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枝许胸膛重重起伏,思绪快速转动。
冰袋……冰袋……
为什么会用冰袋?
冰冷?触觉?刺激?
她松开手,再次捧起纪述的脸,纪述下意识深呼吸,一直没有停,即使呼吸已经不再急促,她依旧程序化地做着这个行为。
南枝许突然吻住她泛白的唇,用尽全力地吻,舌尖去叩她咬紧的牙。
“述述,看着我。”
“感受我。”
“我就在你面前,是现实。”
“感受我,述述。”捧着脸的五指颤抖,“述述。”
南枝许闭上眼,滚烫泪水滑落眼角。
“我也是真实的。”南枝许颤抖地吻她,手指抚摸按压她的脸颊:“看看我吧,述述。”
涣散的眸缓缓凝起光。
唇上的触感温暖,带着战栗。
脸上的温度滚烫。
“咚。”
冰袋坠地。
“枝,枝。”
“是枝枝。”南枝许喘息着退开,捧着她的脸,眼眶湿润:“枝枝在这里。”
纪述呼出一口气,抬手抱住她:“枝枝。”
南枝许搂住她的腰,将人用力按在怀里,温柔啄吻耳侧,脸颊:“没事了,述述。”
“嗯。”纪述眷恋的蹭她的肩:“抱歉。”
她还不够健康。
PTSD近一年发作不多,她知道处理方式,只是需要一些时间。
往常她需要等冰袋将肌肤冻得刺痛才能摆脱。
“不用道歉,述述。”南枝许轻轻拍着背脊:“人都会生病的,没关系。”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嗯。”
“来,我们起来。”南枝许抱着她站起来:“地上凉。”
冰箱门还开着,她弯腰去关,看到塞满第二个格子的冰袋,眸光一沉,关上。
南枝许想扶着纪述,被对方拒绝:“没事了,枝枝。”
只要挣脱情绪就没事了。
“好。”南枝许牵起她的手,笑意温柔:“我们述述最棒了。”
纪述深呼吸,很浅很轻地牵起唇角,只一秒,深深酒窝浮现。
南枝许眼眶一酸,吻她藏有酒窝的地方。
纪述比她想象的还要坚强。
纪述从冰箱上面拿了肉干和罐头喂给黑狼它们,温柔轻揉脑袋。
无声道谢。
她只是暂时挣脱不了情绪,视线和感知都像和现实隔着一层玻璃,打不破,冲不出。
但并不是完全感受不到。
外界刺激、呼唤、安抚,她也在内里挣扎,打破玻璃。
这才能快速挣脱情绪。
她洗过手,倚在洗手池边,朝温柔注视自己的女人张开手:“枝枝。”
南枝许上前,搂紧她。
回到房间已经凌晨两点,再过一个多小时她们就该洗漱出门。
南枝许也睡不着了,倚着床头将纪述搂在怀里,时不时啄吻她脸颊。
她有很多问题。
但她舍不得问。
她不再渴求剖开她,恨不能剖开自己。
念及她僵硬的脸部表情和说话结巴的情况,她垂眸,望着女人棱角分明的侧脸,心不断下沉。
真的是社恐吗?
过呼吸,解离……
她曾经配过一部刑侦电视剧中有创伤后应激障碍的女主角。
为了感受、接近、了解角色,她曾查阅过相关文献。
纪述的反应,像极了创伤后应激障碍。
她不是冷漠,而是做不出表情,害怕做出表情。
表情缺失、言语抑制、情绪表达恐惧。
那位四姨与老婆婆的对骂中曾透露出,纪述曾被那位没资格称为父亲的男人打过。
‘打死’、‘打成那个样子’。
一定不是普通的家暴,是虐待。
或许……还是长期的虐待。
南枝许轻吸一口气,呼吸发抖,她搂紧怀中人,吻她额角。
触碰她,方能救她于痛楚。
眼前闪过对方神思恍惚的模样,呼吸一滞。
被虐待的经历很可能使纪述发展出了“解离”能力,避免直面痛苦,保护自己。
其实大多数人都会出现“解离”的情况。
当大脑承受过载压力、痛苦时,会通过“抽离”来保护自己,以旁观者的视角观察自身,避免直接面对痛苦。
出现“解离”时大多数人其实都没有察觉。
例如你经常面对父母的说教,你无力反驳只能承受,为之痛苦,久而久之,你会在父母谩骂、说教时放空思绪,也就是“发呆”。
语言无法入耳,声音像是隔着一层薄膜。
这就是一种“解离”。
当“解离”严重时,会时刻产生“抽离”感,与现实脱轨,现实解体,人格解体。
而纪述使用冰袋的行为,很符合“解离”状态下自我调节的方式。
触觉锚点,也叫接地练习。
通过感官刺激重新连接现实。
南枝许低头吻住纪述唇角,轻柔地蹭。
纪述靠在她怀里,抬手轻抚她脸颊,像是在安抚她。
南枝许眼眶泛红,闭了闭眼。
这样一个温柔、坚韧的人,却无法自由的哭、笑。
纪述说话时断句会显得奇怪,她注意过,超过五个字的语句,她就会在中间断开。
‘以前还是个哑巴娃儿’。
但她至少已经能稍显正常的讲话。
每一次情感表达,每一次颤抖的发音,都是在自我治愈。
要练习多久才能像现在这样呢?
