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铃响，学生们如同潮水般涌出教室。江南清和连眠随着人流走出教学楼，春日午后的阳光暖融融地洒在身上。
“去三食堂吧？”连眠提议道，“听说那边今天有免费的糖醋排骨。”
江南清自然没有异议。
两人并肩走在校园的林荫道上，却没有选择最近的路，而是不约而同地绕向了那条沿着小湖畔、更为幽静蜿蜒的远路。
湖面波光粼粼，岸边杨柳吐出新绿，微风拂过，带来湿润草木的清新气息。这里行人相对稀少，正适合说些悄悄话。
走出一段距离，周围安静下来，连眠才用肩膀轻轻碰了碰江南清，脸上带着促狭的笑意：“现在可以说了吧？刚才在教室里，某人的脸可是红得像熟透的番茄。”
江南清原本已经平复些许的心情，被她这么一提，耳根又悄悄染上绯色。
她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声音轻轻的，却带着掩饰不住的甜意：“连眠，我……我和姐姐，就是，那天晚上去接她之后。”
“我们……接吻了。”
尽管有所预料，亲耳听到好友确认，连眠还是微微睁大了眼睛，随即露出由衷的开心笑容：“真的？！我就知道！那天晚上苏教授看你那眼神……啧啧。然后呢然后呢？”她迫不及待地想听细节。
江南清的脸更红了，她省略了那些过于私密和令人腿软的细节，比如那个奇怪的姿势和清晨的缠绵，只是概括性地说。
“就之后相处，感觉就更不一样了。然后，直到前两天，我们……才算是正式互相告白，确定了关系。”
她想起那个关于“第十三个月”和“闰月”的夜晚，想起苏瑾说她是她“黑夜里的黎明”，心底便涌起无尽的暖流，唇角不自觉地上扬，露出一个傻乎乎又幸福无比的笑容。
连眠看着她这副沉浸在爱河里的模样，真心为她感到高兴。
她伸出手臂轻轻搂了搂江南清的肩膀：“太好了，清清！真的！苏教授那么好，你们又彼此喜欢，一定要一直这么幸福下去！”
她是亲眼看着江南清从最初的清冷疏离，慢慢在苏瑾的温柔中变得柔软、开朗，如今更是被宠成了会脸红、会害羞、眼里有光的小女孩。作为朋友，没有比这更令人欣慰的了。
“谢谢你，连眠。”江南清感激地回握了一下她的手。
话题自然而然地转向了连眠自己。连眠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带上了一丝温柔的惆怅和坚定的期冀：“我和商老师……最近相处得也还算不错吧。她现在已经会回复我一些日常的分享了，虽然大多还是‘嗯’、‘哦’或者一个系统表情，但至少不是石沉大海了。”
她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点分享秘密的神秘感，“而且，我最近……打探到一个小道消息。”
“什么消息？”江南清好奇地问。
连眠左右看了看，确认附近没人，才凑到江南清耳边，用气声说道：“商老师……她有时候，会去市中心一家挺有名的女同酒吧。听说不是很频繁，但算是个她偶尔会去放松的地方。”
江南清有些惊讶地眨了眨眼。商老师……去酒吧？还是那种性质的？这确实有点超出她对商静仪那种慵懒疏离、大部分时间仿佛都泡在实验室和讲堂的认知。
而且眠眠是怎么打听到的？
“那你打算怎么办？”江南清问道。
连眠脸上浮现出一抹混合着紧张和兴奋的红晕，眼神却异常坚定：“我准备……去偶遇。”
“偶遇？”江南清微微蹙眉，有些担心，“那种地方安全吗？而且，万一商老师不喜欢在那里被人打扰，尤其是被自己的学生……”她担心连眠会弄巧成拙。
“我知道有风险。”连眠点点头，显然也考虑过这个问题，“所以我不会贸然行动。我会先打听好她大概什么时候会去，然后……我就去点杯喝的，坐在不显眼的角落。如果她看到我了，我就假装是巧合，如果没看到……我就当自己去见识了一下。”
她深吸一口气，“我只是想……在她更放松、更属于她自己的环境里，看到她。哪怕只是远远看着，也好。”
看着她眼中那份执着又小心翼翼的光芒，江南清心里软了下来。她明白那种想要靠近却又害怕惊扰的心情。
“需要我陪你一起去吗？”江南清轻声问道，带着关切，“一个人去那种地方，总归有点……”
连眠迟疑了一下，看着江南清真诚的眼神，心里暖暖的。
她想了想，说道：“谢谢你，清清。不过还是先不用了，等我先摸清楚情况，选好时间。而且……”
她话锋一转，脸上重新露出调侃的笑容，戳了戳江南清的手臂，“到时候还得看我们清清有没有空呢？万一你要陪你家苏老师，我哪敢占用你们的甜蜜时光呀？对不对？”
江南清被她揶揄得脸颊飞红，嗔怪地看了她一眼：“连眠！”
