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瑛斜睨一眼他:“你这小子,怎么这么多意见?”
祁待舟放下手中的筷子,郑重地道出自己的理由:“陆拾坊夜间有拍卖会,男女结伴同行,更便于行事。”
文瑛挑挑眉,笑道:“这简单,玉辰变成女相就行了。”
闻言,祁待舟脸色一沉,周围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文瑛见状,扑哧笑出声:“算了,玉辰你还是和我一组吧,本来我打算和晓宇姑娘一起到外面等的。”
祁待舟脸色愈沉:“你要是闲,可以去查赌坊。”
文瑛耸耸肩,摊手道:“好吧。”
文晚也放下手中的碗筷问,看向祁待舟:“祁公子,这拍卖会大概是什么时候开始?”
祁待舟脸色缓和点:“晚上,赌坊也是晚上。”
梁玉辰仍不放心:“师尊,城主府的人……真的不会追来吗?”
文瑛视线转向祁待舟,脸上挂着一抹若有深意的笑问:“祁公子,你觉得呢?”
祁待舟言简意赅:“不会。”
文瑛给梁玉辰夹一块鸡肉,语气笃定:“玉辰,没事的,祁公子说不会就是不会。”
这么信任他?梁玉辰心绪复杂,只是随意扒拉碗里的菜,酒也不喝,索性放下筷子。——饱了。
此后,再无人说话,空气仿佛凝滞。
梁玉辰的目光在师尊与祁待舟之间来回扫视。
文晚放下筷子,捧着酒杯,浅浅地抿上一口。
祁待舟放下筷子,碗中还剩一鹅腿,一口也没尝过,手指轻叩桌面,余光却如被牵住般,一次次拂过文晚的侧脸。
文瑛手中的筷子几乎没停过,不断地夹菜,桌上的好菜尽数落入肚中。酒壶一空,又再问伙计要了一壶。她吃得酣畅淋漓,喝得双颊微红。
四个人分两组,各自前往目的地。
文晚和祁待舟并肩走着。直至只剩他俩,她才恍然发觉,祁待舟比她高出整整一个头。她从侧面只能仰视,好奇,他到底多高,心中想着想着,不由得频频望去。
祁待舟有所觉察,微微侧低下头,将视线尽量放平,和声道“怎么了?晓宇姑娘。”
“拍卖会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钱带够便好。”
文晚本来只是随便找了一个话题,对内容并不十分关心,但是他的话揪紧了她的心神。一听要钱,又悄悄地摸摸自己干瘪的钱袋,可是无论摸多少次,钱都不会变多。
察觉到她的神色细微的变化,祁待舟缓声道:“无妨,我带够了。”
文晚面露赧然,扯开了话题:“祁公子是不喜欢吃鹅吗?我刚刚见你碗里只剩一个鹅腿。”
祁待舟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笑意漫上眼底:“并非讨厌,只是吃饱了,不想吃了。”
“哦,是这样。”文晚心中纳闷:他怎么嘴角上扬的幅度越来越大,是遇着了什么开心的事吗?
两人继续走着,文晚收敛些,改用自己的余光悄悄看他。但是她注意到祁待舟的脸总是微微侧向与她相反的一边,这是回事?
拍卖会门口,伙计坐在椅子上登记,旁边立着一个巨大的牌子,牌子上写着入场费的价格,妖是最便宜的,人稍贵一点,仙门修士则是最贵的,价格竟是妖的五十倍之多。
文晚蹙眉望着那牌子,祁待舟看出她的困惑,开口解释道:“此前陆拾坊曾有仙门修士闹事”
“原来如此,”她心下了然,估计都和梁玉辰一样,假扮妖族混入夜妖城,“那祁公子,你怎么办?”
“无碍,我钱带够了。”
“不,我有个更好的办法。你头低下些。”
祁待舟闻言,弯着腰,低下头,视线与文晚平视,盯着文晚的眼睛问:“是这样吗?”
文晚被他这样专注地盯着,一时怔住,只愣愣地盯回去,轻声答道:“嗯。”
他眼眸很大,一点灯光在瞳孔反射,成一点星光,那澄澈的眸子里还映出她的模样。他嘴唇轻抿着微微上扬,像一个听话的小孩,在寻求表扬。文晚鬼使神差地伸出双手,捧住他的脸颊,随即将自己的额头贴了上去,额头贴着额头,妖力一点点渡入他的体内,他的周身瞬间被妖力笼罩。完成这一切,她松开手:“好了。”
祁待舟没想到她会这么做,一时间又怔住,仍然维持着弯腰的姿势,视线和她保持平视。文晚见状,以为他没有听懂自己说“好了”是指什么,便又解释道:“祁公子,现在你周身都是妖力,好了,我们可以进去了。”
“嗯,”他才回过神来,“多谢晓宇姑娘。”
“没事的,这还是之前梁玉辰教我的。”
祁待舟眸子倏地一暗,语气微凉:“他教的?”
