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市入口处悬挂的彩灯在渐深的夜色中连成一片流动的星河，五彩斑斓的光点随着微风轻轻摇曳，将整条街道装点得如梦似幻。
刚走近，一股混杂着各种食物香气的热浪便扑面而来——烤肉的焦香、糖炒栗子的甜香还有糖画的甜香，所有这些味道在空气中交织，构成夜市独有的气息。
“快快快，那家年糕就在前面！”周诺仪依然紧紧抓着许驿晟的手腕，掌心因为兴奋而微微出汗。他回头朝落在后面的向楠和洛雨笙用力招手，“你俩快点啊！再慢吞吞的年糕要卖完了！”
向楠小跑着追上来，目光落在两人相连的手上，脸上顿时露出促狭的笑意：“哟，这就牵上啦？进展够快的啊。”
周诺仪这才像被烫到般猛地松开手，耳根在霓虹灯的照射下泛起不太明显的红晕：“胡说什么！我这是怕他跑了！”他下意识地在裤子上擦了擦手心，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八度。
“哦——”
“谁叫你第一次见人面就把人泼了？”
……
许驿晟没说话，只是轻轻活动了一下被攥得发麻的手腕。周诺仪的力道出乎意料地大，在他腕骨处留下了一圈淡淡的红痕。
年糕摊前果然已经排起了长队，队伍蜿蜒着延伸到隔壁的糖画摊子。周诺仪像条灵活的小鱼般挤到队伍最前面张望了一番，又急匆匆地跑回来汇报：“今天有芝士年糕和辣炒年糕两种，你们要哪种？”
“辣的。”许驿晟不假思索地回答。
周诺仪惊讶地睁大眼睛：“你能吃辣？”
许驿晟瞥了他一眼：“不像？”
“不是……”周诺仪挠了挠他浅棕色的头发，发丝在灯光下泛着柔软的光泽，“就是觉得你这种喝清汤的人，口味应该很清淡才对。”
最后他们买了三份辣炒年糕和一份芝士年糕。周诺仪坚持要请客，掏钱时动作快得许驿晟都没来得及阻止。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零钱，仔细数出正确的金额递给摊主，神情认真得像是在完成什么重要任务。
“尝尝，保证是你没吃过的味道。”周诺仪把一次性餐盒递给许驿晟，眼睛亮晶晶地期待着他的评价，像只等待夸奖的小狗。
年糕裹着红亮的辣酱，酱汁浓稠得恰到好处，上面还撒着芝麻和海苔碎。许驿晟夹起一块送入口中，年糕外微脆内软糯，辣味层层递进，最后留在舌尖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这确实和他以前吃过的任何年糕都不一样。
“怎么样？”周诺仪凑近问，呼出的白气在寒冷的空气中氤氲开。
许驿晟点头：“不错。”
就这两个字，周诺仪却笑得比头顶的彩灯还要明亮，眼角微微弯起，右脸颊那颗小痣也跟着上扬。
他心满意足地吃起自己的芝士年糕，拉丝的芝士沾到嘴角也浑然不觉。
他们沿着夜市的主干道慢慢往前走。向楠和洛雨笙不知什么时候落在了后面，隔着几步远的距离窃窃私语，不时发出低低的笑声。
“他们俩在说什么？”许驿晟问。
周诺仪回头看了一眼，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别管他们。你看那边，有套圈的，要不要试试？”
套圈摊位前围了不少人，地上铺着红布，上面整齐地摆放着各种毛绒玩具和小摆件。最远的一排是几个大型玩偶，其中包括一只棕色的泰迪熊。摊位顶棚悬挂的灯泡发出暖黄色的光，将那些奖品照得格外诱人。
周诺仪换了十个圈，小心翼翼地分了五个给许驿晟。塑料圈很轻，边缘有些毛糙，握在手里没什么分量。
这时，旁边来了一对母子，年仅六七岁的小男孩指着最远处的泰迪熊，奶声奶气地说：“妈妈，我想要那个。”
周诺仪闻言眼睛一亮，压低声音对许驿晟说：“好巧，我也想要那个小熊。”他的语气里带着孩子气的期待，让人不忍拒绝。
许驿晟掂了掂手里的塑料圈，冷静地评估着距离：“太远了。”
“试试嘛，万一呢？”周诺仪眨眨眼，已经开始瞄准。
