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桉,还没走?”
岑桉闻声抬头,就见梁主任正从门口走进来。
她在消化科的带教老师。
“刚整理完一份出院小结,”她站起身,顺手理了理桌面,“正准备走。”
梁主任背着手踱到桌前,目光在她身上停了停,随口问:“一个人?还是有人来接?”
“一个人。”
“没谈男朋友?”
岑桉整理东西的手顿了一下,摇头:“没有。”
“哦?”梁主任眉头微挑,语气里带着长辈式的关切,“没谈朋友?你们首都医科大的姑娘,个个拔尖,怎么还落单了?”
“实习太忙,顾不上。”她淡声应了这么一句,总觉得梁主任的眼神和语气怪怪的,同样都是长辈,可对比高教授就是不一样,可她又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
“也是,”梁主任颔首,目光赞许,“现阶段,以学业为重是对的。”
岑桉唇角牵起一个得体的弧度,朝他微微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走向电梯间,过了下班高峰,电梯里空荡荡的,只有他们两个人,安静得能听到运转的声音。
“还没吃晚饭吧?”梁主任打破沉默,语气温和。
“还没,回去再吃。”岑桉盯着缓慢跳动的楼层数字。
“正好我也没吃,”他顺势接过话头,“楼下巷子里新开了家鲁菜馆,味道听说不错。一起吃点?顺便我也跟你聊聊下次门诊带教的事。”
岑桉眉头微蹙,压下心底那股不适。侧过身,迎上主任的目光,脸上带着些许歉意,婉拒道:“谢谢主任,不过学校那边还有点事要处理,就不打扰您了。”
话音刚落下,“叮”的一声,电梯门应声而开。
“那行吧,”梁主任不再坚持,嘱咐道,“路上注意安全。”
“主任再见。”岑桉微微颔首,快步离开。
四季更替,又是一年冬。
北京虽没飘雪,但空气中已泛起了凛冽的冷意。
岑桉松了口气,裹紧羽绒服,把围巾又往脖子里掖了掖。刚走出医院大门,就被一个年轻女孩拦住了去路。
“你好,请问是岑小姐吗?”女孩的语气带着几分不确定。
“我是,请问你是?”岑桉停下脚步,心里泛起一丝疑惑。
“我是小月姐的助理茜茜。”女孩指了指不远处停着的一辆黑色房车,“小月姐有事想找你,只是她不太方便下车,能不能麻烦你跟我去车上见一面?”
“姜轮月?”
岑桉心底莫名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犹豫了片刻,还是跟着茜茜往房车走去。
车门被拉开的瞬间,她看清车里的人,不由得怔了怔。
姜轮月脸上没化精致的妆容,脸颊瘦削,下巴尖得有些突兀,眼睛红肿,眼底布满红血丝,完全没了往日在镜头前的光彩。
车门轻轻关上,隔绝了窗外凛冽的寒意。
姜轮月抓住岑桉的手,声音发颤:“岑桉,你知不知道沈野在哪?我找不到他了。”
她的声音嘶哑,带着哭过后的浓重鼻音。
她应该哭了很久。
岑桉抿了抿唇,避开她灼热的视线:“抱歉,我不清楚。”
“你帮我找找他好不好?”姜轮月的声音里带着恳求,“我已经联系不上他好几天了。”
“我帮不了你。”岑桉如实说道,轻轻抽回自己的手,“我和陆淮洲早就分开了,而且据我所知,沈野上个月已经结婚了。”
“不可能!”姜轮月猛地摇头,眼神里满是固执,“他说过会娶我的!他说等我拍完手上这部电影,就会和我结婚的!”
“别再自欺欺人了,放下他吧。”岑桉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泛起一阵酸楚,温声劝说,“你有大好的前途,没必要为了他耽误自己。”
“可我怀孕了……”姜轮月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双手无力地捂住脸,肩膀微微颤抖,“我的孩子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你说什么?”岑桉愣住了,“上次你去医院检查,不是显示没有怀孕吗?”
她记得很清楚,上次在医院遇到姜轮月,无意中看到了她的检查单,并不是消化内科的,而是妇产科的,当时并没有显示怀孕。
“上次没有,那次只是身体不舒服,我误以为自己怀孕了。”姜轮月抹了抹眼角不断涌出的泪水,哽咽道,“这次是真的,前两天刚检查出来的,已经一个多月了。”
她才二十岁,前途无限,却栽在了感情上。
岑桉眼底蒙上几分心疼,内心纠结良久,咬了咬牙,还是说出了这句话:“把孩子打了吧,他不会娶你的。”
“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姜轮月情绪突然激动起来,声音也拔高了,“这是一条鲜活的生命,你居然让我打掉?你到底是不是医者!”
“你们都不愿意帮我,那我就自己想办法!”她红着眼眶,倔强的别过头不再看她。
岑桉看着她油盐不进的样子,知道再多说也没用,只好拉开门下车。
寒风扑面而来,她忍不住缩了缩肩膀。
今年的冬天,好像比往年更冷一些。
没走出几步,身后突然传来茜茜的声音:“岑小姐,请等一下!”
