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名叫崔发,年56岁,永信会计事务所职员,白日在公司工作,夜晚却男扮女装,不知去了哪里厮混。
根据安阳县法医的初步鉴定,他死于吸毒过量。
他所开的面包车实际为换装室,后半部分被其改造成梳妆台,左右两侧挂满了玲琅满目的舞裙,高腰开叉的,绑带设计的,缀满亮晶晶碎片的,各种类型,不一而足。
化妆台中央是一块圆形的镜子,左侧挂着一头蜷曲的,茂密的假发,右侧摆着个三层的首饰盒,每层铺满天鹅绒,上面仅放置一件配饰。
其中一件,赫然是顾辞追寻已久的,属于薛澄的蝴蝶耳饰,虽然只有一只。
只是,案子虽已水落石出,但她似乎在失去主动权。
“来人!把尸体带回局里!”嘉华省队的侦查总队队长郝建下令道。
“诶!别呀,这是做什么?!”顾辞火速拦住了他。
“顾队,早就听闻你的大名了,真是久仰久仰。”郝建笑眯眯地道。
“郝队客气了,这么一大早就赶来办案(抢功),可真是辛苦了啊。”顾辞也假笑着回道。
“嗨,哪里。”郝建摆了摆手,向着顾辞凑近,“顾队,丑话我可说在前头,失踪者尚未找到,犯罪嫌疑人又离奇死去,这事我如果不管,回去可就要被金局批评了啊。”
靠!拿金局来压她,一万匹草泥马顿时从顾辞心中奔腾而过。
嘉华省的局长金炳荣在上级组织中另有重要兼职,而董令舒只是一个快要退休的臭老头,后台拼不过人家……
“这肯定不会的啦。”顾辞试着迂回前进:“郝队你这么能干,不像我,追个嫌疑人还晚了一步,说到底毛毛走丢的责任还是在我们,要麻烦郝队多多帮忙了。”
“嗯,这是当然的。”郝建话风一转,“但崔发是因为吸毒过量死在这里的,毒品的货源可能就在这,把他送到嘉华警局没问题吧?”
一瞬间,顾辞知道他要的是什么了,比起女性偶然的被杀,路边傻子的失踪,他看中的是留在崔发身体里的毒品,这或将成为大案。
各省厅月前接到指示文件,禁毒运动正在全国范围内大力展开,总指挥中心对地方上侦破毒品案件的嘉奖非常丰厚。
“也不是不行。”顾辞妥协了,她需要先给薛澄一个交代,“崔发作案后的关键物证在他的面包车里,我需要把车带回去结案。”
“可以。”郝建挑眉道。
可以你个屁可以,顾辞忍住了翻白眼的强烈冲动,真是给他点脸色还趾高气扬起来了。
“不过要先让我们的缉毒队先彻底搜查一番。”
“另外崔发的住所、公司、日常出入场所都需要细致的侦查和严密的监控,到时候也要麻烦顾队长多多帮忙了。”郝建弯弯眼睛道。
“好好好。”顾辞扯着笑脸回应道,她压着怒气,带着警员们进行了收尾工作。
中午11点多的时候,三辆警车护着作为证据的平A-64579,踏上了返回平海市的道路。
3天后,11月18日,距离薛澄被杀害11天。
邹晴正式提交书面报告,薛澄指甲内残留的纤维与崔发所持有的假发一致,虽然行凶的主要工具尚未找到,但这起街头女子被杀案也算正式破获了。
至于薛澄身上另外的九处伤痕,邹晴还是认为分尸未遂的可能性最大,顾辞推测,很有可能是夜晚游荡的毛毛撞破了崔发的行凶现场,导致他更换了作案工具。
连带侦破的还有两起旧案。
由方远所带领的物证鉴定小组发现,在崔发所持有的首饰盒中,除了蝴蝶耳饰之外,珍珠耳饰,和鸟羽耳饰分别属于另外两名失踪多年的女子。
她们是郑媛和许淑琴,分别在三年前和五年前被报失踪,至今尚无踪迹。
拿到卷宗的时候,顾辞特意看了当年的案件经手人,郑效维,二队从前的老队长,实际经办人——沈川。
她忍不住冷笑,沈大队长,刚入职的时候就不下功夫啊。
事到如今,她们大概率已经遇害,警方在崔发的住所、公司及周边进行了大范围的搜寻,依旧没有找到尸体。
真是可惜,他死得那么快。
案子虽然破了,顾辞的心里却并不轻松,毛毛还没有找到,夏泽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写结案报告的时候,搞得她无比烦躁。
惟一让她欣慰的是,吴启雄解除监禁的那天,她去送他,临走时,对方握着她的手,闪着泪光,嘶哑着嗓音对她说了三声感谢。
他的样子很憔悴,头上白发多了不少,眼角的皱纹也翻了倍,但眼神中却闪烁出某种光彩,“我就知道你们会把清白还给我的,我一直都知道。”
“嗯。”顾辞点点头,心中很苦涩,差点就还不了了。
同样是这天傍晚,警局用餐处,陆九朝端着餐盘小心翼翼地坐在了警员周放的旁边,他特意向屈扬调了个晚班,就是为了碰见他。
从安阳县回来后,老大就一直挂着脸,他只知道嫌疑人死了,另外的细节一概不知,听说周放当夜给顾辞开车,他离她那么近,说不定知道点什么。
“周哥好。”陆九朝试探道。
“咳。”周放明显噎了一下,“不用,不用这样叫我。”
“我是新来的实习生嘛,叫你一声哥也没叫错的。”陆九朝谦虚道。
“不是,我才刚来一年,没什么经验,交到我手里的事情也总是办不好。”周放低着头道。
“怎么会呢,这次不是找到嫌疑人了么?任务也完成得很出色。”陆九朝试图鼓励他。
“你你你,千万别这么说。”周放的背脊一下子弯了下去,像个泄了气的皮球,“这次是我车开得不好,要不然就能在犯罪嫌疑人死亡前追上他了。”
“不至于,开车慢起来也就几分钟的事,应该和你没关系。”
“不是,你不知道,在高速公路出口的时候,队长要开车撞护栏,我就把方向盘抢回来了,结果选的关卡口不好,前面的车卡住了,浪费了整整半个小时。”
“可是那个方向就只有这个卡口最近了,早知道就不从队长手里抢方向盘了……”
陆九朝听了后,沉默了片刻,周放是正常人的思维,就算是追击凶犯,行车也一定是安全第一,但如果让他选,他大概会陪顾辞一起发疯。
“怎么不说话?你也觉得我做错了么?”
