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日，沈家抄书，林多禧都在一旁的方几看书，然后看着看着就睡着了，沈家也没有多想，只当他贪睡。
这日是除夕，沈家依旧在抄书，但林多禧并没有来看书，因为府里来了一位客人，听林府仆人说来的是林多禧的舅舅。
厅堂内，林如海和秋明坐在一起品茶。
“阿舅，你怎么来啦？”林多禧像只红色的蝴蝶扑进秋明怀里。
”你不是写信说想阿舅了吗？“秋明笑道，“所以阿舅这就来看你了啊，而且还给你带了礼物。”
林多禧：“什么礼物？”
秋明从袖口取出一个木盒，打开，里面装了一块系绳的木牌：“桃木能驱邪避灾，阿舅用它给你雕了一块木牌，希望它能保佑我们禧宝平安健康。”
林如海喝了一口茶，望着那块木牌若有所思。
林多禧：“谢谢阿舅。”
“来，阿舅给你带上。”秋明叮嘱道，“记住，这块木牌要每日戴在身上，千万不要取下。”
林多禧：“好。”
“可是，好奇怪啊？”林多禧摸着胸前的木牌，眼神充满了疑惑。
秋明问：“哪里奇怪了？”
“日子不对，我和阿爹来陵水坐了十多天马车才到。”林多禧数着手指头，说得头头是道，“可我写给阿舅的信寄出去才两天，阿舅怎的来这么快？”
秋明笑了一声：“因为阿舅是神仙，会飞啊。”
林多禧“啊”了一声：“真的吗，世上真的有神仙吗？”
秋明笑笑不语。
“禧宝，你阿舅和你开玩笑呢，他知道你会想他，所以在咱们离开后没多久就动身来陵水了，信的事也是为父刚刚告诉他的。”林如海放下杯盏，“你出去玩会吧，我和你阿舅有说。”
林多禧：“好。”
秋明望着林多禧的身影道：“她最近还是时不时就睡着了吗？”
林如海嗯了一声。
“姐夫放心吧，这块木牌是用两百年的阳间木制成，只要她不摘下，能保她十年无虞。”秋明，“这十年间，我会继续找年限更长的阳间木，等到十年后再送给她。”
“有劳你了。”林如海，“最近府中来了些新人，你帮着看看留在禧宝身边是不是安全。”
秋明：“好。”
“沈家哥哥，你看，我阿舅亲手为我雕的木牌，好看吗？”林多禧推开沈家屋子的门，带着冬日独有的寒气一起进入。
精致小巧的木牌上刻了安康两个字，沈家点头：“好看。”
林多禧捧着一张小脸到沈家的书案前：“沈家哥哥，你写了好几日了，歇一歇，我们出去堆雪人吧。”
沈家入住林府的这几日外面断断续续一直在下雪，今日是难得的一个晴天。
他写完笔下的最后一个字：“好。”
“走。”林多禧拉着沈家的胳膊跑出屋子。
两人分别滚了一大一小两个雪球，大的在上，小的在下，林多禧又就地取材给雪人安了眼睛、鼻子、嘴巴、手。
“堆好了，我回去继续抄书了。”沈家转身准备回屋子，林多禧拉住了他冰冷沾满雪的手，她摇着脑袋说：“还差一个。”
沈家：“嗯？”
林多禧空着的手指着堆好的雪人道，“这个是沈家哥哥你，旁边还要再堆一个禧宝，这样你就不是一个人了。”
少女的手纤细、柔软，少年的手修长、宽大，两人掌心的温度逐渐回暖，融化了手间的雪。
林府上上下下除了沈家的院子其他地方秋明都看过了，没有任何异样。
他来到沈家院子的时候，沈家正和林多禧堆另一个雪人。
他惊讶地发现沈家身上竟然有一层金光笼罩，这是命里有仙缘的人才会有的。
林多禧给雪人插上树枝：“堆好啦。”
沈家看着两个雪人发呆：“嗯。”
“沈家哥哥。”
少女婉转悠扬的嗓音响起，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块扑面而来瞬间化成齑粉的雪团。
“哈哈哈——”林多禧捧腹大笑，“沈家哥哥，你好像个白胡子老爷爷啊。”
秋明：“......”
这孩子，真是太调皮了
沈家抹了把脸，蹲下身捡起一团洁白的雪，趁林多禧不留神，也给她弄了一嘴的白胡子。
秋明：“......”
