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羲的神魂，在她怀里一点点碎成光点。
墨小鱼跪在神魔战场的废墟之上，周遭是倾颓的宫阙与燃烧的天河，焦土与血腥气混杂在一起，构成末日的气味。可她什么都闻不到，什么都看不见。
她的整个世界，只剩下怀中这个正在消散的神明。
他素来纤尘不染的白袍已被暗金色的神血浸透，破碎不堪。那张清冷如玉、曾令三界失色的面容，此刻苍白得透明，仿佛下一刻就要融化在风里。
“别哭……”
他抬起手，想像过去千年里无数次那样，为她拂去眼泪。可他那曾执掌亿万生灵命途、稳定六道轮回的手指，此刻却虚弱地穿透了她的脸颊，只留下一片冰凉的虚无。
他顿了顿，唇角牵起一个极淡、极纵容的弧度，声音轻得像云絮。
“以后……没人管你了……你可以……自由自在……”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精准地捅进了墨小鱼的心脏，然后狠狠搅动。自由自在？她曾经最渴望的，不就是摆脱他沉默的管束，去追寻那所谓的、炽热的自由吗？
可现在，她宁愿用自己的一切，换他再度用那双沉静的眼眸看着她，哪怕依旧不言不语。
他身体的光芒越来越淡，轮廓开始模糊，化作无数细碎的金色光点，如同逆流的星辰，从她的指缝间、怀抱中，无可挽回地飞向晦暗的天空。
他的气息微弱得几乎断绝，最后的话语，散在风里，却比世间任何神兵都要锋利，将她最后的心防彻底斩碎。
“只是……别再……遇见我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最后的身影在她怀中彻底消散，化作一场盛大而寂寥的金色光雨，纷纷扬扬，照亮了这片死寂的天地，也照亮了墨小鱼瞬间空洞死寂的眼眸。
结束了。
那个用千年神力喂养她、为她挡下化形天劫、在她弄乱命簿后默默收拾残局、在她奔向别人时只会沉默守望的司命神君……
为了她这个彻头彻尾的蠢货，魂飞魄散，尸骨无存。
时间仿佛凝固。天地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她自己心脏被撕裂的回响。她维持着拥抱的姿势，双臂环着空无一物的怀抱，剧烈的颤抖从指尖蔓延至全身。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泣血般的哀鸣终于从她喉咙深处迸发出来，嘶哑，绝望，带着毁天灭地的悔恨。她像一只被撕碎了灵魂的兽，蜷缩在地，泪水混合着脸上的血污和尘土，汹涌而下，却洗不净半分彻骨的疼痛。
为什么……为什么直到彻底失去的这一刻，她才看清一切？
那些他沉默的陪伴，笨拙的关怀，欲言又止的眼神……那不是冷漠，那是他独一无二、深不见底的温柔。
而她，却把这世间最珍贵的真心，弃如敝履，甚至亲手将他推向了毁灭的深渊。
一枚古朴的玉佩，从云羲消散的光点中落下，无声地掉在她冰冷的手心里。那是他从不离身之物，此刻触手冰凉，一如他最后的体温。
“呵……”
一声冰冷的、带着无尽嘲讽的轻笑，自弥漫的魔气中传来。
凌渊，或者说，寂灭魔尊，自翻涌的黑色雾气中凝聚出身形。他依旧穿着那身象征破军星君的玄色战甲，容颜俊美绝伦，此刻却魔气缭绕，眼神是俯瞰蝼蚁般的漠然与戏谑。
“真是感人至深。”他踱步上前，停在墨小鱼面前，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的狼狈与痛苦，“他用命换你活着，你可满意了？”
墨小鱼没有抬头，她的视线死死锁在掌心那枚玉佩上，仿佛那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凌渊的视线也落在那玉佩上，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弧度。
“为了你这条养不熟的小鱼，他逆天改命，替你顶下释放本尊的滔天大罪。天道震怒，剥他神格，罚他受九世轮回之苦，世世与你相恋，世世为你而死。”
他的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墨小鱼早已破碎的心上。
“可他呢？明明只要按着命簿走完这九世，便能重归神位。偏偏在这第一世，他为了护你周全，竟强行苏醒神力，对抗本尊……结果，你也看到了。”
凌渊俯下身，冰冷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声音如同恶魔低语。
“墨小鱼，你告诉我，他为你忤逆天道，为你神魂俱灭，到底值不值得？”
值不值得？
怎么会值得？
她配吗？
她配得上他千年无声的守护，配得上他逆天改命的勇气，配得上他这魂飞魄散的结局吗？
她不配。
她只是一个被虚情假意蒙蔽了双眼，愚蠢、眼瞎、活该万劫不复的傻子！
是她，亲手偷走了轮回钥，解开了封印，放出了这个毁灭了他的魔头。
是她，用他给予的信任，成了刺向他最锋利的那把刀。
无尽的悔恨如同毒藤，缠绕着她的心脏，越收越紧，几乎要让她窒息。她死死攥着那枚玉佩，指甲深陷入掌心，刺出血痕，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因为心里的痛，早已超越了□□所能承受的极限。
凌渊直起身，欣赏着她彻底被击垮的模样，仿佛在欣赏一件完美的作品。他广袖一挥，身后魔气滔天，无数魔影在其中若隐若现。
“戏看完了。”他语气淡漠，“三界将迎来新的主宰，而你这颗无用的棋子……”
他的话未说完，却见一直如同石雕般的墨小鱼，忽然动了一下。
她极其缓慢地，用沾满血污和尘土的手，握紧了那枚玉佩，将它紧紧、紧紧地贴在自己冰冷的心口。
然后，她抬起了头。
那双曾经灵动狡黠、后来盈满天真爱慕的眸子，此刻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灰烬。然而，在那灰烬的最深处，却有一点微弱的、近乎执拗的光，挣扎着亮起。
她看着凌渊，看着这片因她而生的炼狱，干裂的嘴唇微微开合，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量。
“他让我……活下去。”
不是请求，不是哀嚎，只是一个陈述。
凌渊挑眉，似乎有些意外她此刻的反应。
墨小鱼不再看他，她的目光越过无尽的废墟，投向不知名的远方，仿佛在透过这片疮痍，凝视着那个已然消散的身影。
她用尽全身力气，支撑起破败的身体，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掌心的玉佩，依旧冰冷。
但这一次，她不会再放手了。
写完这一章，心情和屏幕前的你一样沉重。
云羲用最决绝的方式，让小鱼懂得了什么是爱，也让她背上了永生无法释怀的悔恨。
如果……如果能早一点醒悟，结局会不会不同？
无论如何，小鱼握紧玉佩站起来了，她的路才刚刚开始。在这个痛彻心扉的时刻，你最想对小鱼说一句什么？ 我在评论区，等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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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倾天之劫，与君长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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