“没有,感觉只是运气有点差。”他表示理解。
“是吧,更倒霉的还在后面,进梓潼县的时候天太黑了,我看不清楚又开错路了,绕出来又耽误了25分钟。”
这确实听起来有些呆,但也算人之常情,陆九朝只好换个角度安慰他,“不好说,如果犯人要自杀,警方就算去了也拦不住的。”
“他不是自杀……”周放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干脆自暴自弃起来,反正没过多久说不定就转内勤去了,“他是吸毒过量致死的。”
“所以我才会这么自责,如果我们早点到的话……”
“嗯?这不是涉及到毒品案件的侦破了?我怎么一点消息也没听说?从我们这里跑出去的人不归我们管吗?”
“嗯……”周放犹豫了片刻,将周围扫了一遍,“我告诉你的话,你不要告诉别人啊。”
陆九朝真诚地瞪着他的大眼睛:“我保证!”
“你听我说啊……”周放压低声音,大概复述了顾辞和郝建的对话,又分析了金炳荣和董令舒两人的情况。
“总而言之,就是队长抢案子没抢过别人,后面还要给那个笑面虎跑腿。”
“原来如此。”陆九朝恍然大悟,怪不得老大要不开心了。
“所以这不都怪我么。”周放用筷子戳着碗里的米粒,“慢了一步就把所有的事情都搞砸了,我们先掌握情况的话,案子就不会丢了。”
“没事的,周哥。”陆九朝冲着他眨眨眼,“是我们的,别人怎么都抢不走的。”
其实从司法的角度来说,“抢案子”是不成立的,按道理这个案子是应该归平海市,他记得父亲有位好友就在总指挥部工作,打个电话应该就行了吧,前提是要有个文件。
第二天一大早,下班的时候,陆九朝磨磨蹭蹭地收拾着东西,时不时往电梯口张望着,心里颇为烦躁,等下到底要和队长怎么说,才不显得突兀呢?
不多时,谈笑声传来,他扭过头,只见屈扬和徐彤进了办公区,他有些失望地低下了头,队长怎么还不来,都要迟到了,这个女人不在乎考勤的吗?
“九朝,还没走啊?熬了一宿累不累啊。”屈扬飞着笑脸问他道。
“不累!”陆九朝笑着道,“还能再上一个白班!”
“好好好,那就别走。”屈扬不怀好意地看着他,“我手里的活都要堆成山了,前天出了起校园诈骗案,昨晚又新报了起故意伤人案。”
“你就别压榨他了。”徐彤拿胳膊肘捅了屈扬,对着陆九朝道:“臭小子,还不快走,真打算给你屈队当苦力啊。”
“那我就先下班了,屈队再见!”实在没办法了,陆九朝只好向着电梯走去。
又是“叮”的一声,那个熟悉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他眼前,她微微低着脑袋,面色有些憔悴。
陆九朝心里一紧,三步并作两步冲了上去,一手按上了关门按钮。
“陆九朝?要上班了你去哪儿?”顾辞有些疑惑。
“老大,我夜班刚下,我……我……”陆九朝心中飞快地想着措辞,脚下却慌乱地向着顾辞走过去,却在无意识间几乎将顾辞逼到了墙角。
“醒醒,一大早发什么颠?”顾辞在他脸颊上轻拍了一巴掌,没好气道。
“老大,你怎么打我……”陆九朝愣了一秒。
但突然有点爽是怎么回事?可惜力度有些不够啊,再大力一点就好了。
等等,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叮”得一声,电梯又要开,顾辞连忙推开陆九朝,搞毛,今天没有现场要出,再不上去要算她迟到了。
“老大,我……”陆九朝吱唔了片刻,仿佛豁出去了一般道:“老大!安阳县那样抢我们的案子是不对的!崔发是从我们这里逃出去的,理应由我们来办才对!”
“你怎么知道的?”顾辞眯着眼退了回来。
“就……就打听了一下。”陆九朝突然有些心虚,“真的不再争取一下嘛?逻辑在我们这边,说不定给总指挥中心打份报告,案子就回来了呢。”
顾辞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么丢脸的事谁给她说出去的?不过算了,反正过几天大家都要知道了。
“没你想得那么简单,指挥中心每天要收到多少报告你知道么?等他们看到这边的文书,安阳县的人早来兜了一圈了回去了。”
“但不能因为可能会被忽视,就不去做呀!”陆九朝争辩道:“特意设定这样的部门,就是为了协调各地,甚至国际间的大案,要案……”
“你该下班了,我的事少管。”电梯一开,顾辞甩着马尾,瞪着靴子走了出去。
陆九朝看着她的背影,咽回了口中没讲完的话。
老大怎么这么倔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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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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