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铜盆中原本清澈的水面,毫无征兆地凝出一层薄冰。瞬息间,寒气流转,迅速蔓延,竟将整个铜盆冻成了一个“冰疙瘩”。
这猝然生出的变故,让端盆的婢女措手不及,伴随着“呀!”的一声惊喊,铜盆险些就脱手掉在地上。
电光石火间,与少年同行的白发男子迅速抢了上去,稳稳托住铜盆,低声轻斥,“小满,住手。”
“哥,我、我......”不是我!
白发少年难以置信地看向自己的双手,一层薄薄的冰霜正附着其上。心中更觉惊疑,他们这一族虽天生寒骨,但何曾有过这种沾水凝冰的能力?
那铜盆......那水......定然藏有古怪!
少年正自疑惑,一旁被唤作阿姐的白发女子已匆忙走近,轻抚少年的手腕。
“你莫要再鲁莽。”白发女子低语时,目光警惕地投向了为首的那名老者,见对方神色如常,仿佛一切都在意料中,这情状反倒令人更忧虑了。
此时,长鞭大汉哈哈笑了起来,说道,“无妨,姑娘莫慌。这洗尘一说嘛,不过是叫大伙相互展示一下,彼此了解了解,如若遇了险,也好打个配合。”他一边说,一边解下盘在腰间的那根赤红长鞭。
“我王老鞭可没你们这种天赋,全仗着这根老伙计吃饭。”
说完,对方举起长鞭朝着众人一阵示意,才将鞭梢往铜盆了微微一浸,那动作随意的如同蘸醋调味。猛地,就听得铜盆里的水嗤啦一声爆响,如滚油遇水,煎炸烧菜那般,不时,在众人面前蒸腾起了一片雾霭。再看时,那长鞭竟如嗜血般鲜红明艳,尤为古怪。
这出人意料的场景,惊得白发少年目瞪口呆,错愕地瞧向那铜盆,又盯了几眼对方手里的长鞭。
这......这也行?!
王老鞭得意收回长鞭,嘿嘿一笑。
随后,众人纷纷借铜盆清水略作展示,也无人用来净手。
一时间,厅内光华隐现 ,低呼不断,竟成了一出心照不宣的斗技场,连空气都弥漫着尴尬与竞争的味道。自然,这其中也有人因手段平平,面色讪讪地悄然退出,站至了门廊处,便打算就此离开。
果真,片刻后,整个厅堂内变得冷清,所剩无几。
于是,王老鞭宽慰地拍了下少年的肩,低语道,“小子,别被唬住,都是些不入流的把戏。你看傅仙师,人都没动。还有那素面妇人,不也什么都没做,那他们怎不走呢?哼!”
他这话不过是有意点拨,洗尘一说,就是拿来测人心的。真有本事底牌的人,不屑也不愿轻易示于人前。
白发少年方觉有理,王老鞭话锋却又一转,“不过嘛,话也不能全这么讲。真要做了那册首,总得拿点本事出来......”说着,眼神有意无意地瞟向了至此未有动作的柳长赢。
他心中暗忖,这位公子进门时,自己就留意到对方手腕上系着枚古旧的小铃铛,莫非那就是“百面阎罗”?今日定要瞧瞧,这铃铛有何惊天动地的能耐!
此时,众人的目光也因王老鞭的话,齐齐聚在了柳长赢与照夜身上。
柳长赢摸向手腕处的烛龙喑,心中多有犹疑。如今,既已知晓夜王那老家伙算是苏醒了过来,那烛龙喑更是不能随处招摇,遂,他早将铃铛从耳际移到了手腕处。而这铜盆里的“清水”,更不能像王老鞭等人的做法,真把铃铛扔进去。
......还真是麻烦!
至于那百面阎罗,为何自己仍是看不透这手串的玄机?
柳长赢轻叹一声,几乎同时,照夜无声地问道,“师父,那水是何来历?”眼下,任谁都知道那水有问题。
柳长赢却问,“你身上可还有什么物件?”
这一问委实让照夜愣了下,忙答,“岑家垂花门留下的那块碎片,老泥人临走时给了我。能用么?”他手已探向腰间,心知这就是海市蜃楼的残骸,拿来唬人倒也不错。
“别!”柳长赢声音压得很低,唇瓣几乎未动,“那铜盆里的水,不是这里的。”
照夜心中蓦然一惊,随即抬头望向那为首的老者时,眼神里已带出了些许寒意。
众人见两人均未作出举动,一直沉默的素面妇人率先开口,言辞犀利,“册首向来需要服众,公子如此藏掖,恐难服众!”
王老鞭见柳长赢一手状似随意地覆住另一只手腕,立即会意,附和道,“既然百面阎罗不便示人,公子随意露手别的也成,好让大家心里有个底。”果然,那铃铛定然就是百面阎罗无疑了!
“啪!”傅仙师抖开折扇,虽未言语,但那姿态说的也正是此意。
就连白发少年那行人,看向柳长赢的目光都充满了疑惑。
不想,照夜却是一声冷哼。当即便直接伸出那只仍带着寸许来长、青黑色指甲的手,探入了铜盆。
这突兀的动作下,众人只来得及看清他手背,泛着烟青色的皮肤,诡异而骇人。
王老鞭离的最近,只觉自己瞪大了眼,惊得僵在了原地。
那手入水刹那,铜盆中的清水瞬间像被抽走了所有色彩与形态,骤然变作一团漆黑。转眼,连同整个铜盆,都被一股无形之力碾过,化为了齑粉,如尘埃扬起,消散的无声无息。真正的在众人面前上演了四个字“灰飞烟灭”。
端盆的婢女当即惊呼骤起,连退数步,盯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满脸的茫然无措。
终于,厅内陷入一片死寂。
那一直倨傲的傅仙师,已是面色大变,手中折扇合拢,眼中迸出精光,死死盯住了照夜。
“这!这!”老者再也无法镇定,冲向婢女,抓起她的那双玉手,反复看了又看,最后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
下一刻,又慌忙捧起茶几上的金名册,朝向柳长赢深深鞠躬,语带敬畏道,“老......老朽有眼无珠,公子与尊驾,当得起册首!还请执此册,随......随老朽入城。”
一时间,无人再敢多言,默默跟上。
王老鞭更是被方才毁灭性的一幕骇得浑身僵硬,不想那温雅公子身边竟有这等人物,此刻,他只想紧紧跟上这两位煞神,方是此行保命的上策。
柳长赢心下喟叹,他能感受到众人的目光发生了变化,那些深究、忌惮、艳羡乃至是贪婪,全都落在他身上,让人……
“师父,有我在。”照夜突然抓住了柳长赢的手。
那只并无几分热度的手,顿时像一股暖流突兀的淌入他心头,若有若无的情愫便在胸腔里缓缓晕开......让他觉得自己的脸都有点热了。
于是,柳长赢略显窘迫地低吟了句,“松手,都快让你握断了。”
照夜不应,小声问,“那铜盆里的水......”
“那是无相液,能映照万物的本相本质。”柳长赢答,“你还不松开?”
“也是三千界的?”照夜手又一紧,仿若“逼迫”。
“嗯。”柳长赢微微侧脸,避开对方的那些执着。
“如此……是不是又有哪个老家伙要倒霉了?”照夜学起对方的说辞问道。
“别高兴太早,如今你我......”
“不怕!”照夜斩钉截铁地打断。
果然,这趟惠贤楼之行,必有问题,可为何心底竟隐隐升起了期待......
于是,照夜原本抓着柳长赢的手改而又“缠”上了他手腕,让柳长赢只好装作不在意,任由对方左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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