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阳光灿烂,客厅内的摆件都被染成金黄色。
如果现在有人从落地窗外看,会以为客厅里摆放了7个人形蜡像。
元笑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眼皮低垂。
她觉得自己是上了钩的鱼,遍体鳞伤,等待被人放在砧板上宰割。
地上还在闪烁的红色小灯泡被人一脚踢开,高跟鞋踩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先表态,”俞耀星站在客厅中央,对着虚无缥缈的空气扬声道,“只要你放我和顾霆走,我们愿意把全部财产通通转到你名下。只要你不杀我们,今天发生的一切我们缄口不言,我发誓!”
她跑到顾霆身边,抬起他的手:“老公你也发誓!你要让他看见我们的诚意,我真的愿意把全部财产都给他!”
顾霆眼中全是心痛,他抱住俞耀星,心疼地拍她的背,又不得不告诉她一个残酷的事实。
“这个庄园的主人不缺钱。”
俞耀星抬眼:“庄园的主人?”
“很明显,”顾霆说,“突然消失的门闸,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食物,以及快速杀人和转移尸体的手法……这座庄园是新建的,能快速熟悉地形和细节,除了庄园的主人之外,还有谁能做得到呢?”
顾霆叹气:“所以,一个拥有庄园的人,绝对不会缺钱。”
“那到底是为什么要把我们囚禁在这里?”俞耀星皱眉。
顾霆思忖一阵,沉声道:“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马斯洛的需求层次理论。”
“我知道!”斯文紧接着说,“我有研究过马斯洛的五个层次理论。分别是:生理需求,安全需求,社交需求,尊重需求,和自我实现需求。”
俞耀星不懂这些,迷茫地问:“可现在发生的一切和这个理论有什么关系呢?”
顾霆说:“我去年投资了一部国外电影,是个以杀人游戏为主线的电影。讲的是上流社会用钱滚钱的人觉得生活无趣,想看几百人自相残杀,最终给活到最后的人丰厚的奖金。”
俞耀星眨了眨眼:“那不是电影吗?虚构的呀,老外就是敢写敢想。”
“你们以为这只是杜撰吗,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词是什么?”顾霆问。
俞耀星说:“瓮中之鳖最恐怖。”
元笑说:“死亡?”
斯文想了想:“是病毒!或者疯子!隐藏在我们之中的疯子就是最恐怖的!”
顾霆缓缓摇头:“是**。”
“**是无穷无尽的,因为有了**,所以才能衍生出你们所说的词汇。而这个人的**,一定是看我们一个一个死去的过程。甚至包括我讲的这番话,在他眼中,也是个笑话。”
安静一瞬。
“我好像能理解你说的需求理论的意思了,”元笑敛眉分析道,“马斯洛需求理论的第一层就是生理需求,处在这一层的人基本上都是乞丐或者流浪者,他们只想要填饱肚子。”
“而那个电影里的幕后主使就是生活在最顶层的人,他们拥有金钱、被人尊重、在社会上享有地位……于是他们开始追求刺激,并且是那种需要凌驾于他人性命之上的刺激!”
“而在我们之中的凶手,就是这种人。他在玩一种虐杀游戏,我们都是他的猎物!”
顾霆神色凝重点头。
“那摄像头只是个摆设,我猜,这个人不满足通过屏幕观看,他一定要参与其中,并且伪装成担惊受怕的模样。”
“真是个变态!”俞耀星气愤道,“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人!”
所有人都因顾霆这段话而后怕。
仿佛脖颈被系了条麻绳,绳子的另一端就在凶手掌心,死只是时间问题。
又过了十几分钟。
“还有一种可能,”斯文说,“凶手或许另有目的。比如是我们得罪了他。”
元笑无力开口:“可我从来没得罪过人,从小到大,我极少和别人争执。”
斯文说:“或许是无意间得罪了也说不准。”
元笑还是觉得不可能:“就算有无意的,那也不至于费这么大的劲把我骗到乌城吧。”
“万一那个人就是很小心眼呢,万一你以为的无意间,却意外造成了那个人的苦楚呢?”
“得罪一个人可是很容易的,你买了件漂亮衣服穿在身上,即使不炫耀,也会被买不起的人嫉妒。虽然这种人极少,但不代表没有。”
“听说过蝴蝶效应吗,”斯文说,“书上不是有一句很有名的话吗,‘一只南美洲的蝴蝶扇动翅膀,结果可能引发美国德克萨斯州的一场龙卷风。’指的是微小的变化,可能会影响某人的一生。”
元笑缓缓抬头,倾身看着斯文。
“你似乎是在往另一个方向引导大家。”
斯文迷茫地眨了眨眼:“什么?”