两个人半斤八两。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默默离开了。
临走前，他去了林多禧的院子，给院里的月棠树浇了点水。
林多禧也不恼，胡乱抹了把脸，笑呵呵地就去捡地上的雪团扔向沈家，二人你追我赶，在雪地里绕着雪人奔跑，沈家的脸上带着自母亲离开后久违的笑。
玩了好一会儿雪，林多禧和沈家二人的衣衫都湿了，他们各自回屋换了一身干衣裳。
林多禧换好衣裳去找林父时天已经青了一片，林父告诉她秋明已经离开回云城的长寿山了。
阿舅总是很忙，来无影去无踪的，不知在忙些什么，林多禧站在门扉外望着天边飘来飘去的云朵发呆。
阿舅住在长寿山山神庙后面一间叫“有竹居”的竹屋，她经常去玩，那里有阿娘最喜欢的月棠树，有阿舅为她搭的秋千椅，还有一片小池塘，里面有游来游去的小金鱼，她很喜欢那个地方，不知什么时候能再回去。
“砰——”
一簇烟花在天边呼啸一声，蹿了出去。
“想什么呢？”
沈家的脸进入林多禧的视线，星星点点的烟火在他头顶的天空炸开。
“砰——”
又一声。
“没什么。”林多禧想起了什么，掏出一块娟帕，上面绣了一朵月棠花，“沈家哥哥，我有东西给你。”
她轻轻地掀开娟帕，露出里面白色的、层层叠叠状的、洒满黑色芝麻和桃片的千层糕：“你看，陵水有一家叫桃源的酒楼，里面有一个来自吴城的厨子，这是他做的，你快尝尝。”
沈家：“怎么买了这个？”
林多禧觉得他这话问得奇怪：“你说过的啊，在你们吴城，除夕的时候要吃千层糕。”
是啊，除夕要吃千层糕，这没什么好问的，其实想问的是为什么给我买？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快尝尝，看好不好吃。”林多禧催促道。
“好。”沈家撕开最上面的一层放进嘴中，千层糕是热乎的，芝麻香、桃片香混着米香在舌间揉开，“好吃。”
“是吗？我也尝尝。”林多禧撕开第二层丢进嘴中，“嗯，好吃。”
黑色的芝麻蹭在了她的唇边，沈家用指尖帮她拭去，他的动作很轻，眼神温柔得像春日融化的雪水。
“砰——”
“砰——”
千家万户的烟花接连绽放，点亮一整片天空，林多禧觉得自己的心跳像天边的烟花一样怦怦然。
“谢谢你的桃片糕。”沈家看着她的眼睛，“你有什么想要的吗，我送你。”
林多禧摇头。
沈家又问了一遍：“没有吗？”
林多禧沉吟片刻：“有。”
“明年我院里的月棠树开花的时候，帮我折一枝最漂亮的给我好吗？”林多禧道。
明年并不远，过完今天，新的一年就开始了。
天空火树银花，绚烂璀璨，爆竹声铺天盖地，掩盖了人声，林多禧没听清沈家的声音，但看他的口型说的是一个好字。
除夕过完，林府又来客人了。
来的是林如海的堂弟林昌平一家和平江城的顾家三口。
林昌平虽也姓林，但他的祖辈和林如海的祖辈不是同一脉，算是远亲，他也在陵水为官，只是是个流外［1］小官，此次与他一起来赴宴的有三人，分别是他续弦的妻张氏、他与张氏的儿子林福还有他亡妻留下的女儿林音月。
而平江城顾家是士族人家，现任家主叫顾俊，其妻姓梁，他们夫妇二人有一个儿子叫顾长远，今年十五，是林如海为林多禧定下的娃娃亲。
今日的宴席，林如海让沈家也一起入了席，一共分两桌，长辈坐了一桌，小辈坐了一桌。
“福宝这块给你，堂姐这块给你，长远哥哥这块给你，沈家哥哥这块给你。”林多禧正在挨个往四人手里发鲜花饼，这是秋明来的时候带来的云城特产，发完后她坐到沈家旁边，在他耳边悄悄道，“沈家哥哥，我给你的这块是最大的。”
沈家：“谢谢。”
“禧宝这孩子真是招人喜欢，等明年及笄，就是我们长远的媳妇儿，我也就多了一个贴心的女儿了。”梁氏笑道。
“是啊。”顾俊点头。
林如海向顾氏夫妻敬酒：“以后禧宝就要麻烦顾兄和嫂子了。”
顾氏夫妇回敬：“放心，我们一定照顾好她。”
“禧宝这孩子聪明伶俐，顾家小郎君气宇轩昂，顾兄和大哥有福气的很。”林昌平附和道。
这是一桩门当户对的婚事，顾家和林家都很满意。
长辈那一桌笑得不亦乐乎，小辈这一桌各有各的心思，福宝年纪最小，和林多禧一样吃得最欢，沈家几乎没怎么动筷，看着手里的鲜花饼发愣，林音月在担心自己婚事的着落，她只比林多禧大了几个月，明年也要及笄了，顾长远的目光时不时在林音月身上停留。
［1］流外指未列入正式品级（??九品以内）的吏员职官群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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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红尘里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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