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过后，生活老师领着孩子们往午休室走。
每个小朋友都有专属的小床，方醒是插班生，床位被安排在最靠门的外侧，孤零零地挨着墙角。老师挨个检查完，确认所有孩子都躺上床，便轻手轻脚锁好门，转身离开了。
屋里刚安静下来，江曜就睁开了眼睛。他那双圆溜溜的黑眸亮得惊人，一点睡意都没有，反而透着股按捺不住的雀跃。等老师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走廊里，他立刻像只灵活的小豹子，利落地掀被下床，踮着脚尖就往方醒的床边跑。
方醒正准备闭眼，床沿突然一沉，一个温热的小身子径直爬了上来。他猛地睁开眼，正好对上江曜水光潋潋的眸子，那里面映着自己的影子，格外清晰。
江曜也知道自己这举动有点奇怪，小脸蛋微微泛红，别扭地扭过头，嘴硬道，“你是我弟弟，刚来学校肯定不习惯，我得陪着你。”
其实哪里是方醒不习惯，分明是江曜从小就离不开东西抱，睡觉必须搂着他的小狮子玩偶。可他觉得把玩偶带到学校太幼稚，现在方醒来了，他就可以抱着方醒睡觉了。
方醒没戳破他的小心思，只是默默往床内侧挪了挪，给江曜腾出足够的位置。
江曜立刻得寸进尺，像只树袋熊似的，手脚并用缠上他的腰，脑袋还往他颈窝里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熟悉的温热触感包裹过来，他满足地喟叹一声，没过几分钟就呼吸均匀地睡熟了，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浅浅的阴影。
方醒却僵着身子，一点睡意都没有。他从来没和别人这么紧密地靠在一起，江曜身上淡淡的奶香味萦绕在鼻尖，温热的呼吸拂过颈侧，带着灼人的温度。他被江曜抱得睡不着，一直睁着眼睛到午休结束。
生活老师推门进来，第一眼就看到了抱成一团的两个小孩。江曜像只小黏虫似的扒在方醒身上，睡得正香。
“咦，江曜怎么睡到你床上了？”老师走上前，语气带着几分诧异。
方醒轻轻拨开江曜搭在自己脸上的手，低声替他圆场，“我是他弟弟，刚来学校不适应，他陪我睡。”
“原来是这样。”老师笑了笑，心里却奇了怪，江曜这个小霸王还能这么懂事，“那你把他叫起来吧，该上课了。”
江曜向来赖床，早上要方醒催半天，中午更是睡得沉。方醒先是轻声喊他，见没反应，又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可江曜只是皱了皱眉，往他怀里缩了缩，依旧闭着眼不理。
方醒没办法，只能把他缠在自己身上的手脚“拔”下来。谁知刚一动，江曜就倏地睁开了眼睛，眼底还蒙着一层刚睡醒的水汽，对着他软软地撒娇，“我还想睡，再睡一会儿好不好，弟弟？”
方醒严格地说，“不能睡了，大家都起来了。”
江曜把嘴撅起来，“我要和妈妈说，明天不来上学了，我不想上学，我想睡觉。”
方醒没说话，只是俯身拿起地上的鞋子，蹲下身帮他把脚套进去，系好鞋带。末了才安慰他一句，“回家再睡。”
原白看见江曜从方醒的床上起来，跑了过来，立刻咋咋呼呼地问，“江曜，你怎么睡在方醒的床上！”
江曜看了他一眼，理直气壮地说，“我是哥哥，照顾弟弟不是应该的吗？方醒刚来，我陪他睡怎么了？”
原白偷偷瞥了眼方醒，心里鄙夷地哼了一声。真是个胆小鬼，他弟弟原墨从来都不用人陪。但他不敢反驳江曜，只能撇撇嘴，没再说话。
放学铃声一响，江曜就拉着方醒往校门口跑。司机早已等候在那里，看到他们出来，立刻迎了上去。
“江曜，去我家玩啊！我爸给我买了新的游戏机！”原白追上来，一脸兴奋地邀请。
江曜本就爱玩，一听有新游戏机，立刻点头，“行！”他转头对司机挥挥手，“你先回去吧，我要去原白家玩。”
司机哪里敢放心让小少爷单独留在别人家，连忙劝道，“小少爷，我送您过去吧，我在门口等着您，等您玩够了再送您回家。”
“不用不用！”原白人小鬼大，拉着江曜的胳膊说道，“坐我家的车就行啦，叔叔阿姨肯定不会怪你的，我会照顾好江曜的！”