元笑说:“你这样说,是想告诉我们,之所以被困在这里,是因为我们做错了事,得罪了人。”
元笑一说完,其他人都警惕地看向斯文。
俞耀星问:“对啊,你为什么突然这么说。我们能得罪谁呢?又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才被人做了这么大的局呢?”
Silas也说:“你连庄园的主人是谁都不知道,怎么会确定是我们得罪他,而不是因为他变态的思维呢?”
斯文推了下厚重的眼镜:“我是根据平时写文章时的思维模式推算出来的。”
“写文章?”元笑问,“这跟我们现在的处境又有什么关系?”
斯文抿了抿唇,耐心解释:“其实我们现在的情况,在文章里是有一个专业术语来概括的。”
顾霆沉声道:“你是想说,暴风雪山庄吗?”
“没错,”斯文眼前一亮,“暴风雪山庄模式,是最经典最常见的悬疑推理模式。”
“指的是一群互不相识的人因为各种原因被聚集在一起。但山上空降暴风雪,导致没有信号无法联络到外界。然后一群人开始莫名其妙一个接一个死去,凶手往往就在其中。”
元笑缓缓点头:“我看过这种电影。”
说着鼻子又是一酸。
秦北是探险和推理的爱好者,这些电影都是他推荐给自己的。
元笑回忆:“电影里讲,被聚集到一起的人虽然不认识,但他们会有一个共同朋友。这个朋友一定和他们有着深仇大恨,所以才将他们聚集到一起,然后……一一杀掉。”
“没错!”斯文说,“这就是我刚刚说的,会不会是因为我们都得罪了凶手,所以才导致我们被聚集到了一起。那如果我们在凶手下一次出手之前推算出来这个人是谁,一定可以保命。”
安静一瞬。
“我先说吧。”斯文率先举手,“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想法,是因为我的确得罪过一个人。”
“我之前因为文章出版的原因,和出版社的一位编辑吵架,我们在微信上互相问候对方的祖宗十八代。”
“事后我举报了出版社税务有问题,然后那家出版社就被关停了。我这算是断人财路,所以被报复是很符合逻辑的。”
“编辑叫李明芳,出版社老板叫王小雅。”
斯文吞了下口水,目光扫过其他人:“你们认识这两个人吗?”
大家都摇头:“不认识。”
斯文说:“那你们呢,有得罪过谁吗?”
元笑将生平所有的事都想了一遍,也没想出究竟得罪过谁。
直到斯文开口:“就算你不争不抢,那么秦北有没有得罪过人?”
元笑恍然。
叹道:“秦北他的脾气很不好,经常和人发生争执,但因为他身高体壮,朋友也多,每次都是对方吃亏。得罪过的人可太多了。”
斯文倾身:“挑几个严重的说。”
元笑想了想:“之前有个男生喜欢我,经常打电话骚扰我,后来被秦北知道了,把他给打了……他叫闻顺昌,你们认识吗?”
大家摇头。
斯文说:“这算什么大事,只不过打了他一顿。又没断人家财路,根本不至于人家布下这么大的局啊!”
“其实挺严重的,”元笑说,“那个男生的脸被秦北给……总之就是需要整容修复,还有手指也坏了……那个男生是学钢琴的。”
金兰花眨了眨眼:“这么狠。”
斯文追问:“还有吗?”
“还有……上学的时候吧,有很多人给他表白写情书,有一些长相……不怎么样的人,就会被他和他的朋友嘲讽。”
“那些人也有很多,名字……我都记不住了。路青,钱雯,孙……”
“这些也不是什么大事吧,”不等她说完,斯文又开口,“还有吗?”
元笑叹气:“其实有挺多的,后来我们在一起后才好一点,因为我一直在劝他。只是秦北脾气很大,有时候冲动起来我也劝不住。”
斯文问:“那你为什么要跟他在一起,不怕他家暴你?”
“我们是高中同学,他对别人没有耐心,唯独对我百依百顺,”元笑抬眼,认真道,“我这样说你或许感受不到。但他对我有多好,我心里明白。”
“我倒是能理解,”俞耀星虽然还在生气,但还是开口,“就像我老公在外面的形象是冷酷不近人情,但却会在家里为我做饭、照顾我,一切都面面俱到。传出去大家都不会相信这是我老公。”
话毕,俞耀星清了清嗓子,尴尬道:
“我大学时做过模特,当时学校里有很多比我更漂亮的女孩都去面试……我为了拿到名额,就偷偷讲她们的坏话,这也算是断了她们的财路吧,后来她们知道了,还和我大吵一架呢。”
“名字有好几个,袁文静,周涛,周琳,伊文……你们认识吗?”