“好啦好啦，不逗你了。”连眠笑着挽住她的胳膊，“总之，你的心意我领啦。如果需要你出马，我肯定不会客气的！不过前提是，不能影响你和苏教授的约会哦！”她故意把“约会”两个字咬得很重。
两人说说笑笑间，已经走到了三食堂门口。食物的香气扑面而来，夹杂着喧闹的人声，将方才那些隐秘的心事和甜蜜的烦恼都冲淡了些，拉回到了充满烟火气的现实。
打好饭，找到位置坐下。连眠还在兴致勃勃地规划着她的“偶遇”大计，比如要穿什么衣服才能显得既不经意又好看。江南清一边吃着糖醋排骨，一边听着，偶尔给出一点建议。
就在这时，旁边桌两个女生的闲聊声，不甚清晰地飘了过来。
“……刚才在外院门口看见商老师了，就材料学院那个特别有气质的商静仪老师！”
“是吗？她今天有课？”
“不知道啊，不过她不是一个人，旁边还有个男的，没见过，长得还挺帅的。”
“男的？商老师有男朋友了？没听说啊！”
“不像男朋友吧……感觉气质不太搭？但那男的穿着打扮很潮，像搞音乐的那种，俩人走在一起，乍一看还挺养眼的，有点像那种……时尚姐弟？”
“商老师”、“男的”、“走在一起”、“挺搭配”……这几个关键词像冰锥一样，猝不及防地扎进了连眠的耳朵里。
她拿着筷子的手瞬间僵住，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原本因为规划“偶遇”而亮晶晶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变得慌乱而无措。
虽然她从南清那里明确知道商静仪的性向，也相信商静仪不是会随便和男性牵扯不清的人，但亲耳听到她和另一个陌生男性“走在一起”、“挺养眼”，心里还是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又酸又涩，非常不舒服。
那种刚刚还在云端规划着如何靠近，下一秒就被现实拽入谷底的失落感，几乎让她喘不过气。
江南清也听到了那些话，她担忧地看向连眠，只见好友脸色发白，眼神都失去了焦距。她立刻在桌下轻轻碰了碰连眠的腿，低声道：“连眠？”
连眠回过神，对上江南清关切的眼神，勉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你别瞎想，”江南清压低声音，冷静地分析，“可能是商老师的朋友？或者……亲戚家的弟弟？不是说打扮像搞音乐的嘛，说不定是家里有什么事情。”这个猜测听起来比“男朋友”要靠谱得多。
连眠也知道自己反应过度了。
她对商老师起了独占的心思，尤其是在两人关系似乎有了一点点微妙进展的时候，更容易胡思乱想，生怕出一点差错，就将那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脆弱联系打断。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声音还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知道……可能就是朋友。但是……心里还是有点难受。”
她看向江南清，眼神里带着恳求，“清清，你能不能回去后，帮我问问苏老师？她应该比较了解商老师的情况吧？如果，如果方便的话。”
她知道自己这样打探不太好，但此刻急需一颗定心丸。
江南清立刻点头，握住她的手安慰道：“你放心，我晚上回去就问姐姐，商老师肯定不喜欢男生的，你别自己吓自己。”
有了江南清的保证，连眠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但整顿饭还是吃得有些食不知味，之前的兴奋劲儿消失得无影无踪。
……
江南清回到教工宿舍时，屋里飘散着淡淡的食物香气，苏瑾正在厨房里忙碌。
听到开门声，她探出头，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回来了？饭菜马上好。”
“姐姐。”江南清换好鞋，走到厨房门口，刚想开口问问商老师的事，就听到苏瑾放在客厅茶几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苏瑾示意她等一下，擦擦手走过去接起了电话。
“喂，沈院长……嗯，您说。”苏瑾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有礼。
江南清不好打扰，便先去洗手。等她从卫生间出来，苏瑾还在通话中，似乎是在谈论工作，但听着听着，内容就有点变味了。
“上次青年学者联谊会？”苏瑾微微蹙眉，语气带着点无奈的歉意，“沈院长，谢谢您和学校的关心。不过我当时确实……没有什么特别想接触的人。”
