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因为你,我早就死了。
漆黑无声的房间里有人影翻了个身,发出一阵不愉快的哼声。
少年一只手搭在眼睛上挡住视线,呼吸不畅,胸口剧烈起伏着,似乎是被噩梦吓醒的。
刚才那句话出自他的母亲,明明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或许那个人都不记得自己说过这种话,但却一直萦绕在他耳边。
很可惜,他也有一句话对她说。
那你为什么不去死啊,为什么还要生我?为了让你在作文上看见那些夸赞的话还是想让我愧疚一辈子?
但是这句话多少有点大不敬,他也就没说出来。
少年从床上坐起来,揉了下因为睡的太久发涨的脑袋。
现在时间是晚上十点十二分,外面天已经黑了,他从床上坐起来打算去外面走走, 既然睡不着了那就去把情绪调整好再说。
早在中考结束后没多久,求了自己妈很久好不容易获得同意的解朴就搬来了这个高档小区。
倒也不是他自己或者是家里人买的这套房子,是一个同学,他家里人比较忙,这套房子只有他在住,不小心口嗨了一句就突然搬过来了。
刚来第一天时还比较拘谨,再发现对方父母不在家以后就变得放肆了。
但是现在他基本没什么心情高兴自己住进了高档小区,因为明天就是开学日了。
对于高中,解朴没什么好印象,更不想上,毕竟网上对于高中各执己见的人很多。但是大多数都不想回忆高中时光。
两个字:
太累。
没人会喜欢高强度压榨,更何况是没有报酬的压榨,这实在是太反人类了。
解朴对于开学更是没有好脸色,一是因为网传谣言,二是因为社交问题,他不太喜欢社交。
于是解朴就这样阴沉着脸下了电梯在小区里乱逛。
八月末的夜晚还算可以,不至于很闷热,解朴很喜欢在这种时间出来透气。小区里有不少出来遛狗的人。
今天遇到的是哈士奇,正一脸睿智的跟解朴对视。
“……”
“汪汪!”
解朴被狗子的突然袭击吓了一跳,在狗主人同意以后摸了下二哈脑袋,还给它拍了照片。
[朴公英种子]:少爷吃不吃?
[朴公英种子]:(图片)
他发送的对象正是那位有钱同学,谢鸿。
对方很快就回复了一个问号。
[H]:不用,你自己吃吧。
刚才吓到解朴的二哈似乎感受到不好的气息,立马拽着主人头也不回的跑了。
罪魁祸首没注意看二哈垂下的尾巴,跟那个狗主人挥手说再见后才往娱乐设施那边走。小区绿化做着不错,反正灯光是够了。
解朴在滑梯上努力挪动,后面孩子催促他快滑,这不能怪他,这个滑梯对16岁童心未泯的大孩子来说过于小了。
好不容易挪动到螺旋滑梯最下面,解朴立马拍了拍裤子。
滑梯很脏,到处都是小孩子踩的脚印。
好巧不巧,他有洁癖。
在滑梯上站了一会,解朴突然感觉有点冷,甚至开始起鸡皮疙瘩,看时间也不早了干脆就回家去。
刚走到单元楼门口,手机就响了。
这种时候还能给他打电话的估计只有解兰,一想到那个人解朴刚恢复的心情立马跌到谷底。
刚准备挨一顿痛批的解朴发现来电是许信,他另一个死党。
凭借优秀的体育成绩去了别的高中痛失跟兄弟一起在学习的苦海里挣扎的机会,入学通知书下来的时候抱着解朴一顿嘲笑。
解朴永远都记得那天他的话:兄弟保重,听说五中堪比魔鬼军校,别死就行。
“……”更想死了。
这么想着,解朴接通了电话立马开口当爹:“喂,儿子,这趟远去多多保重身体,我跟你谢叔叔比较忙就不送你了,有时间再一起聊。”
“……”
路完全被堵死的许信沉默两秒,刚准备破口大骂时,解朴立马挂断。
过了一会,电话又被接起,这次两人终于没在就着“谁是儿子谁是爹”的问题吵起来。
但不可避免的聊到开学时的军训问题。
许信打电话来就是害怕这件事,解朴平时看上去倒是没什么事,但是每次军训都会晕倒,初中更是训一天晕一天。
“朴子你,记得拿点防中暑的东西。”许信那边传来杂音,听上去像是在收拾行李。
“太感动了许队,有你这么关心队友的队长,我们一定可以打败邪恶势力的!”
