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从警局回来，穆莉就病了，一连几天她的大脑都处于一种极度兴奋与疲倦的交替状态，眼皮突突跳个不停，翻来覆去也没个睡意。直到福利院打来电话，她这才稍微有了点精神。
“妈妈，你什么时候来接我回家？”
稚嫩的声音从听筒间传来，穆莉的身体像是被人狠狠揪了一下。
“过几天吧，等妈妈找到工作的。”穆莉支吾回答。
电话的另一头陷入一阵沉寂，像是已经看穿了她的骗局。
她承认她撒谎了，她根本不想把女儿接回来，从她决定去找瞎阿婆的那一刻起，她就认定她这辈子一定要生一个儿子的。或许在更早之前，儿子是底气，是靠山的思想早已在她心中根深蒂固。
“你骗我是不是？”
“其实你也不想要我，对不对？”
面对女儿突如其来的戳破，穆莉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她不禁提高音量，来掩饰慌张：“谁跟你说的，是不是院里的小孩说你了？”
女儿没有吭声，说话人变成了一位中年妇女。
“媛媛妈妈，请放心，媛媛在这一切都好。”
穆莉一听换了人出来打圆场，语速越来越快。
“胡说！要是你们什么都没说，她怎么会说我要抛弃她，肯定是有人在她面前胡说八道了！你们不都是社会上最有爱心的人嘛，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几天积攒的怨气似乎找准了发泄口，噼里啪啦一顿输出。
对面的女人显然是被穆莉吓了一跳：“媛媛妈妈，请你冷静一下……”
女儿哇一下哭了出来：“妈妈，没有人欺负我……呜呜呜……没有人……”
哭声越来越大，穆莉也跟着哭了出来。
哭声一片，满是混乱。
女人眼见两头都劝不住，只得先挂断了电话，少一份哭声，穆莉反而哭得更厉害了。
豆大泪珠一滴接着一滴往下落，顷刻间便浸湿了半边睡衣，穆莉哭了很久，到后面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却依旧在流泪。
穆莉一时也分不清她到底在为谁哭泣，是为了女儿吗？
可她并不喜欢她的女儿。
那是因为张阿姨吗？
想到张阿姨，穆莉忽然站起身，她跑到衣柜前，一把拉开柜门。刺啦一晃，棉麻衣服散了一地，白花花一片几乎与墙壁混为一体。
穆莉刚弯腰捡起一件，另一件就掉了下来，如此反复了五六次，穆莉终于放弃了挣扎。
她直接坐在地上，呆望着空荡荡的衣柜，一坐就是一整夜。
日上三竿，迟来的饥饿感突然发作，穆莉胡乱披了件外套，奔向楼下的早餐店。
“老板，一碗粉，多放辣子。”
不过两三分钟，一碗油汪汪的牛肉粉就端到她面前。红绿相映，食欲瞬间被挑开闸口，也顾不上烫，穆莉快速消灭了大半。
“剪子包袱锤，赢了吃汉堡，输了回家吃。”
穆莉的目光被远处的一对母女所吸引。女孩约七八岁，身形消瘦，衣着朴素，几乎跟半蹲着的女人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算不上可爱，也算不上清秀。
至少比媛媛差了很远。
但穆莉还是看了很久，等到女孩兴冲冲喊出那句‘赢了，吃汉堡’，穆莉的眉毛情不自禁扭到一起。
“全是垃圾食品，不健康。”
穆莉小声嘟囔着，将打量的目光挪到半蹲的女人身上。
她想这时候女人一定会故意板起脸，然后以都是垃圾食品为由，推翻这场赌约。如果女人像她一样强势的话，还可以顺势教训上几句，可谁知女人还是副笑吟吟的模样，一把将女孩抱在怀中。
喉咙和胃底都是连成一片的火辣灼热，穆莉灌了半瓶水，迅速消灭另一半粉。
“愿赌服输，走，吃汉堡去！”
女人清脆的声音盖过小店的喧嚣，母女俩的身影渐行渐远。
穆莉不自主地站起身寻望。
没走两步，哇一声就全吐了出来。
她明明不喜欢她，但为什么此刻她的脑海里全是女儿小小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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