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斯发现自己开始显怀的时候,没忍住暴怒,他将手里的餐盘全砸了,碎得稀巴烂又用手去捡,捡到满手是血,谢沉殷听见响动,下楼攥住了他手腕。
兰斯道:“有时候,命运惯会开玩笑。祂跟谁开都好,偏偏不该跟我开。”
谢沉殷抬起兰斯受伤的手:“这令你快乐?”
自残怎么会快乐,他只是一时没忍住,非得用更深的疼痛掩盖更深的忧虑。
兰斯道:“不开心。”
谢沉殷清理了兰斯的手,血还在滴,谢沉殷含住兰斯的指腹。
兰斯眨眨眼,泪水掉了一滴。
如果谢沉殷真心爱他就好了。
“猜猜我为什么不开心。”兰斯问。
他以为谢沉殷不会回答的,谁叫这个人总是沉默。
谢沉殷却说他知道。
他怎么可能知道,骗谁呢。
兰斯脑海里想起地下室的人鱼,那蔓延的近乎发光的银白色长发。
那一半骨骼一半血肉的脸。
“为什么那条人鱼和你的样貌一样,”兰斯问,“为什么你要我去看你的母亲。”
谢沉殷抚上了兰斯的小腹,兰斯吓得退了一步。
“你做什么。”
谢沉殷说:“王子吃多了,所以不开心。”
王子吃多的事,在不久的将来,全帝国都将知晓。
当人鱼无法生育人类,当唯一的人类孕育体成了王子,可怜的王子的命运,该变成何种模样。
谢沉殷静静期待着。
兰斯打了谢沉殷一巴掌:“你猜错了,这是惩罚。”
谢沉殷嘴角的血滴落,兰斯抚上去,受伤的手让谢沉殷的脸沾了血腥,使那张迷惑人的容颜增强了堕落的气息。
兰斯说:“我想知道,当你的半张脸只剩骨骼,你和你的母亲会否更加相似。”
“你爱他么,你的母亲,借由他的身体生出了你。我也有母亲,我的母亲是这世上最伟大的女王,可我借由人鱼的肚子出生,我的母亲视我如无物。”兰斯道,“我有时候真迷惑,这世上的情感驳杂又单一,我不能理解你。”
谢沉殷覆上兰斯的手:“王子将体验到一切。”
这谶言般的话,让兰斯有点毛骨悚然。他仔细地看谢沉殷,谢沉殷还是那副生亦如死的样子,明明身体在这,灵魂却似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兰斯凑近他,微抬下巴吻他。
谢沉殷从容地张开了口,两人吻得天翻地覆,兰斯渐渐把谢沉殷压在了没收拾完的碎片上。
当兰斯受伤,他总希望谢沉殷疼上百倍。我身体的疼痛,你替我分担,与我共享,我们在这样的欢愉里彻底成为一体。世事都将远去。只有两条纠缠的可怜而伟大的虫。
丑陋到了极点。
兰斯想要,谢沉殷未必会反抗,但兰斯还是停下了,他微微显怀的肚子将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一日胜一日地膨胀起来。
兰斯难得有点羞耻心。
他吻吻谢沉殷的唇角,随即扭过了头,喘息。
谢沉殷摸着兰斯的头发,手指穿流在兰斯铂金色的长发里,慢慢揪住了兰斯的后颈。
谢沉殷把兰斯拎开了。
力气可真大。
兰斯匍匐在一旁,捂着自己的肚子,刚刚胚胎剧烈地动了一下,他难捱地蹙着眉,神情慌张而羞涩。
他还在恋母的年纪,却已经做了母亲。
兰斯不高兴了,他不高兴是天大的事,他不满谢沉殷对他哪怕一丁点的不尊重,兰斯拿来剪子,说要把谢沉殷的男xing器官剪了。
兰斯对准半天,有点幻肢疼,谢沉殷说:“我受伤,你会快乐吗。”
兰斯说会。
谢沉殷从兰斯的手里取过剪子,捅进了自己的眼睛。
兰斯惊呆了。
谢沉殷躺在血泊里,一只眼插着剪子,一只眼微微露出遗憾。
“我们兰斯拥有的只是快乐,胡作非为,无法无天,永远被宠爱……我们兰斯永远不需要成长……本该是这样的。”
谢沉殷难得说这样一段长长的话。
兰斯焦急地凑上去,舔谢沉殷流出的血。
他捧着他的头,断定道:“你爱我。”
谢沉殷又成了从前模样,不再回答。
兰斯拖着谢沉殷上楼,血一路流,兰斯停下,甩了拖鞋,在血泊里踩了一脚,又挪到干净的地方,印下一个红通通的脚印。
兰斯印完了开心地拖着谢沉殷继续走,赤着足,拖他受伤的爱人。
到了治疗仓前,兰斯停下脚步,低头看他可怜的爱人,兰斯攥住剪子,哀伤道:“我得取下来。”
兰斯担心连同眼珠一起取了出来,好在那破碎的眼球还留在谢沉殷的眼眶里。
兰斯扔了剪子,心碎道:“这样的痛楚我永远也无法承担。”
说完他爱怜地捧起谢沉殷的脸,却在下一刻扭过头去害喜干呕。
血腥气太浓了,他很抱歉。
兰斯干呕了半晌,几乎要把秘密说给谢沉殷听,他忍住了。
这个世界干脆毁灭好了,所有的人都死于今朝,兰斯再也不必害怕秘密的暴露,说给谢沉殷听也不需要顾忌什么。
他多么希望与谢沉殷心连心,做一对货真价实的爱人。
兰斯开始啜泣。
一边啜泣一边干呕。该死的胚胎,这样让他如何做人,等到肚子再大些,快瞒不住的时候兰斯得找个星球养胎,生下来之前不能被发现。
到时候他要把人鱼和怪物崽都榨汁,榨完给谢沉殷洗澡,让谢沉殷身躯健全地陪伴他。
兰斯从没想过暴露的可能。他不允许自己想。
他不可能张开腿让一个个低贱的人类涌上。
况且事情根本不会那么糟糕,他是王子,将来的国王,除非全人类只有他一个人能生,人鱼都死掉,否则再不济,也只是被一些贵族圈养罢了。
说起来好像也挺糟糕。
兰斯不承认自己无能。尊贵的女王母亲根本没教他怎么驾驭权力,哪怕女王垂垂老矣,依旧把王权握得死死的,兰斯又能沾染几分。
至于会不会被拉去实验室做实验,兰斯更不可能这样想自己的下场。他又不是当初那条野生人鱼,还能被切片研究不成?
