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之前,盼夏跟姜康成抵达了宴会举办地。
那是一座不算很大的庄园。
他们在庄园外下车,从花园小径进入房子里。
室内各式的香水味混杂在一起,灯光昏暗,让盼夏有些头晕目眩。
她跟姜康成在侍者拉开的椅子上坐下,又接过冰凉的毛巾学着身边人的样子擦了擦手递还给侍者。
没坐多久,有人来打招呼,姜康成起身,盼夏也跟着起身,学着他的样子同人打招呼。
姜康成对外介绍她是妹妹,省去解释的麻烦。
到了用餐的时间,侍者如云般出现在会场内,托着托盘给每位宾客上菜。
鹅肝肥美,贝肉新鲜多汁,半熟的牛排在烟雾般的灯光下幽幽地泛着暖色。
叉刀切下去,蜿蜒的汁血渗出来,盼夏莫名想到了腐坏淌出的西瓜汁。
她神情沉静,并无惊慌,握着精致的小刀,切下肉块,小口小口地吃掉。
姜康成也在打量着她。
他和温弘阔虽是大学校友,但他是做金融的,和温弘阔算不上同行,在温弘阔创业后才逐渐多了些交道。
多个朋友多条路,起初他不过是顺路帮忙,并没有多关注对方这个“小女朋友”。
她长得倒是的确好看,但从穿着气质上就瞧得出家境大概并不优越。
临时被同事放鸽子,他原本还顾虑怕带这么个“小女孩”来,她会露怯。
现在看来,倒是他看走眼了。
有些人外表不张耀,但光华内敛,这种从容的气度并不是一般家庭能养出来的。
琢磨到这,再多打量就越界了。姜康成适时收回了思绪。
吃过饭后,宾客被邀请到二楼休息,待会还有一场小型的拍卖会。
休息时间也是社交时间,在姜康成忙着社交的时候,盼夏去了一趟洗手间。
从隔间出来后,盼夏洗净手,端详着镜子里的自己。
发饰、衣着依然精致、华美,不过唇上的口红斑驳了,覆着一层水色。
盼夏抽了一张纸巾擦了擦唇。
有其他女性也正在镜前补妆,翘着精致的长美甲,握着唇膏,涂抹在唇上,颜色艳丽。
盼夏用沾水的纸巾擦掉斑驳的口红,抿了抿光裸薄色的唇,直到唇上抿出了红,她才离开洗手间。
刚走回内厅,一个高大的男士夸张地摆动着手臂与人交谈,盼夏刚巧路过就被他撞了一下,男人手中的香槟洒出了些滴落在她胳膊上。
盼夏吸一口气,往后连退了两步。
男人下意识不虞皱眉,很快又维持住恰到好处的“绅士”,慢条斯理放下酒杯,从胸口抽出一块手帕递给她,用陌生的语言说着什么。
他说的并不是英语,或许是意大利语?法语?总之盼夏没有听懂。
好在香槟只是洒在她胳膊上,并没有弄脏身上的裙子。
裙子是要还回去的。
盼夏用英语皱眉回答,不用,没关系。
见她不接手帕,男人又将手帕往前递了递,盼夏本就听不懂他说的话,又被他凑近的距离吓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不悦地看着他。
男人摇摇头,从西装内兜里拿出了一个钱包,打开钱包数出了几张纸币。
众人的目光被吸引来,似乎被这一幕逗乐,有人发出了轻轻地低笑声,交头接耳地讨论着。
低低的笑声像一根根针,扎在盼夏脑神经上,她耳朵内“啪”一声轻响,像气泡被扎破,让她一阵耳鸣。
直到一只手轻轻扶住了她的肩膀,用和那男人同样的语言帮她说:这位女士说没有关系,你不用道歉了。
盼夏猛地抬头看去,看见一位极其英俊的男士。
他五官深邃,但又不是完全西方人的相貌,下颌间又能看出几分东方人的柔和。
他们两人交谈了一会儿,那人朝盼夏微一颔首,高抬着下颌走了,傲慢溢于言表。
盼夏落于身侧的手指缓缓捏紧。
男人松开了扶着她肩膀的手。
盼夏回过神,道了声谢,男人低头看向她,用英语微笑说,不用谢,是那位男士太不绅士了。
他低头时,盼夏才看清他完整的相貌。
他应当是混血儿?眼瞳并非是西欧人常见的浅色,倒更类似于亚洲人的深褐色,睫毛很长,垂眸时透着几分似有若无的深情,叫人不免被蛊惑似的心悸。
