了份提拉米苏,递给凛杳:“小杳,拿回家吃,咱们加个微信,我等会儿把工钱给你转过去。”
凛杳换下工衣,结束了一天的工作。
“谢谢葉枝姐。”凛杳轻声说。
“谢什么啊,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别亏待自己。”贺葉枝轻抚凛杳的头发,一脸宠溺说。
凛杳能感受到,贺枼枝对自己,那份发自内心,独一无二的心疼,但这种关心对贺葉枝来说,信手拈来。
凛杳和贺葉枝交换联系方式之后,凛杳带着提拉米苏离开。
“葉枝姐,你怎么不解释啊,那招聘牌不是咱店的。”小佟忍了一天的话,在此刻全面爆发。
小佟觉得自己有点儿过分,还不忘找补,小声嗫嚅:“虽然小杳看着挺安静的一个小女孩……”
杨师傅忍不住开口:“小佟,枼枝这样做也有她自己的道理。”在灯光下,杨师傅的脊背越发弯。
贺葉枝懒散地躺在沙发上,抬眸,刺眼的白炽灯,让她眼眶不由发酸,手指转动着无名指的素圈。只留下一句“与人方便,自己方便”。
当然这件无不足道的小事,也将被淹没在时间的洪流中,不为人知,深埋地底。
凛杳站在楼下,抬头,二楼东户的客厅的白炽灯,为她照亮了回家的路。
从此,她回家的路不再是乌漆墨黑一片。
这世上,总有一盏回家的灯,为你而留。
“噶嚓”,陈年的门像耄老的长者,蹒跚而无力。
几盘菜肴摆放在茶几上,没有冒着热气。
杨诺瞥见凛杳手中的蛋糕,语气不怎好的开口,开口的嗓音些许沙哑:“今天去哪儿了?”
凛杳将手中的提拉米苏放下,瞧见杨诺的视线在她手上,缓缓开口:“找了份兼职,店长给的。”
杨诺察觉自己不占理,没怎么挑凛杳的刺。
话毕,两人无言,杨诺轻咳,声线僵硬:“菜凉了,我去再热下。”
油烟机的轰鸣声,在寒冷的冬夜,也有了家的味道。
很快,杨诺端着菜离开厨房,放在餐桌上时,手部猝然僵硬,导致盘子落在餐桌时的声音,清脆又刺耳。
杨诺不以为然的,甩了甩手:“手抽筋了,赶紧吃饭吧,不然一会儿该凉了。”
冬天的热饭,填充着肚子,给胃带来丝丝暖意。
凛杳不由多看几眼杨诺的手腕,才肯低头吃饭。杨诺心里不免嘀咕:怎么最近关节处总是僵硬。
凛杳没问,今天早上的包子;
杨诺没讲,昨天的兼职的费用。
两人都不肯低头,也绝不退一步。
洗漱完毕,凛杳躺在床上,收下贺枼枝给她的工钱,不免松了口气。
校服钱暂时有着落了。
就在凛杳翻身侧卧时,枕头底下异物感的声音,在黑夜窸窸窣窣,让人忽略不得,类似纸张摩挲的声响。
凛杳借手机微弱的光线,摸出枕头下的异物——是三张红色的钞票,崭新的,没有一丝折痕。
凛杳眼睫颤动,思绪成团,千滋百味。
黑夜总会抚平人们的思绪。
那些不美好的事物总会以其他方式而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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