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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甦(四)

我一直认为,能躲过去的不叫危机,而叫意外。而那些躲又躲不掉、避又避不脱,必须要解决的烂账,才能叫作危机。

比如现在。

我枕着徐知微的被褥,一觉竟然睡到了大中午。夜不归宿,不晓得爹娘还要怎样担心。

我来不及洗脸,急急忙忙拄着拐,往大门里进。

正是用午饭的时候,爹和阿弟坐在桌子上,吃杂合面窝窝头。现在不是女人用饭的时候,女人的饭桌在灶台边上,只能吃他们剩下的。

我的进食顺序还要更低。因为我的弟妹尚且能帮忙做家事,我却是个废人。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甚至之前也不愿意出门。

都是娘将一点稀粥或者杂合面汤端进来,供给我几分稀薄的养分。

爹瞧见我匆匆忙忙进屋,阴沉下脸色:“你还敢回来?”

我赶忙解释:“昨儿个我没有乱走,是不小心在徐知微的屋里头睡着了。”

哪晓得爹面色难看:“我说的不是这个!阿祥说,你把两个妹妹叫出去,给她们东西吃,有这回事没有?”

简直就是莫名其妙,我皱着眉,面色黑得像要往下滴水。

爹继续说:“我给你钱,不是为了叫你胳膊肘往外拐的。现在就晓得拿我们的钱往外花,以后还不晓得怎么待你弟弟。”

这时候在灶台边忙碌的娘也插话道:“别人家的姑娘,发达了,都要帮衬家里,给弟弟娶媳妇,从来没有你这样的。”

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货色,哪能经得住他们一而再再而三地挑事。

于是呵呵冷笑了一声,先走到那个告阴状的小瘪三前面去:“肖奉祥,你厉害了不是?”

我这窝里横的阿弟横着脖子瞪我,一副理直气壮的凶恶相。

我反手就是一个耳光,让它又脆又响地炸开。没等爹娘反应,又是狠辣的一巴掌,直中他的面门。

肖奉祥的眼神一下子软化下来,惊恐如一只脆弱的羔羊,展现出几分孩童该有的样貌。

像这种被宠得无法无天的败类,早该有人好好教教了。我这不是在伤他,反而是在帮他。

现在不教他,迟早有人要教,到时就不是两个耳光那么简单了。

我爹已经腾得站起身来。对他来说,儿子就是他的命根子。女儿打他的儿子,就是大逆不道,是在打她老子的脸。

现在不好好收拾收拾这女人,岂不是要让她翻了天去!

“你要打我吗?”我偏过头来,指着自己的脸颊:“来,照着这儿打,用力一点。下午我还要去约会,不如就让大家看看,你们肖家多厉害,怎样会打女人!”

我这话一出,连从厨房里跑出的母亲也收住脚步,变得不再气势汹汹。

那被打的女人,那哀嚎着被扯着头发,连头带脸一起撞向桌角,变得鲜血淋漓的女人,不正是她么?

我爹梗着脖子,一双常年劳累和酗酒的眼睛变得通红:“你懂什么,还不闭嘴!”

我偏不,迎上去继续说:“不就是两串糖葫芦么,光是他上月摸走的法币,就能买百十串糖葫芦也不止。你们恐怕还不晓得吧?”

这事还是阿吉跟我说的。

我爹只偏头看了肖奉祥一眼,便晓得我说的是真的。那可是我们全家人一个月的生活费,一时间他的眼神更加可怕,脖子脸颊上青筋暴起,好像能吃人。

我仍不松口,乘胜追击道:“呵呵,还说要养什么读书人,你看哪家做官的,是你儿子这种货色!平日里游手好闲不好好学书,偷抢倒无师自通!”

我真是越想越觉得滑稽,不受控制地大笑出声。这两人实在是蠢,而且又蠢又坏,把这样的货色当成宝了。

忍不住又出言冷嘲热讽:“等他把家底败光,你们老了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猜猜这宝贝疙瘩会不会舍得给你们端半碗水!”

我的阿弟见父母不肯出手,自个儿冲过来想要撕打。我肖子衿一个残废,打不过成人,还打不过一个刚入学的娃娃么?

我将拐棍一撇,打在他的腿上,将他摔了个大马趴。他的手腕撑在地上,破了皮向外绽血。

这下我爹娘立刻就心疼了,是非对错也不管,一并呵斥我道:“无论如何,你也不能这样对你弟弟呀!”

我爹更是说:“我们肖家真是白养你了!像你这样的货色,还不赶快从我们家滚出去!”

我冷冷地瞥他一眼,用看蠢货的眼神瞧他:“我现在不拦他,难道等晚上去,让那林少爷好好瞧瞧,他的小舅子是什么德行么!”

我爹实在气急了,用手指指着我的鼻尖:“你,你……从我的家里面滚出去!”

“行啊,我现在就走,到时候别为了你儿子的学费,又要求我回来。到时候我可得让全天下人瞧瞧,你们肖家是怎么卖女儿的!”我一面冷嘲热讽,一面拄着拐棍,转身就走。

离开了那座男尊女卑的牢笼,我本以为自己会身心舒畅,一阵快意。毕竟这次对阵,我完全占上风,一点也没输,不是么?