盼夏打量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半晌。
显然不是第一次收获这种目光,男人友善地笑了笑,和身边催促的女伴挽着手走了。
直到回到原来位置坐下,盼夏都没从那张英俊的脸上回过神。
她自认为不算是很颜控的人,此刻也不免生出了,“怎么能有人长成这样”的想法。
可见美貌的确是有杀伤力的。
后面的拍卖会盼夏都在走神,视线总忍不住在人群里去找那张过于出彩的脸,没能再找到,她甚至生出几分淡淡的遗憾。
拍卖会展示了一些画品和珠宝,价格不算太高,都在万元左右。
姜康成没有拍下卖品,只意思意思举了两次牌。盼夏也看出他意不在此,是一心来社交的。
拍卖会结束后还有一段交流时间。
盼夏并不想用自己那蹩脚的口语去和人硬聊天,瞧出她的心不在焉,姜康成指了几处茶点,示意她可以过去吃点东西。
盼夏说想出去透透气,姜康成也自然同意了。
今天并没有走很久的路,但盼夏还是觉得双腿格外疼。
大抵是第一次穿高跟鞋,适应得很艰难。
一楼的庭院里也有很多人在聊天。
盼夏看到墙边有条没人的长椅,避开人群走去坐下,提起宽大的裙摆遮住腿,伸膝咬着牙吃痛地放松了下。
低头看看脚踝后的破皮,她低低轻哂。
她努力融合,却还是在这样的场合里显得格格不入。
虚荣的上层社会一日体验,代价是磨伤的脚后跟,累痛的腿和……近乎刺痛的难堪。
想到刚刚在拍卖会上的那一幕,盼夏还是觉得异常郁闷。
她明明长着亚裔的面孔,那个男人却只用他的语言自说自话,甚至还想直接掏钱息事宁人。
那种白男精英阶层藏在所谓绅士风度下极其微妙的傲慢,像手帕里藏着绵密的针。
她以为自己已经有足够的勇气和见识去面对这个世界的每一面,可面对傲慢与偏见时才又发现自己弱小得无能为力。
她攥了攥手指,纤细瘦削的手指连握拳都没有什么力量。
余光有白光一闪而过,刺了她眼睛一下,盼夏下意识侧头看去,只见一个高大的男人举着相机,正朝着她的方向拍摄。
盼夏下意识觉得是在拍她,但对方并没有站她面前来。她低头侧了侧身,试图躲开镜头。
下一秒,那个人就径直朝她走了过来。
感觉到阴影靠近,盼夏抬头看了一眼,目光定住。
是刚才给她解围的那位男士。
对方的脸实在是……太突出了,盼夏必须用很大的毅力才不让视线黏过去。
他放下相机,很真诚地道歉说他刚刚是在拍她。
这倒让盼夏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只好顺坡下驴地说了声没关系。
他转身在她身侧坐下。
长椅坐两个人并不逼-仄,但盼夏还是不自在地往旁边挪了挪。
[你来自哪里?]
他用英语问。
[中国。]
他看起来并不意外地笑了一下,接着便用并不太标准普通话问:“你是哪个城市人?”
他的口音带着些粤语的方言腔调,盼夏下意识问:“你是中国人?”
话说出口,才想起来这种直接下定义的反问很不礼貌,赶紧改口:“抱歉,我的意思是你也是华人吗?”
他比了个手势,“祖上,一点点。”
盼夏听懂了他的意思。
反差太大了,长着西方人的脸,开口却是一口港普。
盼夏忍俊不禁。
笑完又觉得自己很不礼貌,赶忙又收敛笑容道歉。
他笑眯眯的,看起来倒是并不介意,还继续用中文说:“没关系,我的中文,一般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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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解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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