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汇报
那天傍晚高欢将林沂送到大学门口，他没让车再往教职工公寓的方向开，只是匆匆道别。之后直到汇报当天，两人没再有任何联系。工作上的沟通全由李□□协调，像是恢复了秩序。
汇报当天，两个人见面也只是点头打招呼，口头简单顺了一遍流程，就分别坐下，没再多说。李□□心里纳闷，却也松了一口气，这俩人起码看着很冷静。
新能源事业部、车企代表、技术顾问、财务、法务、董事……与会者陆续到齐。高欢和林沂起身、点头、握手，秘书们引领众人落座，名牌整齐地摆在长桌上。
最后进来的是高雪峰，身后跟着王源。他只轻轻抬了抬手，很难说那动作是打招呼，还是示意众人坐下。
汇报正式开始。
高欢站在大屏的一侧，深灰色西装的一侧领子上夹着一个小麦克风。他语气流畅，肢体动作也张弛有度，概述了项目背景、阶段成果、合作结构。屏幕上滚动的数据、图表、进度节点，显示出他在过去几个月确实下了功夫。
“研究的关键在于负极材料的稳定性。”他略微侧身，“下面请林老师介绍技术细节。”
林沂起身，他神情平静，语调沉稳，就如同台下是他的本科生。
“我们的团队提出了一种低成本、高导电、高稳定性的新型硅基负极材料。”高欢听出他的开场隐去了一些类似“可逆纳米晶相转变特性”的术语——先让所有人明白结论，再给能听懂的内行讲技术细节。
“这种材料在锂化过程中，经电化学驱动，可原位转化为……”
“功能化粘结剂的开发也发挥着关键作用……”
车企研发副总在肯定地点头，股东席上几张原本皱着的眉头渐渐松开。有人低声交谈，神情从之前的怀疑慢慢转成了中立，甚至隐约带着欣赏。
高雪峰在桌子一侧中间的位置，目光沉静。王源所言非虚，林沂确实有才，他“倔驴”的属性是科研工作者必要的坚持。但他懂得权衡利弊，懂得在不同场合拿捏语言。就像他在事故前调整干燥周期，也像他今天的解说——深一分则艰涩，浅一分则失准。
从高雪峰的角度，正好能看到他儿子的侧脸，别人的目光在屏幕和林沂直接转换，而高欢的目光始终停在林沂身上——他不是专心，不是欣赏，是一只认准猎物的猛兽的目光，带着**、原始、毫不掩饰的**。
汇报结束，掌声响起。人们对汇报的内容和合作的将来都充满了笃定和期待。唯有高雪峰的背脊从上到下掠过一股凉意，如果说有些事他在来之前还有几分不确定，现在即使他再想偏心，也不能自欺了。
多数人还留在会议室做问答和交流，高雪峰已经起身，和大家打了个不带任何情绪的招呼：“各位辛苦了。”没有停顿，径直离开会场。经过林沂时，目光短暂地在他身上停了一下，随即移开。王源快速地和李□□说了几句话，也几步跟了出去。
高雪峰边走边以用一贯布置工作的语气和王源说：“你说的没错，这个林沂可以。以后他们和智领研发接上线了，集团这边可以收一收了。”
王源听到这话，脚步微顿了，又快走两步追上去，轻轻回答：“我明白了。”
?
在会议室看到高欢的不只是高雪峰，王源也被那炽热的眼神吓了一跳。如果那眼神有温度，林沂那一侧的衣服，恐怕已经烧成灰。
回到办公室，他重重坐进转椅，心里把高雪峰的话又过了一遍——
林沂留下，高欢走人。
他又一次摸准了事情该往哪个方向发展，也完全揣摩到了老板的心思。但他没有丝毫得意，相反，他有点看不起自己。
让高欢进入这个项目的是他，提议做一次集团层面的汇报也是他。是他把高欢推到了林沂身边，把他俩推到了光下，现在又要把他俩拆散。
王源靠在椅背上，肩膀也垂了下来，扯出一个苦笑，眼角有些发红。果真是屁股决定脑袋——这个位子坐久了，下意识都要做出“正确”的判断。
行吧，先把自己那颗也疯狂爱过的同理心放到一边，想想该怎么和少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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