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广播一事过去，路嘉珩总会在盛砾开车的时候，故意打开蓝牙，将歌声放到最大。
而且只播放《盛夏柠檬》，不厌其烦地循环播放。
然而，盛砾面上依旧是那副不在意的模样，着实令人恼怒。
路嘉珩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愤愤地一拳砸在坐垫上。
这可把小王吓坏了，和事佬似地开口：“路哥，您这首歌还挺好听的。哈哈，可火了呢，我看了眼评论数，好几万了呢。”
路嘉珩没回应。
小王又道：“咱路哥出马，一个顶俩，年底一定夺冠。”
路嘉珩挤出一点哼笑，脸上的表情却丝毫未变。
“什么评论？念给我听听。”路嘉珩让盛砾将音量调低。
“这是一首情歌？活久见，我算是路嘉珩的老粉了，自两年前他出道以来，哪里写过什么情歌啊。莫非是坠入爱河了？”小王声音越来越小，念到最后，竟如蚊蝇一般，再也不敢继续念了。
直到这时，盛砾古井无波的双眸才微微动了一下。
“继续念。”
“我可去你的，抱走不约。路哥洁身自好，只是一首情歌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路哥是写给所有路人甲的，路哥这首歌的意思分明就是在和我们告白！”
“路人甲”是路嘉珩的粉丝名，盛砾自然早就知道。
“不得不说，路哥这首歌的旋律是真的nice！就是听起来有点酸涩，怎么那么像暗恋呢。”
“暗恋你个鬼，别胡乱解读了，这年头写情歌的多着去了。”
“啧，我也觉得是暗恋，还是那种求而不得的暗恋。尤其是开头那句转角遇见，你细品，分明就是遇到了一个可望不可即的人啊。”
小王感到自己的舌头仿佛不受控制一样，舌尖打着颤，硬是哆哆嗦嗦地念完了热评。
“可以了，不用念了。”
车厢内，《盛夏柠檬》的副歌再度响起。可以说，路嘉珩唱德语的时候极其地性感。抓耳的男声宛如钩子，一下一下地挠动着盛砾的心。和羽毛挠痒痒的那种不同，大有一种要抓出血痕的架势。
也许是车内暖气打得十足，也许是盛砾的肤质特殊。
路嘉珩看见，beta的后颈上染上了淡淡的红晕，甚至蔓延到耳朵。
他不再靠坐着，而是弓起了身躯，慢慢靠近了前方。
在清晰地看见皮肤的纹路时，才停下。
这时，路嘉珩忽然注意到，盛砾左耳的耳垂下方有个淡淡的月牙形的疤痕。
疤痕掩映在大片的红色之中，并不显眼。
这个意外的新发现让路嘉珩笑出了声，他关掉音乐，又慵懒地将上半身向后仰去。
盛砾不知对方因何而笑，咬肌紧绷着，红晕也迟迟未散。
不是害羞，而是被气的。
路嘉珩心情大好，没再难为他，让人把车开回了江心洲。
*
晚餐时刻，一个不速之客敲响了门铃。
盛砾坐在小餐厅吃饭，就着磨砂玻璃门，向外看去。
来人不是别人，是神出鬼没的经纪人刘宣。
盛砾看不清刘宣的表情和动作，只能依稀听见一点声音。
“你自己看看，狗仔都找上门了。”刘宣似乎是把什么东西递给了路嘉珩。
路嘉珩双手绕向后方，撑在后脑勺上，昂起下巴。
“多大点事儿，你以为我怕？”
“你知不知道，我一开始就反对你追求那个普通的omega。现在你演都不演了，还给人写歌。写歌也就罢了，那么多歌词暗示，是生怕粉丝扒不出线索吗？”
“嗯嗯，所以呢？”
“狗仔那边我会让公司为你打点，公关稿子也写好了，但是保不齐还会有其他情况。”刘宣扶额，“这些都不是关键，关键是你这事若是闹大了，会有多少品牌方解约，你知道吗？”
“行了，刘宣。”路嘉珩从座椅上站起，他比刘宣要高，视线自然落到了刘宣的额头上。
“我自有我的打算，你不用操这份闲心思。我听说，你带的新人最近不太老实啊，还被拍到和人当街拥吻。”
“好，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卷。”话落，转身离去。
听完这一切的盛砾心神不宁，他端起碗筷送到厨房，手却一松，筷子摔在地上，发出“啪嗒”的响声。
甚至沐浴完，他也是那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盛砾注册了微博，开始搜索路嘉珩新歌的相关词条。
跳出来的第一条就让他移不开眼。