“那你求我。”
“你怎么老是这样？”
前四个圈都落空了。周诺仪投掷的力道不是太大就是太小，塑料圈在泰迪熊周围弹跳了几下，最终都遗憾地落在了空处。轮到最后一个圈时，他深吸一口气，手腕轻轻一甩——
塑料圈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眼看就要套中熊耳朵，却在最后一刻弹了一下，掉在了旁边。
“差一点……好可惜……”语气里都是满满的失望。
“我试试。”许驿晟说。
他拿起一个塑料圈，在指尖转了一圈，似乎在感受它的重量和平衡。然后他微微眯起眼睛，目光在目标和手中的圈之间来回移动。
他瞄准的时间有点长，久到周诺仪都觉得他是不是太认真了。
然后，在周围嘈杂的背景下，许驿晟手腕轻轻一甩——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一丝多余的力量。
塑料圈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抛物线，不偏不倚地套中了那只泰迪熊。
小男孩羡慕地看着许驿晟，又拉了拉妈妈的衣角，小声说：“那个哥哥好厉害。”
摊主不情不愿地把熊递过来。这是一只做工不错的泰迪熊，棕色的绒毛柔软顺滑，黑色的玻璃眼珠在灯光下闪闪发亮。周诺仪抱着熊，笑得见牙不见眼：“许驿晟你怎么什么都会啊？”
“运气好。”许驿晟淡淡地说，目光却温和地掠过周诺仪发亮的眼睛。
他们继续往前逛，很快被一阵悠扬的音乐声吸引。在夜市的中心广场上，一个临时搭建的小舞台周围已经围了不少人。舞台上，一支由学生组成的乐队正在表演。最前面站着的是个扎着马尾辫的女生，她手握麦克风，闭着眼睛深情演唱着一首抒情的流行歌曲。看不清台上几个人，长什么样，但鼓点节奏感很强，吸引了不少路人驻足。
“是一中的校乐队！”周诺仪兴奋地拉着许驿晟往人群里挤，“我知道他们，经常在文化节上表演。”
“你一个附中人怎么这么了解一中？”
“我哥当时就在一中毕业的啊，一中经常举办乱七八糟的活动，各种各样的，超级羡慕，”周诺仪搓了下有点发冷的脸，“他们校运会开场也特别壮观……”
四人在人群外围站定。周诺仪随着音乐轻轻摇摆，时不时跟着哼唱几句。唱到副歌部分，周围不少人都开始跟着合唱，气氛热烈而温馨。
舞台灯光流转，在女生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她的声音清澈而富有穿透力，在夜空中回荡。
许驿晟的目光却更多地停留在周诺仪身上。在舞台灯光的映照下，周诺仪的侧脸轮廓显得格外柔和，他专注听歌时的神情与平日里的活泼判若两人。
“你喜欢这个乐队？”许驿晟靠近他耳边问道，以免声音被音乐淹没。
周诺仪转过头，眼睛在灯光下亮得惊人：“喜欢他们的歌！我哥给我看过他们的视频，尤其是关于夏天的歌，每次听都觉得特别治愈。”他说着，又跟着旋律哼了起来，声音不大，却意外地好听。
表演持续了约半小时，最后一首歌结束时，观众报以热烈的掌声。周诺仪拍得格外用力，掌心都微微发红。
离开表演区域，他们继续探索夜市的各个角落。在一个卖手工饰品的摊位前，周诺仪停下脚步，拿起一个钥匙扣仔细端详。
“你看这个，好看！”他举起钥匙扣给许驿晟看。
这是一个金属蝴蝶造型的钥匙扣，翅膀上刻着细密的花纹，虽然做工略显粗糙，在灯光下却闪着独特的光泽。许驿晟接过钥匙扣，指尖轻轻抚过蝴蝶的翅膀，眼神有瞬间的恍惚。
“你喜欢？”周诺仪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表情变化。
许驿晟没有回答，但周诺仪已经转身对摊主说：“我们要这个。”
“不用...”许驿晟刚要阻止，周诺仪已经利落地付了钱。
“送你的，”周诺仪把钥匙扣塞到许驿晟手里，笑容灿烂，“就当是谢谢你帮我赢到了小熊。”
