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嬷嬷是薛蟠的奶娘之一,钱旺只比薛蟠大了半个月,六七岁开始给薛蟠当书童,陪薛蟠读书,到了十一二岁,能伺候人了,便做了薛蟠跟前伺候的小厮。
从小跟薛蟠一处长大,比薛妈更了解薛蟠,或者说现在的薛文起。
对薛文起跟施兰亭之间的那点儿小插曲,心里明镜儿似的。
更何况,施兰亭的人品样貌都说的过去,对他家大爷也用心,又入了羽林军,配他家大爷也不存在谁污了谁。
他家大爷自从有了方公子更是收心不少,不仅发奋做生意了,连以前最爱的秦楼楚馆,甚至酒馆饭庄都不去了,狐朋狗友更是没心思结交。每天从铺子里回来,一头就扎进方公子的院子,读书练字,红袖添香。
退婚的由家大小姐是好,又是老爷定下的娃娃亲,可依他看,哪怕娶了由家大小姐,他家大爷也不能如现在这般发奋顾家。
可就是这样的方公子,却突然没了。
钱旺哪敢上来就更薛文起坦白,只能先说方公子出事了,先把薛文起弄回家,路上才缓缓说了方公子在西州殉了职。
至于因何殉了职,出于羽林军那边的保密条例,就是家属也不能告知。
薛文起中午才从影二十一那得了消息,情绪都还没酝酿好,突然就上了考场。
施兰亭一心造反的事早冲淡了方二也殉职,薛文起现在是想哭都哭不出来了。有那么一瞬,他倒希望施兰亭晚些告诉他真相,那样反倒简单些,真情实感的伤心哭就行。
薛文起就地取材,现学现用,绑着脸半响,目光直直的,好似受了巨大的打击,又好似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现从钱旺脸上偷师,摆出一脸的悲伤。
一路回了薛府,前院里乱糟糟的,前来送消息、吊唁的羽林军同僚,挂白布白灯笼的管事、小厮,还有哭成一团的薛妈和封姨妈。
羽林军里和施兰亭走的近的,多多少少都知道些他和施兰亭的事。平时见面的时候,或明或暗,没少揶揄打趣他们两个。
这戏主要就是演给这些人看的。
薛文起豁出脸面,戏精上身,一头扎进薛妈怀里哀嚎起来。
倒弄的薛妈一愣,薛爹没的时候都没见薛文起这么个哭法。
薛文起哭累了,嚎了一会儿,便两脚一瞪,装着昏厥过去,被小厮抬回自己的院子。请郎中,抓药熬药,又是一番折腾。
薛妈、封姨妈送走了羽林军同僚,慌慌忙忙来了薛文起的院子。
薛文起觉得晕得差不多了,屋里又只剩自家人,薛妈一哭,薛文起便醒了,反倒开始安慰薛妈。
施兰亭那样的,典型别人家的孩子,衣冠楚楚,斯文败类,是最得长辈喜欢的。
薛妈抓着薛文起的手,拍了拍,呜咽道,“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命苦呢。刚刚熬出头,一天好日子没过,连媳妇儿都没娶上。”
薛文起心里哼了哼,苦是苦,但哪儿就没媳妇儿呢,那不要脸的,倒反天罡,还要“妻”你儿子呢。
把薛妈和封姨妈哄走了,到了晚间,宝钗和香菱又来看他。好一番安慰。
第二日,连贾家也来了人,贾琏不在家,来的是贾珍贾蓉,女眷那边来的是尤氏、王夫人、王熙凤。
也是赶巧,贾家一来人,羽林军那边便有人来传消息,特批了方二也四品中校尉,以四品官员的职位下葬,请了钦天监阴阳司择日,择准停灵七七十九日。
薛家根基不在京城,方二也这个身份更如浮萍一般无依无靠,除了方二也在羽林军的同僚,来府里吊唁的人并不多。
可薛文起有意将方二也的葬礼办大,以掩人耳目,恨不得让京城所有人都知道羽林军里有位叫方二也的四品中校尉殉职。
这就是做贼心虚,往死里描补吧。不办的大点儿,他总觉得自己表现得不够悲伤,担心被人看出破绽,干脆浓墨重彩。
薛文起直接借鉴了红楼原著里秦可卿葬礼上贾珍的表现,事事顶在前头儿,三句话必提“谁人不知道我方二哥比我强出十倍,如今竟去了,可要我怎么办。”
凡事能高调奢侈的,绝不低调,甚至请了王熙凤来帮忙招待女客。
忽又想起原著里薛蟠送贾珍给秦可卿的那副义忠亲王的铁网山樯木棺材板,如今还在店里,忙叫人抬了回来。哪怕是演戏,总好过一千两银子白送给贾珍。
若说贾珍和秦可卿没点儿什么,他现在是一点儿也不能信了。
吊唁的日子一过,家里没了来往的客人,薛文起便以悲伤过度,神思不宁,下不了床为由在家静养,不去铺子,也不去城东南的园子,却在家里准备西州茶马生意的商队。
一个月后,人马货物聚齐,还有薛文起利用这一个月的时间,废寝忘食,紧赶慢赶编的分析化学和半本无机化学的教材。这已经是大学的课程了。
