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渊的话像毒蛇一样钻进我的心里，在那里生根发芽。
我抱着那叠画稿，跌跌撞撞地逃离了书房，逃离了司命神殿。身后似乎还回荡着凌渊的冷笑声，每一个音节都在嘲笑着我的天真。
找到一处僻静的山洞，我蜷缩在角落里，将画稿紧紧抱在胸前。月光从洞口斜斜地照进来，恰好落在那张嫁衣图上。"恐难如愿"四个字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到底什么是真的..."我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描摹着画上的轮廓。
记忆像破碎的镜片，在我脑海中翻腾。我要把它们一片片拼凑起来，找出被忽略的真相。
凌渊第一次出现时，确实是在云羲外出的时候。那么巧，就像是算准了时机。
他每次提及"上古契约"，总是欲言又止，恰到好处地激起我的同情。那些痛苦的表情，那些虚弱的时刻，真的毫无破绽吗？
还有云羲...他确实总是欲言又止。每次我想要追问，他都会用那种复杂的眼神看着我，然后轻轻摇头。
"这世间险恶，远比你想象的要复杂。"
他那夜的话语在耳边回响。现在想来，那不是在说教，而是在提醒。
可是...凌渊手臂上那道疤痕又该如何解释？那上面确实残留着云羲的神力，那样纯净强大的力量，我绝不会认错。
我越想越乱，感觉自己的灵魂正在被两种力量撕扯。一边是云羲千年来的沉默守护，那些画稿，那碗醒酒汤，那个雷雨夜的结界；一边是凌渊言之凿凿的"真相"，那道疤痕，那些"巧合"。
"啊——"我痛苦地抱住头，指甲深深陷入发间。
怀中的玉佩突然发烫，灼热的温度让我惊醒。我急忙将它取出，发现它正散发着柔和的白光，那光芒中带着焦急的意味，仿佛在否认着什么。
"你告诉我..."我将玉佩贴在额前，声音哽咽，"到底什么是真的？"
玉佩的光芒更盛了，温暖的力量缓缓流入我的体内，安抚着我躁动的心神。这一刻，我几乎要相信，云羲从未欺骗过我。
可是凌渊的声音再次在脑海中响起："你的云羲，可是眼睁睁看着呢。"
这句话像一根刺，深深扎进我心里。
次日清晨，凌渊找到了我。他站在晨光中，玄色衣袍上还沾着露水，看起来像是找了我一整夜。
"想明白了吗？"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
我沉默地看着他，没有回答。
他轻笑一声，向我伸出手："带你去个地方。"
我本该拒绝的。可是心底那个声音在叫嚣着：去看看吧，万一他说的是真的呢？
我最终还是跟着他走了。
他带我来到一处废弃的祭坛。这里荒草丛生，断壁残垣间却残留着强大的神力痕迹。那气息我很熟悉——是云羲的。
"看清楚了，"凌渊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这是他为我疗伤的地方。"
我蹲下身，手指轻轻抚过祭坛上的刻痕。没错，这确实是云羲的神力。而且从残留的气息来看，他在这里消耗了大量的神力。
"为什么..."我喃喃自语。
"为什么？"凌渊重复着我的问题，声音里带着讽刺，"因为这是他欠我的。"
他走到我面前，阴影将我完全笼罩："你的存在，不过是他怜悯的一条鱼。他真正在乎的，从来都是我。"
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几乎无法呼吸。理智告诉我不该相信他，可是眼前的证据又让我无法反驳。
那些画稿，那些温柔的回忆，难道都是假的吗？
就在我即将被绝望吞噬的时候，怀中的玉佩突然剧烈震动起来。一道刺眼的白光从玉佩中迸发，直冲云霄。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只见白光在空中凝聚，渐渐形成一段模糊的景象——
云羲跪在天帝面前，他的白衣染血，脸色苍白如纸。
"臣愿以神格神魂，换她一线生机..."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惊雷一样在我脑海中炸开。
画面中的天帝长叹一声："值得吗？为了那条鱼..."
"值得。"云羲抬起头，眼中是我从未见过的坚定，"千年前我未能护住该护之人，这一次，绝不会重蹈覆辙。"
画面到这里戛然而止，白光消散，玉佩又恢复了平静。
我瘫坐在地上，浑身都在颤抖。
千年前...未能护住该护之人？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记忆深处某个被遗忘的角落。一些零碎的画面在脑海中闪现：滔天的洪水，破碎的星河，还有一个倒在血泊中的身影...
那是谁？
为什么我会有这些记忆？
凌渊的脸色在画面出现的瞬间就变了。他死死盯着已经恢复平静的玉佩，眼神复杂难辨。
"果然..."他低声自语，"他还是这么做了。"
我抬起头，看着凌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突然明白了什么。
"那个人..."我的声音颤抖着，"千年前云羲没能护住的那个人...是你，对不对？"
凌渊没有回答，但他的沉默已经说明了一切。
这一刻，所有的线索终于串联起来。凌渊的怨恨，云羲的愧疚，还有那道疤痕的来历...
可是，这依然不能解释所有的事情。
我缓缓站起身，直视着凌渊的眼睛："就算如此，你也不能否认云羲对我的好是真的。"
那些画稿是真的，那碗醒酒汤是真的，那个雷雨夜的结界也是真的。就算最初是出于愧疚，但千年来的守护，早已超越了补偿的范畴。
凌渊突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说不清的意味："小鲤鱼，你比我想象的要聪明。"
他向前一步，伸手想要触碰我的脸颊，却被我躲开了。
"但是，"他的声音冷了下来，"你以为知道这些，就能改变什么吗？"
是啊，知道这些，又能改变什么呢？
云羲已经不在了。无论是因为愧疚还是真心，他都为我付出了一切。
而我，依然是个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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