许信“啧”了一声:“我刚才给谢鸿打了电话,他那边没问题,你小子可别给我出问题”
解朴看着电梯缓缓上升,刚准备比OK突然想到许信看不见,只能“嗯”一声表示知道了
电梯快上升到自己楼层,解朴嘱咐对方别光顾着体考报送不学习,刚说到一半就被许信打断了。
“朴子,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什么?”
“那种古代嘱咐儿子进京赶考的老妈”许信点评道。
这次轮到解朴沉默了,他要是承认许信是自己儿子的话,那就等同于承认自己是他妈了。
解朴很少见的沉默着挂断了电话。
[理川最帅]:怎么挂电话了?
[理川最帅]:网不好?
[朴公英种子]:到家了,准备睡觉。
许信倒也没在意,发了句晚安就没再发消息了。解朴打开门,家里一片漆黑,只有书房门缝有点光亮。
解朴本来想直接睡觉的,但是自己哥们儿大半夜不睡觉在书房学习,这怎么行?
怀着“我学不进去谁也别想学”的想法,解朴先去接上一杯水然后到书房骚扰谢鸿去了。
“少爷—”他拖着尾音打开门倚在墙边,“大半夜还这么学不要命了啊,小心猝死。”
谢鸿听见声音,在椅子上转了个圈,淡淡道:“这个家如果再没有学习的就快养活不起了。”
“少爷这么拼是为了养我的?”解朴还有点不可置信,见对方还是面无表情心下了然的点头。
“那下次让许信叫你义父”
谢鸿:?
解朴端着杯子往桌子走过去,发现这家伙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高中的书,上面笔记密密麻麻看的解朴密集恐惧症快犯了。
“少爷您可休息休息吧,猝死得不偿失还得我给你烧钱不是?”解朴喝口水继续说:
“没猝死也容易虚”
“这么了解我?你自己试了还是怎么?”谢鸿看着他一口水没下去从鼻子里呛出来。
解朴咳嗽半天嗓子有点哑,指着他想说什么但是话到临头又因为咳嗽没能说下去。
最后也只是把水擦干净然后把谢鸿拽去卧室让他睡觉。
谢鸿想到他刚才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半天只是憋屈的走了还有点想笑,看着被关上的门说了晚安就上床了。
确保谢鸿没有想房间偷偷熬夜的想法以后解朴才安心躺在床上将手机关机后准备睡觉了。
……
早上五点三十八分,解朴醒过来了。
准确来说是被噩梦吓醒了,梦是经常做的一个,解朴背都背下来了,安慰了自己几句“梦都是反的”以后躺在床上休息。
时间还不到六点,他还能休息一会。
不过他这人有个毛病,醒了以后就睡不着了,暗自骂了几句讨厌的生物钟以后又闭眼小憩。
结果没一会闹钟就响了,解朴一个哆嗦从床上坐起来,不知道为什么脑袋又开始抽痛,解朴把这个原因归结于空调太冷。
然后突然想起来自己没开空调,只能从床头拿过昨天晚上的杯子和一个透明塑料小瓶后拿出几粒薄荷糖嚼吧嚼吧就着凉水灌下去。
薄荷 凉水的buff直接让解朴暂时忘记刚才的疼,捂着脑袋在床上蜷成一团来抵御直冲天灵盖的凉意。
折腾好一会儿,连闹钟都不响了以后解朴才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打开门去洗漱。
谢鸿见他那一头本来就比较长的头发炸成这样,关心道:“居然没死。”
解朴:……
我要是真死了你不就不这样了吗?
