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中的魔气如活物般缠绕着墨小鱼的指尖，冰冷刺骨的气息几乎要冻结她的血液。她跪在神魔战场的焦土之上，四周是断壁残垣和尚未熄灭的天火，空气中弥漫着死亡与毁灭的气息。手中的玉佩冰冷如初，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那个永远无法挽回的结局。
凌渊的嘲讽犹在耳畔回响，每一个字都像是淬毒的利刃，反复切割着她早已破碎的心。然而就在这绝望的深渊中，记忆却不受控制地翻涌而来，带着最后的温暖与最深的痛楚，将她拖入那个改变了一切的夜晚。
那是个月色凄迷的夜晚，司命神殿笼罩在一片异样的寂静中。
墨小鱼坐在梳妆台前，心神不宁地摆弄着手中的玉梳。凌渊痛苦的神情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他所说的"上古契约"如同沉重的枷锁，不仅束缚着他的力量，也牢牢困住了她的心。
"明日...明日一定要找到轮回钥。"她低声自语，手指因紧张而不自觉地颤抖。
这些日子以来，凌渊的状况似乎越来越糟。每次相见，他眉宇间的郁色都更深一分，偶尔还会因为契约的反噬而痛苦地蜷缩起身子。昨夜他甚至吐了血，那鲜红的血迹烙印在她的眼中，也灼烧着她的心。
"只有轮回钥能解开这道契约..."凌渊虚弱的声音还在耳畔回响，"可是小鱼，我不能再连累你了。"
正是这份"不愿连累"，让墨小鱼下定了决心。
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她慌忙收敛心神，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拿起玉梳机械地梳理着长发。
云羲推门而入，手中端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安神汤。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那双总是能看透命数的眼眸中，似乎已经洞察了一切。然而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将安神汤轻轻放在她面前。
"今日可有好好修炼？"他轻声问道，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
墨小鱼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手中的玉梳险些滑落："还、还没有..."
云羲没有追问，只是走到她身后，接过她手中的玉梳。这个动作让墨小鱼浑身一僵——千年来，这是神君第一次为她梳头。
"神君？"她惊讶地想要回头。
"别动。"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她从未听过的温柔。玉梳缓缓梳理着她的长发，动作生疏却异常轻柔。他的指尖偶尔擦过她的后颈，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梳妆台的镜子里，映出他专注的侧脸。月光透过窗棂，在他纤长的睫毛上投下淡淡的阴影，让人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
"小鱼。"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若有一日我不能再护着你，你当如何？"
墨小鱼的心猛地一颤，下意识地想要回头，却被他按住了肩膀。
"神君怎么会不能护着我呢？"她强装镇定，手指却不自觉地绞紧了衣角。
云羲继续梳理着她的长发，语气平静得仿佛在谈论今日的天气："月有阴晴圆缺，世事难料。这世间险恶，远比你想象的要复杂。有些人看似热情，实则包藏祸心；有些路看似平坦，实则暗藏杀机。"
他的手指停留在她的发间，声音愈发低沉："你要学会分辨，学会保护自己。"
那时的墨小鱼完全听不懂这番话中的深意，满心都是凌渊痛苦的模样。她只觉得神君今日格外啰嗦，恨不得他快些离开，好让她实施计划。
"我知道了。"她敷衍地应着，目光却不自觉地瞟向书房的方向——那里藏着轮回钥。
云羲沉默了片刻，终于放下玉梳。他站在她身后，透过镜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她心惊——有担忧，有不舍，还有她读不懂的决绝。
"记住，"他最后说道，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无论发生什么，都要活下去。"
他转身离去，白色的衣袂在月光下划过一道寂寥的弧线。墨小鱼看着他的背影，心中莫名一痛，但很快就被对凌渊的担忧取代了。
她在房中焦急地等待，直到子时将至，确认云羲已经入睡，才蹑手蹑脚地溜出房间。