大家再次摇头,视线落在顾霆脸上。
安静一瞬,顾霆语气低沉,语速加快道:“我在合同上动过手脚,设计让对方违约,赔了我七千万。名叫齐正。”
这个人的名字,大家也没听过。
金兰花双手握在一起,摩挲几下说:“我为了自己骗过相处很久的朋友,导致朋友得了抑郁症,人生从此发生巨大的转变……叫……叫李一。”
又是个让大家陌生的名字。
斯文看向孙伶聪:“神童,到你了。”
孙伶聪眨了眨眼:“我听妈妈说,《聪明大脑》那期节目其实我报名时已经结束了,但妈妈花了钱让我上去。然后我就打败了所有人,成为第一名。”
“这有什么的,”斯文不解道,“你的智商确实可以打败所有人啊。”
“但……后来只有我接到了广告和综艺,第二名就什么都没有……”
孙伶聪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音色飘忽:“如果我走正常程序报名的话是上不了那期节目的……等于说我也改变了其他人的命运。第二名叫赵良英。”
按说上过电视的神童知名度肯定会比普通人大。
但赵良英这个名字大家还是没听说过。
可见《聪明大脑》的确没把第二名推到荧幕前,只让他短暂拥有到了热度,很快就随着时间流逝重新成为素人。
而这一切光环,如果没有孙伶聪的话,就都是赵良英的。
大家都说完后,一致看向仰躺在按摩椅上揉眼睛的Silas。
Silas的眼睛已经出现红血丝,他用力眨了眨眼。
垂眸说:“校园暴力。”
斯文问:“你是施暴者?”
“嗯。”Silas解释,“但那时候我是因为年纪小,而且后来家里也赔了不少钱。现在长大了才意识到之前做的都是错的。”
他一口气说出了十几个人的名字,可惜在场无一人认识。
每个人说出来的人名,除了本人之外,其他人都不认识。
“所以我们并不是因为得罪了共同认识的人才被聚集到一起的,是我推测失误了。”斯文叹气,窝在沙发里没再说话。
元笑突然起身,目光扫过每一个人,沉声问:
“你们刚刚说的一切,真是平生做过最过分的事情吗?有没有避重就轻?”
这话说完,所有人皆是一怔,随即目光躲闪,不和她对视。
但这并不能妨碍元笑继续质问。
“如果你们真想逃离这里,就该实话实说。庄园的主人或许想看见我们发自内心忏悔,如果我们真的把做过的错事说出来,他就会原谅我们,放我们走。”
“电影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元笑说,“反正这里没有监控,又传不出去,你们为什么不说实话?”
“或许下一个死的人就是自己,难道你们宁愿把做错的事带进棺材里,也不愿意说出来为自己求得一线生机吗?”
她的质问掷地有声,在场所有人都有自己的小动作。
俞耀星轻轻扣着美甲,斯文则把沙发垫揉出褶皱,顾霆胸膛的起伏增大,金兰花则把抱枕上的麦穗揉成一团……
元笑继续说:“我自认为生平没做过一件错事,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我人生中最出格的事就是和秦北在一起,导致他为了保护我而伤害别人。”
“你们呢?你们觉得自己为什么会被囚禁在这里?”
“说实话啊,万一凶手就想听实话呢!”
……
未几,顾霆清了清嗓子,率先开口。
“我的娱乐公司是家族产业,曾经我爸爸管理时,我并不是第一继承人。为了拿到公司掌控权,我……设计让我大哥出了车祸,二哥被绑架。”
元笑问:“他们的下场是什么?”
“我大哥终身残疾,二哥被利器击中大脑,智力退化到三岁。”
顾霆说完长舒一口气,随后闭上眼睛,一束光打在他脸上都像是对他的指责。
斯文听后嫌弃地看着他:“真没看出来!你居然是这种卑鄙无耻的小人!”
她本来挨着俞耀星坐,但看对方的神色平静,想必已经知道这一切。
斯文起身坐到另一张沙发上,问俞耀星:“娱乐圈的水很深,我想你也不可能只在大学期间做过错事吧?”
俞耀星轻轻地呼吸。
直到顾霆温暖的大手握住她的手,才咬了咬嘴唇开口:
“我曾经和人竞争过一部戏的女一号,本来无望,但我觉得这部戏剧情很好,实在不想放弃。”
“于是我为她安排了一场意外。”
“你说的该不会是……”斯文眨了眨眼,“方亿箩坠崖事件吧?”
