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钻进来时，苏郁已经坐在镜子前涂口红了。
豆沙色的唇膏在唇上晕开，衬得肤色愈发白皙。她对着镜子左右看了看，又抬手把头发松了松，让几缕碎发垂在脸颊边——这是温知夏教她的"小心机"，说这样显得更柔和。
桌上放着她挑了半个小时的衣服：米白色针织衫配牛仔背带裙，脚上是新买的小白鞋，既清爽又带着点少女气。和昨天那条浅蓝色连衣裙相比，少了几分刻意的淑女感，多了点日常的灵动。
"不错不错，"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比了个耶，"纪承宇见了肯定得惊艳。"
话是这么说，指尖却在手机壳上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是个黑色的手机壳，边角有点磨损，还是高三那年沈知屿送的，他说"黑色耐脏，适合你这种丢三落四的"。
她猛地回神，把手机塞进包里，像是在躲避什么。
七点五十九分，纪承宇发来消息：【我在宿舍楼下了，穿了件灰色卫衣，很好认。】
苏郁深吸一口气，抓起包就往外跑。
跑到二楼平台时，她下意识地往三楼的方向瞥了一眼。楼梯口空荡荡的，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也是，这个时间，他大概要么在图书馆，要么......和林薇在一起吧。
心里那点莫名的失落只持续了一秒，就被她强行压了下去。她甩了甩头，加快脚步往楼下跑。
宿舍门口，纪承宇果然站在那里。灰色连帽卫衣，黑色运动裤，背着个双肩包，阳光落在他发梢，像镀了层金。看到苏郁，他眼睛亮了亮，笑着迎上来："今天很漂亮。"
直白又真诚的夸奖，让苏郁的脸颊有点发烫。"谢谢，"她弯了弯眼睛，"你也挺帅的。"
纪承宇被她逗笑了，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碎发："想吃什么？我定了学校附近那家创意菜，听说口碑不错。"
"都可以，我不挑食。"苏郁往后退了半步，避开他的触碰，语气自然地岔开话题，"走吧，我饿死了。"
纪承宇的手僵在半空，随即若无其事地收回，笑着跟在她身边："好，去晚了要排队。"
去餐厅的路上，两人聊得很投机。纪承宇话很多，讲了不少金融系的趣事，还吐槽了他们那个严厉的系主任。苏郁听得认真，偶尔插一两句话，总能精准地戳中笑点，惹得纪承宇频频看她，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
这和跟沈知屿在一起时完全不同。
和沈知屿在一起，他们总是拌嘴，一句话不对就能吵起来，可吵完没多久又能凑到一起吃冰棍；而和纪承宇在一起，更像是两个小心翼翼试探的朋友，客气，礼貌，却少了点什么。
苏郁甩甩头，把沈知屿的影子从脑子里赶出去。
想什么呢，现在重要的是眼前的人。
创意菜馆果然很受欢迎，幸好纪承宇提前订了位。靠窗的位置，阳光正好，桌上摆着一小束向日葵，和纪承宇身上的朝气很配。
菜很快上齐了，卖相精致，味道也不错。纪承宇很会照顾人，不停给她夹菜，还细心地把鱼刺挑出来。"尝尝这个松鼠鳜鱼，他们家招牌。"他把一块鱼肉放到她碗里，"我看你朋友圈以前发过，好像喜欢吃甜口的。"
苏郁心里微动。她确实喜欢吃甜口的，这件事，沈知屿也知道，每次出去吃饭，都会点一道甜口的菜给她，却从来不会像纪承宇这样，直白地说"我看了你的朋友圈"。
沈知屿总是把在意藏在毒舌里。
她夹起鱼肉放进嘴里，甜酸的味道在舌尖散开，却没想象中那么好吃。"挺好吃的，"她笑着说，"谢谢你记得。"
"你的事，我都记得。"纪承宇看着她，眼神认真。
苏郁的心跳漏了一拍，赶紧低下头扒饭，假装没听到。
一顿饭吃得很愉快，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纪承宇说了很多笑话，苏郁笑得前仰后合，偶尔还会配合地拍他一下胳膊。结账的时候，两人争了半天，最后还是纪承宇抢着付了钱，他说"说好了我请，不能食言"。
走出餐厅时，纪承宇忽然从包里拿出一个拍立得："我们拍张照吧？纪念一下第一次正式约会。"
苏郁愣了一下。
拍照？
她和沈知屿认识十五年，合照却屈指可数。每次想拍，不是被他嫌弃"你今天发型丑"，就是被她吐槽"你表情太凶"，最后不了了之。
"怎么了？不愿意？"纪承宇看出她的犹豫，举着相机笑了笑，"就一张，留个纪念。"
"没有没有。"苏郁连忙摆手，调整了一下表情，往他身边凑了凑，"来吧。"
纪承宇举起相机，喊了声"茄子"。
闪光灯亮起的瞬间，苏郁下意识地往他身边靠了靠，嘴角扬起一个大大的笑。
照片很快吐了出来，纪承宇甩了甩，递到她面前。照片里的两人靠得很近，她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纪承宇看着她，眼神温柔。确实是张很登对的合照。
"挺好看的。"纪承宇说，"发个朋友圈？"
苏郁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发朋友圈？
意味着所有好友都能看到，包括......沈知屿。
她拿着照片的手指紧了紧，心里像是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说"发啊，不就是要让他看到吗"，另一个却说"这样太刻意了，不像你的风格"。
最终，前者打赢了。
她抬起头，对纪承宇笑了笑："好啊，发一个。"
她拿出手机，打开微信，把照片传上去，想了想，配了句文案：【庆祝纪同学篮球赛大胜～今天的松鼠鳜鱼超甜！】
然后点了发送。
几乎是瞬间，就有了点赞和评论。温知夏发来一串"啊啊啊"的表情包，还有几个共同好友评论"这是官宣了？"、"纪承宇可以啊，追到我们系花了"。
苏郁看着那些评论，心里却没什么波澜，反而有点空落落的。
她偷偷瞥了一眼纪承宇的手机，他也发了朋友圈，用的是同一张照片，文案更直接：【和喜欢的人一起吃饭，空气都是甜的。】