电话那头似乎又说了些什么，隐约能听到“好几个都很优秀”、“联系方式”、“了解一下也不耽误”之类的话。
苏瑾耐心地听着，忽然，不知对方说了什么，她忍不住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点难以言喻的意味。
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景色，语气依旧礼貌却十分坚定：“沈院长，您可能不太清楚……嗯，怎么说呢，现在的情况确实比较多样。不过，我真的不需要。我这个人，比较看重眼缘，时候未到，强求不来。”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听对方最后的劝说，然后才温和而果断地回应：“真的不用了，麻烦您帮我婉拒大家的好意。嗯，好的，学院的工作我会跟进的，您放心……好，再见。”
挂断电话，苏瑾转过身，看到江南清正眨巴着眼睛看着她，脸上带着好奇。
苏瑾走到她面前，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尖，语气带着点好笑的调侃：“听到啦？”
“嗯，”江南清点点头，凑近她，小声问，“是……又有人想给姐姐介绍对象吗？”她想起联谊会上那些目光，心里有点酸溜溜的，但又因为苏瑾毫不犹豫的拒绝而感到甜蜜。
“算是吧。”苏瑾牵着她走到沙发边坐下，将她揽入怀中，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解释道，“沈院长说上次联谊会，有好几个人想加我联系方式，都没加成。她大概以为我是被那群女老师围住了，不方便，所以特意又来问一次。”
她想起沈院长最后那句带着困惑的“咦？怎么名单里还有个女老师想认识你？”，又忍不住弯了唇角。那位热心肠的领导，恐怕对如今情感世界的多样性了解有限。
“那姐姐……”江南清仰起头，看着她。
“我当然拒绝了。”苏瑾低头，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目光温柔而专注，“我有全世界最好的小猫了，眼里哪里还容得下别人？”
江南清的脸瞬间红了，心里像喝了蜜一样甜，早上那点因为嘴唇被看出来而产生的“小怨念”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她依赖地靠进苏瑾怀里，蹭了蹭。
这时，她才想起连眠的托付。
“姐姐，”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我今天和连眠吃饭的时候，听到有人说看到商老师和外院门口和一个陌生男性走在一起，还说看起来挺搭配的。连眠她，有点担心。”
苏瑾闻言，挑了挑眉，脸上并没有太多意外的神色。
她沉吟片刻，说道：“静仪今天下午确实跟我说了一声，她一个很多年没见的表弟来这个城市玩，顺路来看看她。她那个表弟好像是在国外学设计的，打扮是挺新潮的。”
原来真的是亲戚！江南清松了口气，立刻为好友感到高兴。
“那姐姐快告诉眠眠嘛，让她别想太多。”
苏瑾却笑了笑，没有立刻拿手机，反而若有所思地看着江南清：“连眠那孩子……对静仪倒是真的很上心。”
“嗯，”江南清用力点头，“连眠很喜欢商老师，也很认真。”
“感情的事，外人急不来。”苏瑾摸了摸她的头发，“不过，既然你朋友这么在意，我晚点给静仪发个消息，侧面提一句今天有人看到她和帅哥在一起，看她什么反应。”
“如果她愿意解释，自然会对连眠有所表示。如果她觉得没必要……那连眠或许也该调整一下心态。”
苏瑾的处理方式总是这样，既体贴又留有余地，尊重每个人的选择和节奏。
江南清觉得这样很好，点了点头：“嗯，听姐姐的。”
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江南清顿时感觉轻松不少，肚子也咕咕叫了起来。
她搂着苏瑾的腰，撒娇道：“姐姐，我饿了，我们吃饭吧？”
“好，吃饭。”苏瑾笑着起身，牵起她的手走向餐桌。
灯光下，饭菜冒着热气，对面坐着心爱的人。
江南清看着苏瑾为她夹菜时温柔的侧脸，只觉得现世安稳，岁月静好。而那些关于朋友的小烦恼，在这样坚实的幸福面前，似乎也变得不再那么令人焦虑了。
她相信，无论是她和姐姐，还是连眠和商老师，只要心意足够坚定，最终都能找到属于她们的幸福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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