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就看一眼
第二年高欢与几家中型平台签下授权合同，他的成绩开始被董事会看见，也没有人再提过派其他人来的事；第三年他开始扩张欧洲市场，频繁地来往于伦敦和欧洲大陆。
这段时间，他不知看了多少短剧，几分钟一集，他觉得自己看了几万集。也看了各个国家受欢迎的影视作品，慢慢开始知道法国人笑点在哪，德国人喜欢的犯罪片都有什么逻辑，意大利人的剧情要狗血到什么程度才算过瘾……
大多数剧他看上一两集，就能判断要卖到哪个国家。他自己也没意识到，那个只想“把内容卖出去”的人，已经在一点点变成“懂内容”的人了。
??
那天下午，他本来在看短剧。一部穿越时空的跨国爱情短剧，布景实在粗糙，看了一分钟，他就准备关掉。这时屏幕右下角跳出一条热搜推送——
【国立大学某教授被曝形婚丑闻，女方实名控诉男方隐瞒性取向。】
他立刻点开。
“某教授现年三十九岁，已结婚十年，育有一子……女方近期发现男方存在隐瞒性取向的情况……校方回应称’已关注相关舆情，正在核实情况’……”
文章不长，但评论转发却在疯长。高欢不知为什么，心里有点说不出的慌张。
——“这种人最恶心，不知道有没有对学生下手。”
——“就这还教授？”
——“据说他博士期间交了男朋友。”
高欢又读了一遍这条评论，心里算了一下，博士期间交了男朋友……不会是那人吧！
他想起当年在国立大学蹭食堂饭的时候，有意无意问过林沂的感情史，虽然没得到正面回答，但当时那低头一笑，恐怕就是说——“有过”。
他往下翻评论，越看越乱，越看越害怕。
——“三十九岁正教授，肯定是化学学院那个姓X的！”
——“就是这个人！（配图）”
——“是不是潜规则了男学生？”
他既想知道这人是不是林沂当年的男朋友，又怕真的是，而现在被人扒出来。他脑子里浮出那个人的影子，瘦瘦的，白白的，语速不快，一着急嘴唇就特别红，唇峰那颗痣就更立体起来。
一种莫名的不安从心底升起来，就想看那人一眼。五分钟后，他买了一张当晚回国的机票。
??
付款成功的那一刻，他短暂地后悔——这算哪门子的“冲动购物”。
但他已经打开邮箱，给办公室和 Grace 发了封邮件：有点急事，出国一趟，预计三天后回来。
起身，拿护照，穿大衣，出门。
飞机上有网，他几乎有一半时间都在刷手机，评论已经从愤怒变成玩笑，从玩笑变成新的话题。有人说同性恋无罪，形婚可耻；有人说，为人师表，总得有点传统价值观；还有人八卦——“我就想知道女方是怎么发现的。”
读到这句，他那股不安又浮上来。他按灭手机，闭上眼。
高欢没有带行李，也没人知道他回了国，下飞机后，他打车直奔国立大学。他凭着当年蹭课的记忆判断，林沂此时正在给本科生上大课，十一点半下课。
这几天气温骤降，校园里的银杏似乎还没有黄多久，就掉了一地，一会儿被风吹成一团，一会儿又吹散，让人躲无可躲。从进校园开始，他的心里就越来越忐忑，脚步也越来越慢。如果说他从校门口下车后，到能源与化学工程楼还是用正常的步速，从楼门口到大阶梯教室这段路就算是挪动。
越靠近，越不敢靠近。
最终，他深吸一口，站到了教室后门的玻璃窗前。那个人就在讲台前。
林沂比他记忆中还要瘦小，在硕大的黑板面前，像一个精致的瓷偶。一件浅灰色毛衣，领口叠着白衬衫，袖口卷到肘部，时而用手撑着讲台，时而转身指黑板上的公式。
他就站在后门的玻璃前，呼吸都放轻。仿佛忘了自己在哪、什么时间，只是盯着那道身影。直到眼前的光忽然模糊，他才发现自己在哭——没有鼻酸，没有哽咽，只是眼泪一滴滴涌出来。
他抽了一下鼻涕，抬手抹了一下眼睛，也许就是这个动作，被讲台上的人无意间捕捉到。他把手放下时，林沂正朝后门的方向看过来。一瞬间，视线相交。
高欢之后的动作应该叫做落荒而逃。像是被对方的目光灼痛，转身就快步离开。
林沂身体向前微倾了一下，像是要迈步，但那点动势立刻就连同视线一起收了回来，继续讲课。
下课铃响起，林沂让想问问题的学生稍等，自己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后门，只有刚下课的学生，并不见那个身影。他低头笑了一下——
恐怕是看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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