司机知道江曜的性子，一旦决定的事很难劝回来，只能妥协，“那我跟在你们车后面，您要是想回来，随时给我打电话。”反正不亲眼看着小少爷平安到家，他是万万放不下心的。
江曜不耐烦地摆摆手，拉着方醒就上了原白家的车。
一上车，原白就献宝似的从书包里掏出一个铁文具盒，神秘兮兮地说，“江曜，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江曜撇了撇嘴，一脸不屑，“文具盒有什么好看的，我家有好几个呢。”
“你看完就知道了！”原白得意地笑了笑，“啪”地一声打开文具盒。
江曜探头一看，顿时浑身一僵。
文具盒里居然爬着两条蚯蚓，黏糊糊的身体一扭一扭，看得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最讨厌这种长长的软体动物，光是看着就犯恶心。
原白完全没察觉到他的异样，还兴致勃勃地介绍，“我找了好久才挖到的！听说鱼最喜欢吃蚯蚓了，等下我们回去就把它们扔进鱼缸里，看看鱼会不会把它们吃掉！”
等他抬起头，才发现江曜的脸都白了，嘴唇也抿得紧紧的，眼神躲闪着不敢看文具盒。
“江曜，你该不会害怕蚯蚓吧？”原白迟疑地问道，“它又不咬人，你看原墨都不怕。”坐在旁边的原墨只是低着头，没说话。
江曜是谁？他可是嚣张跋扈的江小少爷，怎么可能承认自己害怕这种小东西？他梗着脖子，嘴硬道，“谁、谁怕了！我才不怕呢！”话是这么说，眼睛却死死盯着窗外，连余光都不敢往文具盒那边瞟。
原白被他勾起了好胜心，笑嘻嘻地用手指捏起一条蚯蚓，递到江曜眼前晃了晃，“你看你看，它还会缩呢，多好玩！”
蚯蚓身上带着泥土的腥臭味，顺着风飘进江曜的鼻子里，他胃里的恶心感更强烈了，差点当场吐出来。他心里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碰原白的手了，太脏了！
原白还在兴致勃勃地摆弄着蚯蚓，完全没注意到江曜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你别弄了。”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方醒突然开口，“我怕。”
江曜闻言，终于找到了理由，立刻板起脸，对着原白呵斥道，“原白！你没听见吗？方醒害怕！快把这东西收起来！”
原白愣了一下，虽然觉得方醒胆子小，但看江曜生气了，也不敢再顽劣，不情不愿地把蚯蚓放回文具盒，嘟囔道，“怕什么呀，真是个胆小鬼。”
到了原白家，江曜哪还有心思玩游戏机，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脸色还是有点发白。方醒坐在他旁边，默默递给他一杯温水，江曜下意识地接过来，喝了两口，心里的不适感才稍稍缓解。
原白一回家就迫不及待地拿着文具盒跑到鱼缸边，把两条蚯蚓扔了进去。他趴在鱼缸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没过一会儿，就看到一条鱼游了过来，围着蚯蚓转了两圈，像过来瞅瞅这是个什么东西，然后一口把它吞了下去。
“江曜！快过来看！鱼把蚯蚓吃掉了！”原白兴奋地回头大喊，江曜一点也不想理他。
他站起身，拉着方醒的手，通知原白一声，“我回去了。”
“啊？”原白愣住了，连忙跑过去拉住他，“别呀江曜，你才刚到没多久呢！我还没跟你玩新游戏机呢！”
“你自己跟你弟玩去吧。”江曜躲开他的手，不耐烦地说，“我要回家了。”
“再玩一会儿嘛，我还想跟你一起看鱼吃蚯蚓呢！”原白不死心，还想挽留。
“不玩了，走了。”江曜态度坚决，拉着方醒就往门口走。
原白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脸上满是依依不舍，心里却还在嘀咕：真是的，怎么说走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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