所有人都知道方亿箩,她的外形以及接戏赛道都和俞耀星类似,两个人戏路相同,总会互相竞争资源。
直到某天方亿箩因为录制节目意外坠崖身亡,这件事霸占了新闻头条。
没想到居然是俞耀星做的。
元笑呼吸慌乱:“原来你们都是杀人凶手!”
“我不是故意的!”俞耀星说,“我只是想要她拍不了戏,只要她养伤超过三个月,那部戏我一定能争取到,可谁能想到她居然掉下去了。”
说完,俞耀星一脸愤然,扫视了一圈,目光落在元笑脸上:
“也别一直把矛头指向我们啊,秦北因为有人骚扰你,就毁了人家的脸和手,相当于断了别人未来的路,这叫活遭罪!比直接杀人都恐怖!”
“况且今天被困在这里的人都不会无辜的,你们倒是接着说啊!我看看你们有谁是无辜的!斯文,你也重新说!”
……
斯文本来嫌弃的眉眼耷拉下来,她的声音低沉了些:
“我之前举报那家出版社的税务问题,后来他们补交了税款准备东山再起。我气不过,又举报了他们在20年前未经过审批私自印刷书籍贩卖,并且重点强调了里面一千多字的色.情内容……这一次王小雅和当时的负责人全都进了监狱。”
顿了一下,语气变轻,带着心虚:“王小雅的父亲是老年痴呆,她进去之后,她的父亲有天半夜跑出家门被车……撞死了。”
“呵,”俞耀星冷声说,“你自己不也是杀人凶手吗!”
“你搞清楚,我做的一切是为了报复王小雅,她本来自己也做了坏事,这些都是她的报应!至于她爸的死跟我有什么关系。”
斯文翻了个白眼:“我和你们这种万恶的资本家可不一样,我走的都是正规渠道,死了是他们倒霉,是报应。”
元笑偏过头:“金阿姨,你也说谎了吗?”
“是,我很抱歉。”
金兰花愧疚地垂眸:“我患有严重的心理疾病,每一次发作都会失去意识,对自己接下来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
“那一次预感要发作时我恰好和病友在一起。为了能够控制病情发作,我拿走了对方的药。”
“没想到她也病发了,等我发现时,她已经死了。”
“监控显示她像变了个人一样,先是自己抽自己耳光,随后抱着大树用力地撞,最后挣脱开别人的手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监控显示,她也预感到了病发,去找药时发现没有了……是我害死了她。”
金兰花说完,孙伶聪小心翼翼举起手。
“我之前偶然听到妈妈说,比赛的第二名因为接受不了打击,变得自闭了……也是心理疾病……后面我就不太清楚了……”
俞耀星瘫坐在沙发上:“看来我们都不无辜,我们都给别人带去了人生的重大伤痛。”
“事实是这样,”元笑说:“但大家提起的每个人,都不是所有人认识的啊。”
好不容易找到了方向,却又在此刻断掉。
埋在心底的秘密都被摊开摆放,仿佛被剥光了游街一样尴尬。
每个人都变得沉默,内心祈祷着这次忏悔可以被庄园的主人听到,但等了很久也不见有人出现。
直到天色暗了下来,门口的闸机还没有出现。
黑夜犹如一张巨大的网,他们则是在网中挣扎的鱼。
元笑靠在落地窗前,落寞地眨眼。
她很想念秦北。
如果时光能倒流,一定不和秦北来这里。
她从口袋里摸出那袋橙汁粉。
真没想到剧本杀里的道具,居然是秦北生前交给她的最后一样东西。
元笑看向窗外,明亮的玻璃映出所有人的状态。
俞耀星的高跟鞋横七竖八扔在某处;
斯文的随身听也扔在桌上,耳机线落在地上;
孙伶聪趴在桌上抹眼泪;
顾霆的领带被他扯下来胡乱扔在沙发一角;
金兰花眉头紧皱,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Silas刚滴了眼药水,正在眯着眼睛躺在按摩椅上。
冰箱和食物柜依旧是满满当当,仿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但越是这样,越让人绝望。
他们似乎要一辈子待在这里,与世隔绝。
不。
或许下一秒就会死人。
会是谁呢?
元笑突然转头看向楼梯口。
那个抱着孩子的女人一直没有下过楼。
孩子或许有奶粉,但她不需要吃东西吗?
真是个奇怪的人,真不知道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想到这,元笑突然发现一件十分不对劲的事!
记得秦北当初和自己说过,庄园的邀请函很抢手,是他熬了两晚,在0点时抢到的。
那个女人又不会玩剧本杀,她很明显不会去抢名额啊!
马斯洛理论、蝴蝶效应理论、暴风雪山庄模式解释……全都来自网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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