可是我的身体因为方才的剧烈运动而咳嗽着,越急越咳,越咳越急,最后竟落下泪来。

我想我的记忆太迟缓,情感也太落后,总还停留在旧时候。

那时候,男人把我托在肩上,带着我四处游玩,为了我高兴,似乎能摘下星星;女人把我抱在怀里,微微摇晃臂弯,她轻拍着我的背,给我一个香香的吻。

我咳得眼冒金星,感觉天地都失去了颜色。这就是我的阿爹,这就是我的阿娘。一时间,我的心脏被撕裂开来,露出血淋淋的真相:没有人会全心全意地真正爱我!

可是我又不曾想活,也不曾主动要来这世上,是他们为了生儿子,非要把我给生出来的。我怎么会晓得几年之后,自己会遭这样大劫,成为一个废人。

早知如此,倒不如在我出生的那一刻,就把我给活活掐死算了!

我一面流泪,一面逃也似地回到了徐知微屋里,一股脑埋进被褥之中。那股春天的气息因为沾染上我的味道,已经变得稀薄,但依然成为我怀念母爱的依托。

我不晓得徐知微怎么还不回来,但是料想她一定过的很好。这个贱人,她有人疼、有人爱,还有人挂念,而我什么都没有。

如今她离开我,又到哪里潇洒去了?

我实在是太嫉妒她,也太恨她,以至于痛得肝胆俱碎,神魂颠倒。

我将头埋在被褥里,默默地无声地哭。嚎啕是属于那些有人疼爱者的特权,而我是独自儿一个,我只能默默。

不晓得过了多久窗外一阵轻响,仿佛有什么人在用小石子敲击窗棂。起初我还怀疑这是错觉,可那敲击声极有规律,绝对是有人故意为之。

我瞪大眼睛,有些希冀,又有些不安地打了一个哆嗦,会是徐知微吗?

我发觉自己真的很想很想见她。

不过我没有第一时间起身,怕窗外真是徐知微那个贱货。要是让她把我这副满心期待的模样看了完全,她准能得意好久。

我想了想,对着桌上的镜子理理衣角,又去擦拭满是泪花的眼睛。我哭就完全不像徐知微那样可爱,我的眼稍微微吊起,是很细长的丹凤眼,料想垂泪也是极冷清的。

这时我又有些害怕,她到时候嘲笑我怎么办?而且我如今又没了去处,只能暂住她家。

不过徐知微总不能不管我,她弄伤了我的腿,就要为我的一辈子负责。

如今我就赖在她家,吃她的,喝她的,用她的。等她结了婚,生了孩子,我就打她的孩子。

这样想来,我实在是坏,而且坏得理直气壮。可是我想到这里,又不由自主地笑将起来。倘若徐知微生的是个女儿,和徐知微长得一模一样,我恐怕不舍得打她,而只能爱她了。

毕竟,那可是一个全新的,没有伤害过我的徐知微啊。我想,倘若我没有因徐知微的缘故发生过车祸,我一定也爱极了她,毕竟她是这样的好。

可我偏偏是因她而残,不得不困在这无穷无尽的家长里短中去。

我跑不掉,挣不脱,就不得不恨极了她。

我怕徐知微要走,于是迅速地整理好自己,推开窗去。可是,窗外站的人不是徐知微,甚至也不是清铃,而是薛追。

我一下子像被抽走了脊梁,整个人都垮了下去。

“知微不在这里。”我冷淡道。

说完又感觉有点好笑,这一幕着实是像极了那天晚上,林天泽躲在外头时的画面。

只不过现在已经下午了,我都不晓得自己哭了这么久,一直到学校里面放学。

仍记得那天晚上,徐知微来找我的时候,身体冷得像一个冰坨坨。她看见林天泽找我,就变得很不高兴,我看见薛追,难道就不是如此了么?

我们自小就是青梅之交,最应该密不可分,感情深厚。凭什么就因为一个后来出现的男人,她就要疏远我?

她真是个自私自利的坏女人。

不过,这次见了薛追之后,她能不能还像上次一样,默默地出现在我面前?

现在她是不是也躲在哪呢?

“啊,”听我说徐知微不在,薛追应了一声,表示知道,又问我,“你知道她去哪儿了吗?”

“这个……”我故意停顿一下,有意让薛追晓得,徐知微根本就不在乎他:“啊,知微要出远门,还特意给我告别了。这样啊,她连告诉都没告诉过你么?”

我心头实在是快活得紧,简直像有几十只麻雀儿在放声歌唱,每一声都像一个小砸炮,宣告着属于我的小小胜利。

薛追闻言,微微皱起眉毛,似乎有些不安:“可是她跟学校里请了长假,听说是她外祖生病了,要在家里照顾。”

我这才晓得自己差点又说错话了,忙找补说:“是这样的,她回老家去了。外面租得房子,哪里能算家呢?”

待我说完,薛追银丝眼镜后头眸光一闪,笑吟吟瞧我一眼。我便晓得自己说得太多,反倒漏了馅。

这人实在太聪明,像一只捋着胡须的老鼠,眼泛精光,着实叫人恶心。

我不得不硬着头皮露出微笑,等候他的下文。

就这样给所有看不顺眼的人一巴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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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甦(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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