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夏又躺回了被窝里,眯瞪着眼说:“口苦。”
“口渴?”
“苦。”
她吐了下舌头,舌苔都发白。
温弘阔摸了摸她额发,“我去给你倒杯蜂蜜水来。”
盼夏点点头,被子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烧得水汪汪的眼睛。
温弘阔给她掖好被子,往厨房去。
白炽灯的冷光拢在他身上,他挽起衬衫袖子,先洗净了手,从冰箱里拿出蜂蜜罐子,调了一杯温水,缓缓将一勺蜂蜜搅匀,直到水面上浮起一层淡淡的白色蜜沫。
盼夏在迷糊中被人扶起,就着他的手啜饮了两口蜜水,嘴里抗生素的苦味淡去许多,她摇摇头说:“不喝了。”
温弘阔把杯子放一旁,再摸了摸她额头体温。
盼夏黏过去,搂住了他的腰,低哑的声音含糊道:“哥哥。”
他轻轻拍了拍她后背,“嗯,我在这,睡吧。”
盼夏断断续续烧了三天才开始好转,本就巴掌大的脸更是瘦得下巴成了尖,唇色也白,好似一病抽去了大半精血。
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家养病,温弘阔这几天都是居家工作,把水吧台改成临时办公桌。
盼夏从房间走出去,看见他站在水吧台后敲电脑,简单的宽松蓝色睡衣也被他穿得很好看。
盼夏从他身后拥住了他,脸埋在他后背上。
“醒了,今天还头晕吗?”
盼夏摇头,只是嗓子还有点哑,“不晕了,喉咙痛。”
“去把药吃了,再喝点蜂蜜水。”
“嗯……”
她声音哑哑地应着,没有动,脸颊在他后背蹭着,手指也钻进了他衣摆下,指尖在他腹部肌肉上勾划着。
“做什么?”
他按住了她的手指,声音无奈。
盼夏笑起来,松开了抱着他的手,说着,“不逗你了,你好好工作吧。”打着哈欠晃晃悠悠进了厨房。
温弘阔看着她背影,眼里的疑惑一闪而过。
夏夏,从前是这样的吗?
好像有某种变化正在悄无声息地发生。她有越来越多的秘密,每一个秘密,都叫他看不懂。
盼夏泡好了蜂蜜水,端着茶杯坐到温弘阔身侧,见他杯子空了,便从自己杯子里倒了半杯蜜水分给他。
温弘阔道了声谢,忽而问她:“夏夏,马上要毕业了,有想好之后要做什么吗?”
这可真不是一个让人愉快的话题。
盼夏支着下颚,渐渐皱起眉头,思索着回答:“嗯,我们学校春招已经结束了,我有考虑三家公司,都是和本专业有关的,就是起薪都不高。薪资构成七七八八的,加起来最多也就七八千的样子。”
这七八千扣掉五险一金和不稳定的绩效,到手可能也就只有五六千了。
实习的时候不太在意实习工资高低,认为低一些也无可厚非。
可等到真正踏进就业市场,发现正式工资其实也没比实习工资高多少,这就很让人沮丧了。
若是从前,盼夏会觉得只要能自己赚钱了,无论多少都是好的,可有了身边人的对比,心里的落差感也就越来越强烈。
盼夏把这些困惑和指导毕设的导师私下谈过。
老师很踏实地建议她可以考公。深圳的公务员薪资和福利待遇还是很不错的,她的学习能力和应试能力都不差,女孩子能有个大城市公务员的编制已经是很稳定体面了。
盼夏当时点头说,她会好好考虑的。可扪心自问,她真的只想过这样“踏实、稳定”一眼望到头的日子吗?
或许再工作个几年她也会“认清现实”,可她现在就是不甘、迷茫,又困惑。
“是不算高,”温弘阔客观评价,又鼓励道,“但刚毕业,起薪总是低一些的,再过几年,会慢慢涨起来的。”
盼夏举手问:“工作越久薪资一定会越高吗?”
温弘阔不能昧着良心说“是的”,他补充:“还是得看经济环境。”
现在国内总体经济都低迷,就业市场更是一塌糊涂。
温弘阔当年毕业的时候,大学生还是就业市场抢手的香饽饽,工资随随便便都能过万。现在别说应届大学生,就是有经验的程序员、工程师,也有公司敢开四位数招人,而这些岗位还被抢破了头。
深圳的高薪神话正在退潮,越来越多的公司认为真的只要月薪三千,就能招到一个任劳任怨的大学生。
而比起高压低薪打工人的怨声载道,深圳还有大批量的失业人群正在翘首以待,希冀能有一份糊口的工作。
在这围城里,里面的人不敢往外跑,外面的人挤破头往里拥。
他又何尝不是在这种就业环境下,被逼无奈才开始创业。给自己打工,至少不会不明不白就失了业。
盼夏伏倒在了桌台上,神情是藏不住的失落、沮丧。
她觉得自己已经很努力了,大学成绩名列前茅,拿了很多奖学金,有过不少项目经历,出过国,做过交换生。
就连申请UCL都能在面试挂了的情况下,再被破格录取(虽然有那么一点“走了关系”的嫌疑)。
盼夏不自卑,真的不自卑,她很认可自己大学五年的所有收获和成绩。
可毕业了才发现,曾经拼了命想考上的本科,拿到优异的成绩,走出社会也并没有得到多大优待和另眼相看。
她或许是金子,可北上广深处处是金子。
说难听点,他们建筑行业,刷墙的油漆工都比他们这些本科生时薪高。
温弘阔摸了摸她的脑袋。
盼夏埋着脑袋无能狂怒:“早知道上大学是多走五年弯路,还不如高中一毕业就去刷油漆!”
他被她逗得笑了下,捏了捏她的后脖颈说:“要是还没想好,那毕了业先休息一段时间吧,等想好要走哪条路再出发。人生那么长,不用着急的。”
盼夏知道他说得不无道理,可她没法躺平,因为只要一躺平她就焦虑。
她内心有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旺盛蓬勃,她可以觉得工作、学习很苦、很累、甚至可以一次一次被压力击倒濒临崩溃,但她没法接受让自己躺下来。
即便有很多人真的是为了她好,告诉她,你可以慢下来,可以停下来,可以过得不那么累,可以不用给自己那么大压力。
这很好、很有道理,对很多人都有意义,但这都不是她想要听到的。
她想听到的是什么?
其实她也说不清楚,所以她很迷茫、很困惑,很……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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