岑桉回头,看到茜茜快步追了上来,脸上满是歉意:“对不起,岑小姐,我替小月姐跟你道歉,她没有恶意的,只是一时接受不了,情绪比较激动。”
岑桉扯了扯唇角:“没关系。”
她不会说安慰人的话,也很无力,不知道该怎么帮她。
“我从小月姐进入演艺圈开始,就一直跟着她。”茜茜的声音有些哽咽,眼眶微微泛红,“小月姐在这个圈子里其实没有什么朋友,大家都看不起她,觉得她是靠不正当的手段才拥有这么好的资源的。”
“沈先生的确是给了小月姐一些资源,但仅仅只是一个试镜的机会。去年播出的《压轴戏》,是圈内知名导演拍的,根本不是沈先生能随便塞人进去的。”
“导演对这种空降试镜的人没什么好感,原本都直接把小月姐刷下去了。后来因为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女主角,是小月姐靠自己反复琢磨人物,写了近一万字对昙花这个人物的解读,才得到二次试镜机会,她真的很不容易的。”
她擦了擦眼角,“对不起,我跟你说这些可能有点冒昧。我只是觉得你是真心想劝小月姐的人,我想请你再帮我劝劝她,她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只是喜欢错了人,她不该是这样的。”
岑桉静静地听完,心里像压了一块大石头,沉甸甸的。
她看着茜茜恳切的眼神,轻轻叹了口气:“谢谢你跟我说这些,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帮她。她现在完全听不进我说的话,甚至觉得,我是在害她。”
“每个人活着都有不顺心的事,我不是神明,渡不了她,唯有自渡,才能自救。”
“如果她愿意倾听,我可以帮你。在这之前,我真的爱莫能助。”
有些事情,不是她想帮就能帮的。
更何况,她自己的感情都一团糟,又谈何帮别人。
茜茜伸手擦了擦眼角的眼泪,点了点头:“好,谢谢你。”
岑桉回到寝室,从浴室洗完澡出来,其她两个舍友还没回来,只有余诗诗坐在桌前,不知道在看什么。
“诗诗,我洗完了,你要不要去洗?”
“我不急,等会再洗。”余诗诗头也不回地趴在书桌。
“奇怪了,”她摆弄电脑,鼠标滚轮咔哒作响,“这博客怎么这么久没更新了……”
岑桉一边用毛巾吸着发丝的水,一边走过去:“你在看什么呢?”
“一个博客,”余诗诗侧过身,“之前偶然发现的,博主记录和她男朋友的日常,文字写的特别细腻,隔着屏幕我都能感觉到,这个博主的男朋友肯定很爱她。我就忙了一阵没追,结果直接停更了。”
她指着屏幕下方的评论区,“你看,好多读者都在留言问呢。”
岑桉的目光淡淡扫过那些焦急的留言,没有停留。
“算了,你平时都不玩这个,肯定不感兴趣,”余诗诗转回身,托着腮帮子,“不过我猜啊,八成是小情侣闹别扭了。谈恋爱哪有不拌嘴的,说不定过两天雨过天晴,就又回来更新了。”
“哪有人一吵架吵几个月的?”岑桉反问,“你跟蒋哲能吵这么久?”
“那倒也是……”余诗诗叹了口气,“估计是真分手了,真可惜。”
岑桉没再接话,默默转身扶梯子上了床。她躺在床上,盯着上铺的床板,耳边是余诗诗轻轻哼歌和窸窸窣窣吃零食的声音,她脑海里却反复浮现姜轮月那张苍白憔悴的脸,以及茜茜那句带着哽咽的话——
“她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只是喜欢错了人。”
喜欢一个人哪有错呢?错的是看清了所有不堪的真相后,还缺少那份斩断情丝、放过自己的决绝。
她很想拉她一把,可该怎么帮她?
“诗诗。”她望着床板,轻声唤道。
“嗯?怎么啦?”余诗诗抬起头。
“如果……我是说如果,”岑桉字斟句酌,“如果有一天,你和蒋哲分开了,你发现他在你们还没分手时,就已经和别人在一起,甚至结婚了。而这时候,你发现自己怀孕了……你会怎么办?”
“不可能!”余诗诗立刻坐直了身子,语气斩钉截铁,“蒋哲绝不是那样的人!”
“我知道,我是说如果。”
余诗诗愣了一下,忽然压低声音,带着探究问:“桉桉,你该不会是……”怀孕了吧。
“没有,”岑桉立刻否认,趴在床的围栏上低头看她,“你别乱猜。是我一个……朋友,她遇到了类似的难题,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这样啊……”余诗诗松了口气,认真想了想,“如果是我,我肯定受不了,会崩溃。我大概会去找他当面对质,非得骂他个狗血淋头,出口恶气不可。”
“然后呢?”
“然后……”余诗诗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确定,“大概……会去医院吧。但,真到那一步,谁说得准呢?毕竟那是自己的孩子,是一条小生命啊。”
“也是。”岑桉叹了口气。她忽然想到今天姜轮月情绪激动的样子,心头一紧,忍不住又追问:“那……你会不会想不开?”
“那倒不会,”余诗诗回答的很快,“难过是肯定的,可能很久都走不出来,但为了一个辜负自己的人放弃一切,太傻了。”
岑桉抿紧了嘴唇,不再说话。
她们虽然打趣余诗诗一谈起恋爱什么都不管不顾,可她从现在充满爱的氛围下长大,内核稳定,性格坚韧,不会让自己受委屈,更不会被这么一点小事击垮。
如果今天是余诗诗发生这样的事,岑桉一点也不担心,至少她不会寻短见。
可姜轮月,会不会真的……做出不可挽回的事?
但转念一想,有茜茜那样体贴尽责的人在身边日夜看顾,她自己肚子里还有一个小生命,她那么爱沈野,应该不至于走到那一步。
这么想着,岑桉稍稍放了心。
二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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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我怀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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