“对,之前我们要进夜妖城,他让我借点妖力给他,好混入城中,对了”文晚忽然想到,“祁公子,你是怎么入城的?”
祁待舟嘴唇紧抿成一条线,沉默片刻,道:“也是这样。”
虽然只有一点点,文晚却敏锐地察觉到他情绪瞬间的低落,但想到正事要紧,便出声提醒道:“祁公子,我们进去吧。”
祁待舟深深看她一眼,呼出一口长气,肩膀一松,低声轻叹:“一点没变。”
这声叹息极轻,文晚却听清了,追问:“什么一点没变?祁公子,你很久之前来过陆拾坊?”
祁待舟语气中带有些许无奈:“嗯,来过。我们进去吧。”
文晚下意识地觉得,他说的根本不是陆拾坊,但不是陆拾坊又是什么呢?
伙计拦住两人,祁待舟熟练地从身上摸出一袋钱,放在那伙计面前的桌上:“两个。”
那伙计记下,两人走进去。
拍卖会场内装修豪奢,设有二楼看台和一楼雅座,中央是一座高台。场内皆是用夜明珠照明,将整个拍卖会场照得亮如白昼。
文晚侧过头,问一旁的祁待舟:“我们坐哪里?”
祁待舟走上二楼,寻到一处角落坐下,刚坐下就有伙计走上来询问:“客官要点什么?”
囊中羞涩,文晚正欲摆手回绝,祁待舟却已开口点几样糕点和一壶茶饮,然后回过头道:“拍卖耗时,中途可能会饿。”
“嗯,多谢祁公子了,”这一路上,多受他照拂,文晚心下渐生不安,觉得亏欠他良多。文晚想到这里,从怀里掏出一个手绳,递给他,“祁公子,这一路多谢你了,这是我在夜妖城集市上买的。”
祁待舟接过手绳,放在手掌上,微微一怔:“这手绳的编法很特别。”
“是吧。老板娘说这手绳是保平安的,你看这里,”她指了指绳结处多出的编纹,欣然笑道,“我自己编的,平安也会多一点。”
“很好看,多谢晓宇姑娘费心了。”
文晚笑意更浓,只只觉他比那不识货的梁玉辰好上许多,脱口道:“还是祁公子你有眼光!先前送给梁玉辰,他还嫌弃,不要。真是不识货!”
祁待舟面上笑意霎时凝住,向上弯的嘴角缓缓垂下。见他神色有异,文晚小心翼翼地问:“祁公子?你不喜欢?”
“没有,”他将手绳收起,“我收下了。”
他虽没有说什么,但是文晚总是感到他周身似散发出一股妖气,那股妖气并不属于她,而且说妖气也不太准确,倒更近于……怨气?她心道:是我惹他不高兴?仔细回忆两人的对话,猛地一拍大腿,豁然开朗——将之前曾送给别人的物件,又转送给他,任谁都会不高兴,自己真是个傻子!
意识到自己失礼,文晚急忙解释:“祁公子,这东西虽然不值几个钱,但是我真的很珍视它。之前送给梁玉辰,也是因为他行事太过鲁莽了,我怕有什么意外才送的,你看,”她抬起手腕,露出自己腕上那根相同的手绳,“我是自己有了,才舍得送人的,真不是不要的。”
祁待舟见她着急解释,敛去眼底复杂神色,面色恢复如常,温言道:“我是真的很喜欢。”
他神色已无波澜,文晚却总觉得他并非全然释怀。祁公子还真是礼数周全,即便不喜他人所赠,也客气收下。想到他方才的不悦,文晚脑海中不知为何浮现出城主余翎死死攥住她手腕的模样。
“快开始了。”祁待舟在一旁提醒道。
台上迎来一位娇艳女子,展露娴熟笑颜,扬声道:“今夜拍卖会即将开始。”话音刚落,台下的夜明珠都被罩上了盖子,场内骤然变暗,唯有台上的夜明珠还亮着。
那女子开始介绍起今天首件拍品,是五百年前某国的琉璃杯,娓娓道其来历。一开始文晚还很认真的听着,等到了第四件拍卖品的时候,忽然低声问:“祁公子,你觉得这里会拍卖尧珠吗?”
“我觉得不会。”
“啊?”那他们还浪费钱进来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