"走吧，"纪承宇收起手机，笑着对她说，"下午想去哪？我看天气预报说今天天气好，去游乐园怎么样？我记得你上次在朋友圈说想去。"
又是朋友圈。
苏郁忽然发现，纪承宇好像很喜欢从朋友圈了解她的喜好。这没什么不好，甚至可以说是细心，可她还是莫名地想起沈知屿——他从不需要看她的朋友圈，就知道她什么时候想吃草莓蛋糕，什么时候想看恐怖片，什么时候是真的生气，什么时候只是在闹别扭。
"好啊，"她压下心里那点异样，笑着点头，"去游乐园。"
游乐园里人很多，到处都是欢声笑语。纪承宇买了棉花糖，粉色的，很大一朵，递到她手里："小时候最喜欢这个。"
苏郁咬了一口，甜得发腻。她记得小时候和沈知屿来游乐园，他抢了她的棉花糖，还故意抹了她一脸糖霜，最后被她追着打了半条街。
"在想什么？"纪承宇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
"没什么，"她摇摇头，举着棉花糖对他笑，"有点甜。"
他们一起坐了旋转木马，纪承宇选了匹白色的马，她选了旁边的南瓜车。他拿着手机给她拍照，拍了很多张，说"每个角度都好看"。
他们还去玩了过山车，俯冲的时候，苏郁吓得尖叫，下意识地抓住了纪承宇的手。他的手很暖，紧紧回握住她，在她耳边喊"别怕，有我"。
下来的时候，她腿都软了，纪承宇扶着她，给她递水，替她擦额头上的汗。"还好吗？"他问，眼神里满是关切。
"没事，"苏郁喘着气笑，"就是有点晕。"
他们在游乐园里待了一下午，拍了很多照片。有在摩天轮最高点的合影，有对着镜头做鬼脸的搞怪照，还有她举着冰淇淋、笑得一脸灿烂的单人照。
夕阳西下的时候，纪承宇说："拍个九宫格吧，今天照片太多了，不发可惜。"
苏郁没有拒绝。
她坐在长椅上，认真地选了九张照片，从吃饭的合照到游乐园的各种瞬间，每张都笑得眉眼弯弯。配的文案是：【开心的一天～谢谢纪同学的陪伴[太阳]】
发送成功。
这次的评论更多了，温知夏直接打电话过来，语气激动："姐妹你可以啊！这是彻底放下了？纪承宇对你是真上心，好好处！"
"知道啦，"苏郁笑着说，"我这边信号不好，先挂了啊。"
挂了电话，纪承宇递给她一瓶水："累了吧？我送你回学校。"
"嗯。"苏郁点点头，站起身。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车厢里很安静，只有音乐在轻轻流淌。苏郁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又像是空得厉害。
她做到了。
她像个普通的女朋友一样，和纪承宇吃饭、约会、发朋友圈秀恩爱，每一步都做得无懈可击。沈知屿看到那些朋友圈，应该会彻底死心了吧？他大概会觉得，她是真的找到了幸福，真的不需要他了。
这样不是很好吗？
可为什么，心里会这么难受呢？
车子到了宿舍楼下，纪承宇把她送到门口："今天很开心。"
"我也是，"苏郁看着他，认真地说，"谢谢你。"
"明天见？"纪承宇看着她，眼里有期待。
"明天见。"苏郁点头，转身往楼里走。
走到二楼平台，她又忍不住往三楼看了一眼。
这一次，楼梯口站着一个人。
沈知屿。
他不知道站了多久，背对着她，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在抽烟。夕阳的光落在他身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落寞。
苏郁的心跳瞬间停了。
他看到朋友圈了？
他是在等她吗？
无数个念头在她脑子里冒出来，让她几乎要控制不住地冲过去问他。
可她最终只是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
沈知屿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缓缓转过身。
四目相对。
他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脸色苍白，嘴角还带着点胡茬，看起来憔悴了很多。他手里夹着一支烟，烟火在暮色中明明灭灭。
他就那么看着她，不说话，眼神复杂得让她看不懂，有失望，有愤怒，还有一丝......她不敢深究的痛楚。
苏郁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她下意识地想解释，想告诉他"不是你想的那样"，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句冰冷的"有事吗？"
沈知屿没有回答，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掐灭了手里的烟，转身走进了楼道。
三楼的门"砰"地一声关上，震得苏郁耳膜发疼。
她站在原地，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一样，缓缓滑坐在地上。
包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微信提示音。她拿出来一看，是沈知屿发来的消息。
只有短短的一句话：
【苏郁，你真行。】
那四个字，像是淬了冰，狠狠砸在她心上。
她看着那条消息，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是啊，她真行。
把喜欢的人推得越来越远，把自己逼进死胡同，还笑得那么开心。
她真行啊。
暮色渐渐笼罩了整个宿舍楼，二楼平台上，苏郁的哭声被晚风吹散，只剩下手机屏幕还亮着，停留在那条刺目的消息上，和朋友圈里那片虚假的欢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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