司命神殿静得可怕，连平日里鸣叫的灵虫都噤了声。月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石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仿佛无数双眼睛在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的心怦怦直跳，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终于来到书房门前，她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了门。
轮回钥就放在书案最显眼的位置，仿佛早就知道她会来取。那是一枚通体晶莹的玉钥，表面流转着神秘的光华，其中蕴含着轮回法则的力量。在月光下，它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美得令人窒息。
她的手在触碰到玉钥的瞬间，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脑海中闪过云羲为她梳理长发时的温柔，闪过他千年来的悉心照料，但这一切很快就被凌渊痛苦的神情取代。
"对不起，神君..."她低声呢喃，泪水在眼眶中打转，"等我帮凌渊解开契约，一定回来向你请罪。"
她紧紧攥住轮回钥，冰凉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寒颤。就在她转身欲走的瞬间，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书案上展开的一卷命簿。
那是云羲的笔迹，上面赫然写着她的名字。而在她的命格旁，鲜红的朱砂批注刺痛了她的眼睛：
"情劫已至，在劫难逃。"
她的心猛地一沉，却来不及细想。凌渊还在等她，每一刻的耽搁都可能让他的痛苦加深。
她没有回头，因此永远不知道，在她身后，云羲就静静地站在廊柱的阴影里。月光照在他苍白的脸上，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眸中，此刻盛满了她从未见过的痛楚。
一滴泪悄无声息地滑落，砸在冰冷的石板上，碎成无数细小的光点。
那是司命神君千年来的第一滴泪，也是最后一滴。
他早就看到了命簿上的批注，早就知道今夜会发生什么。他可以阻止，可以改变，但他最终选择了尊重她的选择——即使那个选择会将她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现实中的墨小鱼仿佛看到了那滴她未曾见过的眼泪。记忆与现实在这一刻轰然交汇，将她最后的心防彻底击碎。
"啊——"
她终于崩溃，对着空无一人的废墟发出泣血般的哭喊。那声音凄厉绝望，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呕出来。
"云羲——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你回来啊——"
泪水模糊了视线，她死死攥着那枚玉佩，指甲深深陷入皮肉，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焦土上绽开一朵朵凄艳的花。
"我不该不相信你...不该偷轮回钥...不该..."
每一个"不该"都像一把刀，反复凌迟着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她终于明白，那夜云羲为何会问出那样的问题，为何会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她。
他早就知道了一切，却还是选择放手，任由她走向既定的命运。甚至在她铸下大错之后，仍然用自己的生命为她换来一线生机。
"你回来...你回来好不好..."她的哭喊渐渐变成无助的啜泣，整个人蜷缩在地上，颤抖得像风中落叶。
就在这极致的绝望中，掌心那枚冰冷的玉佩，突然清晰地温热了一下。
不是错觉。
那温热如此真实，仿佛有一颗微弱的心脏在玉佩中跳动。紧接着，一道柔和的白光自玉佩中溢出，虽然微弱，却坚定地驱散着周遭的魔气。
墨小鱼猛地止住哭泣，难以置信地看着手中的玉佩。那光芒很熟悉，温暖而纯净，正是云羲的神力特有的气息。
"云羲..."她颤抖着轻唤，将玉佩紧紧贴在胸口。
白光渐渐凝聚，在她面前勾勒出一个模糊的轮廓。那轮廓很淡，仿佛随时都会消散，却依稀能辨认出熟悉的眉眼。
一个虚无缥缈的声音在她识海中响起，轻得如同耳语：
"小鱼..."
这一刻，墨小鱼终于明白——云羲并没有完全消散。他的一缕神魂，就藏在这枚他从不离身的玉佩中。
希望如破晓的晨光，刺破了她心中最深沉的黑暗。
她擦干眼泪，缓缓站起身。虽然依旧满身伤痕，虽然前路依旧艰难，但她的眼神已经不同——那里重新燃起了光芒，坚定而执着。
长夜将尽，天光终现。而她将要踏上的，是一条更为艰难的救赎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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