这样的话,解兰好像也可以死了唉……
“我死了,那这个房子变成凶宅还能卖出去吗?”解朴老实巴交的问,想到了什么以后又继续说:“我变成鬼肯定不吸你阳气”
谢鸿看他这一副刚睡醒脑子不在线的状态也就没接话茬,只是让他洗漱完吃饭准备上学,一转身准备去拿筷子就听见他在唱歌。
“时间都去哪了—”
……
这顿饭解朴吃的不多,毕竟死刑犯准备上刑场估计没几个吃饱的,如果有,那就让那个人替解朴去上学吧。
打扫完家里后解朴磨磨蹭蹭的拿上手机和行李跟谢鸿去坐大巴车。
“昨天晚上又做噩梦了?”谢鸿问,见他无精打采点头后又让他在车上休息会儿。
实际上解朴是因为上学而无精打采。
有些地区,比如理川区,距离柳南五中比较远,所以学校会派专门的大巴接送学生们,需要学生提前填表,然后选站。
不过这些在暑假期间就完成了,现在只需要去学校提供的站点去。
碰巧的是,没有人跟他们两个同一个站的,所以干脆就直接让他们两个去客运总站等车了。
刚好两人距离客运总站不远,步行只用五分钟。
大巴很快就到了,车上没太有人,两人在最后排坐下,解朴坐在靠窗位看谢鸿回消息,这才想起来给自己妈说一句在路上。
谢鸿也在给自己父母发信息。
[H]:我已出舱,感觉良好。
[客户你在吗?]:小朴呢?
[H]:在我旁边。
谢鸿调出微信自带相机拍了张照给她发过去。
“干嘛偷拍我?我知道我帅,但是你也不至于”解朴对着手机相机捋捋自己蓬松的头发说
“给你黑粉头子发过去了”谢鸿说
“……”狠人。
[客户你在吗?]:那就行,刚才他妈妈问我为什么解朴手机关机了。
[客户你在吗?]:我这边还有点忙,先不说了。
谢鸿盯着“他妈妈”那三个字皱眉,打了一句您先忙回过头看解朴。
解朴的手机停留在手机联系人上,上面显示着刚才的未接电话。
解兰 :未接来电(4)
赤红色的字跟其他电话格格不入,没过一会屏幕就熄灭了,谢鸿这才看向他。
头发比以前长了不少,直接把耳朵遮住了,这种长度估计放在初中学校会被拎出来处分,解朴却不在意。
高鼻梁,长睫毛,谢鸿这才发现解朴是双眼皮,也怪不得有人给他表白。
大巴车头顶上有自带的空调吹风口,风力很强,估计是冷,解朴将外套拉链拉到头还恨不得蜷成一团。
也不知道这家伙到底哪里冷,大夏天还穿着外套,热死也只是拉开拉链。
谢鸿无奈的伸手将挡板关上,太冷容易感冒,虽然从来没有见过解朴感冒,但还是关上比较好。
解朴歪着脑袋睡觉,结果因为转弯一头磕在玻璃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这件事怨谁似乎都不行,解朴只能继续小憩,没一会就又开始点头。
谢鸿见他马上要重蹈覆辙给玻璃磕头,干脆把他头摁在自己肩膀上让他靠着自己睡,这样至少不会痛。
两人就这样在车上没有任何存在感的坐在后面,似乎也没有想改变的想法。
坐着前面的人似乎是在自我介绍,吵吵闹闹的,谢鸿将小说翻了一页,丝毫不受解朴靠着的影响。
风和日丽,风从车窗的缝隙里钻进来带走片刻燥热,两人就这样享受着没有正式开学的最后时光
一切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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