他上辈子化工出身,硕士学位,替施兰亭培养一些化学化工方面的人才还是绰绰有余,也正是这个时代最需要的,所以他有信心扶持施兰亭开万世太平,兴昌明隆盛之邦,就看施兰亭有没有命来接这泼天的功绩了。
商队领头的管事姓苍,薛文起乳父之一,四十来岁的年纪,年纪不大但少白头,人称苍老头。
二管事钱来,薛文起奶哥哥,自小伺候薛文起,是薛文起身边信得过的,编的教材便交给了钱来保管。
另有宝钗的奶哥哥大杨,伺候过施兰亭一段时间,这些人都是府里年轻一辈儿,几番培养,历练之后,日后是要接府里老一辈管事们的活儿的。
如钱来钱旺、大杨二杨,又有丫鬟如白术白英,半夏采苹,这些人虽是府里的丫鬟小厮,却自小跟着公子、小姐们识字、打算盘,年纪大了之后,或是成了府里的管事,或成了管事嬷嬷。
打发走去西州的商队,店里的仓库十有七空,薛文起又叫来白管事商议,让白管事带着自家三艘船南下,先回金陵,再租由家的海船去德州。
他额外写了信让白管事送与由家世伯,订海船两艘,跑运河的船两艘。
白管先在金陵及附近州县采买适合茶马生意的货物,装船,运回京都。
货物北上,白管事则继续带人走海路,南下德州。
时下已经四月,待白管事一行到了德州,便又到了荔枝季。
收荔枝做罐头,这是德州罐头厂管事的活儿,白管事南下德州主要是收购西洋、南洋的舶来品,比如各种玻璃制品,还有福勒溶液、舍勒绿的布料。
三七,就是影二十一,被薛文起“买”回来后,薛文起给他重新取了名儿,他在施家影卫里排行二十一,便取名三七。也正好和半夏、重楼这些丫鬟小厮一样借了药材名。
听三七说施兰亭用福勒溶液和舍勒绿布料设计陛下和皇后,由礼部的郑大人每月为陛下和皇后献上保健的神仙药水和美轮美奂的西洋布料。
施兰亭让人从德州带回的福勒溶液、舍勒绿布料已经用完,这个月的份儿便是薛文起把自己库里收藏的福勒溶液和舍勒绿布料拿给了三七。他库里的东西也有限,就让白管事南下德州的时候再收购一些回来。
至于玻璃制品,他这次不再挑做工精致与否,只要是玻璃,全部收购。
听说西州的影十一在用天然的水晶做试管、烧杯、培养皿,天然水晶的价值远远高于西洋舶来的玻璃制品,这多少有些暴殄天物。
而且,若是想建大型的实验室,用天然水晶做试管,更不可能了。
一时半刻的,想直接从石英砂烧出玻璃不大现实,他打算大量收购玻璃制品,熔化,二次制作,这难度就大大降低了。
待收购完这些东西,白管事再带着荔枝罐头、杨梅酱、烧仙草干草、柠檬等顺着去年的路北上,回京。
此时,从金陵运货到京城的船只应该也已经重新返回金陵了,正好带着这些货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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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两个月后,西州来信。
施兰亭的、苍管事的、钱来的,甚至还有影十一的。
苍管事和钱来是正常汇报工作,影十一的信最厚,主要是请教薛文起青霉素和红霉素制作过程中的问题。
这个时节已经没有橘子了,没法继续试验,影十一在总结去年失败的原因,还有一些前期的准备过程,比如培养皿的制作,溶剂的萃取。
薛文起一一答了,并提议他可以先试着提纯酒精。70%~75%的医用酒精具有很好的杀菌消毒作用,同样可以减少伤员的死亡率。
薛文起附上酒精的物理、化学性质,提纯酒精的方法和仪器。又建议影十一可以先试着做红霉素。西州那边买到橘子不容易,但商队去西州的时候,他已经把大部分西红柿种子交给了钱来,为的就是给影十一提供红霉素制作原料。
至于施兰亭的信,他看到开头的“妻文起”,就已经一个字儿不想回了。
媳妇是用来疼的,他把施兰亭当自己媳妇,那自然是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可若是反了过来,那……
爱怎样怎样,一边去,薛大爷没空搭理。大家以后就是合作伙伴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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