南枝许蜷缩,将纪述搂紧,像是要将人嵌入骨髓。
纪述仰头,枕着她肩,偏头吻她。
“枝枝。”
“嗯,我在。”
“别担心,我现在,很好。”
“嗯,我们述述最棒了。”
纪述有些害羞,啄吻她脸颊。
闹钟响起。
二人下床收拾,站在镜子前一起刷牙、洗脸,偶尔相视,南枝许就会扬起笑,用温柔的眸吻她。
纪述心脏一软再软。
眼前人是她的“现实”。
等妈妈出狱的那几年,她看医生,却怎么都感受不到情绪,感受不到真实。
她像麻木的行尸走肉,灵魂抽离,眼前的世界灰败、模糊,离她好远。
直到高一那年,她在手机里听到了她的声音。
是一部广播剧,她在里面用声音演绎一位张扬热烈的年轻女性。
她再次看到夕阳下那条街,听到她唤她“小朋友”。
她感受到了傍晚的风。
她找到了自己的“现实”。
她是她连接现实的“锚点”。
除了能探视妈妈的日子,其他时候她就靠她的声音入眠,靠着她的声音触摸“现实”。
她开始对着镜子练习说话,在战栗时播放她的声音,便可回到现实。
一次、两次,一天、两天……她开始能发出一两个简单的音节,能颤抖着说出一两个字。
她开始好转,她在积极自救。
她终于等到了妈妈。
于是,她拥有了两个连接现实的“锚点”。
她找回了“爱”这种情感,并深切地爱着她们。
但,妈妈的去世摧毁了她与现实之间的通道。
再也没有“锚点”。
已经好转许多的PTSD汹涌反扑,将她打回原形。
“述述。”
纪述恍惚眨眼,“嗯?”
“女朋友就在面前,怎么能发呆呢?”南枝许舒展眉眼,笑着抚摸她脸颊:“不想吻你的女朋友吗?”
纪述眸光柔下,倾身吻住她。
接了一个薄荷味的吻,二人换好衣服出门。
凌晨天气凉,二人都穿了风衣外套。
上山的路漆黑,纪述带了一个瓦力很足的手电。
纪述从大厅靠墙的箱子里拿出马鞍,去马棚给凭风套上,牵着凭风出来。
南枝许站在外面替她打光。
凭风再次行骑士礼,南枝许坐上去,纪述牵着凭风,从开阔巷子穿过小四合院,到了餐馆面前那条青石板路。
屋檐下的灯昏黄,照亮前路。
纪述这才翻身上马,坐在南枝许身后,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抓缰绳,驱使凭风缓步前行。
南枝许靠在她怀里,手里握着手电,低低的笑。
“好可惜,看不到现在的你。”
“述述骑马的样子肯定很美。”
纪述眸光温柔,偏头吻她耳侧。
马蹄声缓缓。
路过酒馆,向下,前往远山。
走过高大门洞,下山的路开阔。
纪述一甩缰绳,凭风立即跑起来。
凌晨的空气潮湿,风也潮湿,带着水汽扑上面庞。
健硕黑马在黑夜中恣意奔跑,风声呼啸。
南枝许深吸一口气,胸腔彻底打开,神思一片开阔。
她忽然笑起来。
清冽笑声在夜色中回旋,被风托起。
纪述温柔吻她唇角:“开心?”
“开心。”南枝许握住腰上紧致有力的手臂,偏头吻她下颚。
风携裹水汽打湿二人发丝。
在这一刻,南枝许突然感觉自己融入了这个小镇。
自由的天高海阔。
纪述很轻地牵起唇,酒窝一闪而逝,却依旧被注视她的南枝许捕捉到,心潮在风声中澎湃。
她突然觉得,她爱她。
爱她的面无表情,爱她的柔软,更爱她的坚韧。
爱她自然流露、抵抗伤痛的笑容,爱她代表冲破束缚的酒窝。
“述述。”
吻落上额角:“嗯?”
她真的,放得下吗?
南枝许勾了勾唇,吻她唇角,不语。
下山的路结束,一段平路后,开始上山。
路不宽,石阶并不整齐,有宽有窄,有直有斜。
凭风的跑动缓下来。
山林间虫鸣起伏,有鸟儿被惊醒,啾啾叫着飞起。
马蹄声在虫鸣中清脆、稳重。
[比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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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 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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