命运常常眷顾兰斯,令他不喜的应当通通毁掉。
谢沉殷抬起手,摸了摸兰斯眼下的泪。
兰斯开怀地笑了。
“你爱我。”兰斯再一次强调,“你必须爱我。”
谢沉殷眼眶里的血是爱的证明,如果不是爱,那就有了死的必要。
兰斯不希望谢沉殷死,他抱着谢沉殷入了治疗仓,他与他最要好,受伤与痊愈都不分离。
这天波伊尔派人来禀告,兰斯大婚的礼服做好了,请王子前去试衣。
兰斯才不搭理,波伊尔想见他,他只想躲着波伊尔。
兰斯有了新玩具,新爱人,不需要波伊尔的陪伴了,一点也不需要。
当波伊尔不请自来时,兰斯怔了下。
谢沉殷还躺在治疗仓的幽蓝液体里沉睡,兰斯早已出浴。毕竟他只是伤了手的表皮,可怜的谢沉殷却是刺破了一只眼睛。
兰斯让机器人去招待波伊尔,他自顾自沐浴洗得香香再挑选一身服装,就算不想搭理波伊尔,但出现在波伊尔面前时,兰斯希望自己是完美无缺的。
镜子里的那张面孔,兰斯早已看习惯,他挑剔地打量了下,挑不出丝毫的毛病。即使帝国里那些讨厌他的人,暗地里偷偷骂他,也常常说除了一张好脸一无所有。
骂兰斯的人被举报了往往受到的惩罚更重,兰斯习惯他人的吹捧和赞美,一丝一毫的委屈也不愿受。
簇拥着兰斯的人不一定得到好脸,忤逆兰斯的人或许会得到一张笑脸。虽然那笑意往往是高傲而蔑视的,得罪兰斯的人也不免被迷惑。下一瞬身上的疼痛会叫他们清醒,王子的亲卫团从来不是吃干饭的。
王子身上流着最高贵的血,拥有帝国最耀眼的容貌,仿佛生来就是凌驾于他人之上的,断不可能低下头来讨好一个人。
兰斯却明白,他曾经想过讨好波伊尔。在得知波伊尔不过是个劣等品,被人明里暗里辱骂时,小小的兰斯替波伊尔出头。
以他的力量还不能把人打得满地找牙,用上枪支却也叫大人们心惊害怕。
只是渐渐地,兰斯了解了这个世界的组成,了解了一个人高贵必得一个人低贱来衬托。
一个人傲慢必得有一个人被打断了骨头。
否认劣等品的卑贱,便同时否定了贵族的存在意义。
做为贵族中的王族,兰斯怎么会推翻自己来成全波伊尔?
波伊尔也就成了耻辱,也只能是耻辱,说什么喜欢,叫人笑掉大牙。
事实上在遇到谢沉殷之前,兰斯并不像现在这样平静。
红瑰园他让一堆机器人秘密建造了庞大的地下室。
地下室常常是私密的,在有些贵族家里,最喜欢把人鱼安放在地下室里。
恶趣味的,情涩的,在地下这个相比地上隐晦得多的地方,人的恶癖与渴欲往往更能伸展自如,发泄得淋漓尽致。
兰斯那时候说不清为什么要建造地下室,只是脑海里常常冒出波伊尔的影子。他不承认自己的喜好,这会叫他恶心。
如今兰斯真的会害喜恶心了,反倒明白了当初自己隐秘的心思。
他爱波伊尔吗?
兰斯记得自己十四岁初次遗jing,在那样一个平平无奇的夜里,他做了那样一个不可告人的春梦。
醒来时他慌张无措,很快愤怒不安,随即暴跳如雷。
本就躲着波伊尔的兰斯,自此受不了波伊尔再见他哪怕一面。
即使他常常想他,即使他在某些时日里又做起一场场纯梦,在梦里兰斯肆无忌惮地投入波伊尔的怀抱,揪着波伊尔的头发让波伊尔不得不吻他。
他发乎情却发qing,他克制不住吟叫。他渴望波伊尔死死把他按在怀里,恨不得两人融为一体而波伊尔永远为他遮风避雨。
他是波伊尔的小孩,一直是,只需要攀附着波伊尔就再也不用见尘世的任何其他人。
喂养他,爱他,照顾他,用身体和生命来宠溺他,傲慢的孩子气的王子不能将这样的渴望肆无忌惮地宣泄,一个王子首先需要矜持,需要高高在上,而不是像个嗷嗷待哺的和其他小孩无异的哭嚎着mommymommymommydaddy的愚蠢幼稚鬼。
兰斯站在镜前,瞧见自己的脸颊红了起来。
波伊尔不过是个可悲的xing幻想对象罢了,兰斯才不能露出马脚,叫人狠狠嘲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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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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