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予当然不会再回来了，此时她已经拐上国道，以每小时100公里的车速愉快地朝北京开去。
从阳光灿烂的正午等到夕阳西下后，杨戬即使再迟钝，也明白这女人又丢下他跑了。在中年民警壮着胆子上去拉他时，杨戬已经面色铁青。
于是X地警察分局的民警们，第一次围观“古装男子、无证件、无手机、无身份、但气质刚正且拒不配合”的奇观。
“姓名。”
“杨戬。”
“哦，杨简？”
“嗯。”
“家住哪里？”
“梅山。”
“眉山市吗？那离这很远啊”
杨戬：“……”
“可以联系到家属吗？”
“家属？是什么？没有家属。”
负责记录的小民警眉头一皱：“那刚刚走的那女的是谁？”
“不知道，我也想找她。”
“她叫什么？”
“不知道。”
“……你有她联系方式吗？”
“联系？不知道怎么联系。”
三四个民警面面相觑：“……”
“你的住址呢？”
“……那个位置，不好形容……昨天塌了。”
执笔的小民警深吸一口气：“那你有什么有用的信息可以提供给我们吗？”
“我……”杨戬顿了顿，抬起眼望着民警：“她驾的那个东西……前后都挂着奇怪的图案。”
民警：“图案？车牌？说下车牌号！”
“我不认识。”
要不是职业素养摆在那里，小民警差点就要摔笔，这大块头看着精精神神的，难道竟是个傻子？
好在杨戬又找补道：“我可以画下来。”
于是杨戬画出了舒予的车牌号……
北京，华灯初上。
舒予从浴室出来，擦着头发，打开电脑。她自英国留学后就在XX大学任职微观经济学讲师。一周后开学，她打算提前把课件准备好。此时她还没想到，昨天才甩脱的人，马上又会重新出现在她面前。
“奶奶，是我。是，我回来了，今天去看您，大概11点到。”舒予在玄关换好鞋子。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什么，舒予反驳道：“怎么会麻烦呢，说了每月去看您一次，就要说到做到。”
“好的，我会注意安全。”
舒予刚把车开出小区门口，就接到另一通电话。
“喂。”
“您好，请问是京A·7X8X的车主吗？”
“对，我是。”
“什么？我没有男朋友。”
她听明白了：“……我也没有姓杨的亲戚。”
“我现在不在家。”
对面年轻的警察道：“那什么……我们已经到您家门口了，我看见您的车了，麻烦停一下，我们交接一下人。”
舒予这一下刹车踩得极其尖锐急促。
她朝左撇了一眼，果然见到街道对面停着一辆警车。
两分钟后，两名小警察带着长发及腰，银袍如霜，身高188的杨戬来到舒予面前。舒予觉得自己此刻脸上的表情一定很僵硬。
杨戬脸色沉沉地看着她。
但其实她此刻脸上没有表情，她一时忘了自己是个“述情障碍”患者。
警察声音疲惫、礼貌又急促，仿佛想立刻扔掉这个烫手山芋般：“他坚持说只认识您的车牌，我们核查后联系到您，请问您方便接收吗？”
舒予：“……”
“您是他亲戚？”
“不是。”
“女朋友？”
“绝无可能。”
警察很尴尬，似乎也很同情舒予被神经病缠住。
小警察交接语气诚恳：“我们观察确认了，他没攻击性，就是有点脱离现代社会。这样，您可以记我个电话，有什么情况您打电话联系我们派出所……您如果是在不方便，我们再安排其他单位收容。”
舒予：“……好。”
“我看，您还是找套衣服给他换吧，穿成这样……真的妨碍市容。”两个小警察完成任务，麻溜地开飞车走了。
舒予这边，杨戬正冷着脸看她。舒予：“你竟然能找过来，好手段。”
杨戬的目光越过她，打量了一下她身后的住宅区：“你竟然住在这种地方。”
“所以你到底想从我这里获得什么？直说吧。”
“我说了，你身体里有妖力，我本打算杀你，但不知为什么，我的神力似乎只有在每次靠近你的时候，才会慢慢恢复。当务之急，我需要恢复神力，所以我需要你。”
舒予只能暂且顺着他的逻辑说下去：“我怎么帮你。”
“我想，短期内，我需要待在你身边。”
舒予：“你真觉得我会信你这种鬼话？”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只能按我说的做。”
“我不答应呢？”
“我说了，我的初衷是杀了你，我想就算我需要你身体里的力量，把你杀了，你的尸体也会有同样的作用。”
杨戬拉过舒予的右手臂，微微低了点头：“常人冒犯我两次，我就不会让他再有出现在我面前的机会了，对于你，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舒予和他对视着，大脑正在飞快计算。
就在这时，杨戬眼风一凛。
下一秒他的手掌扣上舒予的腰，带着毫不容分说的力道将她整个人从原地扯起。
舒予的脚尖被带离地面半寸，身体被强硬地半抱住。他侧身一挡，用自己的身体把她护在车头前的安全范围。
与此同时一声刺耳的引擎爆响撕开空气。
一辆白色私家车从小区门口失控般狂掠而出，车尾甩起一道狠厉的扭线，像一柄脱了缰的弯刀，直直横切过刚才他们所在的位置……“嘭——！！”私家车撞向对面五金店的卷帘门，铁皮被撞得整个凹进去，震得街面上人声尖叫四散，有人摔了手机，有人本能地往后躲避。
舒予被按在自己宝马车的引擎盖前，杨戬的手臂横在她肩颈上，类似一个保护的动作。杨戬的眼神，冷锐得像能凌空破开一道风。
片刻后，四周才从凝滞中回过神来。有人开始喊：“撞车了！叫救护车！”还有人慌乱地掏手机：“快拨110！”
舒予转头，看见急救人员匆匆扛出担架。那司机额角挂着血，整个人被撞得魂不附体，只能喃喃重复：
“我把油门当刹车踩了……我把油门……对不住了啊……对不住……”
舒予被杨戬一条胳膊半抱在身前，她的头轻轻靠在他的胸前，目光却直挺挺地望着事故发生处……仿佛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杨戬松开一点力度，低头望向她，看着她就这么呆望向对接，感受着她的心跳没有预兆地急促起来。
“怎么了？”他的声音响在舒予耳畔。
舒予却像全然没有听到。
薄唇轻轻勾起一个不甚明显的弧度，带着他那种与生俱来的傲气与笃定：“在下眼睛要比常人灵敏。”
她仿佛置身于一个荒郊的夜晚，眼前倾覆着一辆车，周边是熊熊燃烧的烈焰。
一双带血的手竭力地伸向她，满脸血污，眼里也充满血红，费力地喊道：“孩子……我的孩子……小予别怕……”
记忆中从她的视角，仿佛是看着那人咽气……她的眼眸里满是刺目的赤焰。
舒予紧闭了一下酸胀的眼睛，她只觉心很痛的被揪了一下，我到底，是怎么了……
半晌，她抬眼，对杨戬视线相对，她回过神来，漠然地别了一下耳后的头发：“没什么。”
消防车和警车涌入，街区一片混乱，人群议论纷纷。远处的街角，谁都没注意，一只皮毛油亮的黑狗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兴奋地盯着杨戬和舒予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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