@瓜田爆料大王V：大王一手爆料，某L姓顶流疑似追求音院某Q姓omega，据调查，对方有一素人男友。
回复更是多达万条。
@路嘉珩的小玫瑰V：既然评论区提到了路嘉珩，那就请多多关注路哥的新歌，非常好听，欢迎大家来听。
@路嘉珩不退圈我就不改名V：粉丝还嘴硬呢，前不久某路写完情歌，后续就有狗仔爆料L姓顶流为爱拆散情侣，啧，还真是巧合呀。
@我爱吃瓜V：路过，发生什么事了？
@福尔摩斯再世V：根据时间线来分析，我发现了一件事。我有个朋友就是音院的，前不久路嘉珩带着礼物去了音院。更早之前，路嘉珩甚至亲临现场观看音乐节表演。
@红玫瑰才是唯一正统V：报——！我已经拿到了音乐节的所有参赛节目单，Q姓开头的并不多，一一排除过去即可！[附图]
图片被放大，一长串的名单赫然显现。
最下面一行清楚地写着几个字：钢琴表演专业雀柠，《月光》翻奏。
在这条评论下方，回复量肉眼可见地往上涨。
每一个Q姓的学生都逃不开网友们的讨论。
@瓜田里的猹V：雀柠？名字倒是挺好听的。等等，不对，这不就是柠檬吗！盲生，我发现了华点！
在看到这一条回复的那一瞬间，盛砾全身的血液仿佛凝结成了冰点。
他捧在手心里的柠柠，被卷入了更大的舆论风暴之中。
现在是姓名曝光，后面又会是什么？是被极端粉丝疯狂辱骂，还是被逼迫到退学？
盛砾不敢想。
他跑出了房门，没带手机。
微弱的光在静谧的室内渐渐黯淡。
没有犹豫，没有后悔，没有迟疑。
盛砾又一次地敲开了路嘉珩的门。
路嘉珩似乎早就在等他，没有诧异，没有不满，没有怒斥。
只是轻飘飘地问了一句：“嗯哼？为你那个omega来求我的？”
盛砾清楚地知道，在这个傲慢无情的雇主面前，他已没有任何可交易的筹码。
但他还是承认了自己的来意：“是。我为雀柠而来。”
“您是顶流，雀柠只是普通人。现在已经有人通过狗仔的爆料，寻着蛛丝马迹，得知了雀柠的存在。”
“可是，一旦坐实了爆料。雀柠遭受的将会是毁灭术的打击，我不希望他的生活被打扰。”
“路先生，能不能放过雀柠。”
盛砾的眼眶泛起了红血丝，他那双明亮的瞳孔落在路嘉珩的眼中，莫名地刺眼。
路嘉珩反问：“我身为alpha，追求一个omega，有错吗？”
“路先生，您对雀柠的追求并非喜欢。”
“噗嗤。我为他送礼，为他写歌，难道还不算喜欢？”
“真心喜欢一个人，不会让对方陷入风波。真正的喜欢，是平等的尊重与追求。恕我直言，您的所作所为，只不过是一个alpha骨子里的占有欲罢了。若是换做其他的有才华的omega，您依旧会做出一样的事情。”
“呵呵。”路嘉珩咬住一边的下唇，歪着头看着盛砾。
这是他第一次以正视的目光看着盛砾。
不是雇主看司机的目光，不是alpha看beta的目光，不是第三者看情敌的目光。
只是以看着一个寻常人的目光，来打量着对方。
屋内没开灯，窗帘也遮住了月色，只有门外的廊灯照在两个人的身上。影子一高一矮，重叠一处。
路嘉珩忽然觉得灯光有些碍眼，绕到盛砾后方将门一把带上。
黑暗笼罩身侧，盛砾仅能听到彼此之间交缠的呼吸声，以及呼之欲出的心跳声。
路嘉珩倚在门上，说：“你说得对。”
“我可能确实没那么喜欢雀柠。”
“身为顶级alpha，我想要什么没有，何必为了一个小小的omega扰乱心神。”
盛砾霍然抬头，想要说什么，嗓子里却像是堵了一团棉花，硬是将未言的质问吞入腹中。
既然不喜欢，为何招惹雀柠？
既然不喜欢，为何羞辱自己？
既然不喜欢，为何坐视不管？
盛砾的心中有太多太多的疑问，但他没问，只是等候着路嘉珩最后的决定。
“现在，我改主意了。”路嘉珩忽地抬手，按住了盛砾的后颈。
盛砾陡然一惊，挣扎着躲开，向后退了几步。
“你一个小小的beta，为了一个病秧子，宁可签下合同，给我当司机，把时间都卖给我。我突然好奇，还有什么事是你做不到的？”路嘉珩一面说着，一面向前走。
他的步子不紧不慢，却有猎人那种游刃有余的姿态。
盛砾的鞋跟被一块冰冷的木板隔开了去路，一屁股陷入了绵软的床榻中。
他仰着头看着这个站在面前的男人，听到对方最后的宣判：
“那么，你、替、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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