许驿晟盯着钥匙扣看了很久，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它放进了大衣口袋，轻轻拍了拍，仿佛那是什么珍贵的宝物。
他们路过一个糖画摊位，老师傅手法娴熟地用糖浆在石板上作画。周诺仪看得入迷，非要老师傅做一只蝴蝶。融化的糖浆在老师傅手中仿佛有了生命，寥寥几笔就勾勒出蝴蝶展翅的姿态。待糖画冷却定型，老师傅用竹签轻轻挑起，递给周诺仪。
“给你，”周诺仪转身把糖画递给许驿晟，“今天跟蝴蝶很有缘啊。”
“不是你硬拽来的缘吗？”许驿晟接过糖画，透明的蝴蝶在灯光下晶莹剔透，仿佛下一秒就会振翅飞走。他轻轻舔了一口，甜蜜的滋味在舌尖化开。
“甜吗？”周诺仪期待地问。
“嗯。”许驿晟点头，把糖画递过去，“你也尝尝。”
周诺仪就着他的手从另一边咬了一小口翅膀，满足地眯起眼睛：“真的好甜。”
他们分享完整个糖画，继续往前逛。
夜色渐深，摊主们开始陆续收拾东西。人群渐渐散去，彩灯一盏接一盏地熄灭，夜市的喧嚣慢慢沉淀下来。
“该回去了。”洛雨笙看了眼手机，语气中带着不舍，“再晚宿舍要关门了。”
洛雨笙家在外地，周诺仪父母忙得脚不着地...在这一点上，他们倒是有共同之处。
想到这里，周诺仪的眼神黯淡了一瞬，但很快又亮起来。他抱着赢来的泰迪熊，意犹未尽地看着逐渐冷清的街道：“这么快啊……”
他们走到路口，向楠和洛雨笙要先回学校。
“你呢？”周诺仪问许驿晟。
“回家。”
周诺仪点点头，突然把怀里的熊塞给许驿晟：“这个给你。”
许驿晟愣了一下：“你不是想要吗？”
“是我想要的，”周诺仪笑起来，眼角的痣随着笑容微微上扬，“但现在我觉得它更适合你。”
“为什么？”
“那就……没有原因了，是我想要送给你的，这样说可以吗？”
许驿晟抱着熊，绒毛柔软的触感透过布料传到掌心，带着周诺仪的体温。
“周一见。”周诺仪倒退着走了几步，用力挥手。
“等等——”周诺仪跑出去几步又折返，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CCD相机，“差点忘了，看镜头！”
许驿晟还没来得及反应，相机已经“咔嚓”一声，闪光灯在夜色中短暂地亮了一下。
周诺仪低头查看刚拍的照片，忍不住笑出声：“你这表情...也太懵了吧。”
照片上，霓虹灯光在许驿晟身后晕开模糊的光斑，他抱着小熊微微怔住的样子，与平日里的冷淡判若两人。泰迪熊的绒毛在闪光灯下显得格外柔软，而许驿晟的眼神中带着一丝罕见的柔和。
“删了。”许驿晟伸手要去拿相机。
“不要！”周诺仪灵巧地后退一步，把相机藏到身后，“我回去发你啊，保证拍得特别帅。”他狡黠地眨眨眼，像是偷到腥的猫，“走啦走啦。”
他转身跑向已经走远的向楠和洛雨笙，浅棕色发丝在夜风中扬起。跑出几步后，他又回头朝许驿晟挥了挥手里的相机，笑容在夜色中格外明亮。
许驿晟站在原地，看着那个身影消失在街角，终究没有追上去。
夜风很凉，怀里的小熊却带着一点温度。
远处最后几盏彩灯也熄灭了，夜市彻底沉入梦乡。
许驿晟把钥匙扣从口袋里拿出来，金属蝴蝶在月光下泛着微光。
他调整了一下抱熊的姿势，让它更舒适地躺在自己臂弯里。
夜风穿过空荡的街道，卷起几片落叶，却不再觉得冷了。许驿晟抬头看了眼夜空，几颗星星在都市的光污染中顽强地闪烁着。
啊，乖宝宝[撒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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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夜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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