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江寻转身离开，不再理会身后芜杂的人心。
苏倦的话点明了一个事实，此方诡域，正在放大并利用人性之恶。
他的离开，打断了剑拔弩张的对峙，凌乱的脚步追赶上来，沉默在黑暗里蔓延。
综合楼比教学楼更加破败，空气中弥漫着陈腐的气息，一间间紧闭大门的教室，似乎门后有什么东西在活动。
“不对，怎么这么老旧？”胡明坤最先发现异常。
林晓琪也说：“是啊，和本来的不一样，我记得这个护栏才漆了不久，看着却像十多二十年没维护了，墙皮也脱落的这么厉害，这里不是这样的……”
“扭曲加剧了。”江寻于黑暗中前行，平静地陈述。他的目光扫过腐烂剥落的墙皮，“本来就不是真正的学校，这里是以规则能力复制的诡域，越接近核心，规则的本来面目就越清晰。”
苏倦也说：“怨气浓厚，旋涡的中心就在前面。”
“怨气？”江寻却不置可否，伪装的怨气而已，就像刻意制造出的恐怖，驱离他们远离核心。
王恒听的头皮发麻，后背的汗毛根根矗立，终究还是败给气氛，语气柔软下来：“好吧，之前的都不说了，既然大家重新聚在一起，至少让我知道你们来这里是干什么？和你们去三七班有关？是那个历史遗留问题？”
李老师终究心善面薄，开口解释了他们拿到新线索来这里的原因。
王恒便也快速说了一遍他们刚刚的经历，“我们爬窗下楼，发现离开教学楼后外面黑的可怕，浓雾深处充满了不详，我们连大门的方向都没有摸到就回来了，没想到才到二楼就撞了诡，然后就……”
说话间，他们终于来到了走廊尽头的阳台入口。
锈蚀的铁门虚掩着，门外是沉沉的夜色和淅淅沥沥带着腥气的雨。
这里破败扭曲的更厉害了，就好像荒废了不知道多久。
阳台很宽敞，但护栏大片倒塌，只剩下几根扭曲的钢筋，倔强地立着，仿佛在诉说着当年的惨剧。
地面上堆积着垃圾和灰尘，雨水打湿了一片，显得泥泞不堪。
“就是这里了。”李老师声音干涩，指着那片倒塌的护栏，“当年，就是从这里掉下去的。
就死在正下方的楼下。”说完这句，李老师疑神疑鬼地看了一圈，不敢再开口了。
王恒三人则挤在门口，眼神闪烁，既不敢进去，也不敢离大部队太远。
江寻和苏倦率先踏入了阳台。
雨水冰冷，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黏腻感，就像活着一般，那些雨滴挥舞着看不见的触手，直往衣服里钻，让人极为不适。
江寻对此视若无睹，视线扫过这片不算大的空间，最先来走向阳台的最外侧。
这里的护栏大片倒塌，只剩下几根单独的钢筋，孤独且锋利的矗立着。
站在边缘，低头往下看，不过四层楼高的距离，却因为黑雾萦绕，仿佛深渊。
依稀间，江寻能看见那正对脚下的花坛，盈满着红色的鲜花，在雨中娇艳地绽放。
这样看了一会儿，他收回目光，视线扫过断裂的护栏，最后迈开步子，在湿滑泥泞中移动，仔细查看每一寸的地面，还有两侧的角落，一丝不苟，神情专注，仿佛周围弥漫的恐怖，与他完全无关。
直到他来到墙角，在一团被雨水泡的发胀的纸壳箱前停下。
这里，有东西。
就像某种规则聚合物，比诡异的存在感要微弱太多，更像是不久前他们在三七班教室里拿到的作业纸，因为规则的缠绕，而让它的气息变得异常。
“你找了？”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在耳边响起。
江寻停下要去翻找的动作，转头看去，就看见了被雨水淋透的苏倦。
黑色的绸缎家居服紧紧贴在他的身上，勾勒出肩线、脊背乃至腰身轮廓，湿漉漉的布料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幽暗滑腻的水光，与他过分苍白的肤色，形成了极致而鲜明的对比。
他就在雨里，歪头笑着，明明是活人，却给人一种艳鬼的感觉。
艳鬼，而不是诡异。
江寻有自己看法，他将这两种东西完全区分开来。
后者是规则的具现，一切都是伪装是虚幻，但前者，艳鬼，鬼，却是灵魂存在的证据，虽然无形无色，但从某方面而言，鬼可比诡异有“人气”多了。
苏倦的桃花眼微微眯着，面容绮丽，抬起的手直指江寻身后那堆纸壳箱，白皙的腕骨划出幽暗的弧光：“我也找到了，就在那里。”
江寻对此并不意外，苏倦感知情绪的能力，在他看来，更像是感知规则。
只是他从规则上，感知到的是光彩，是飘絮，是那些明暗的记忆，和自己只是盯着规则流转的线路不同。
这也让他和苏倦的感知距离有差别，精准度也有差别，目前来看，苏倦在规则世界里的优势，略大于他。
就在这时，苏倦突然脸色一变，一步冲到江寻身边。
“别说话，它要来了。”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呜呜”的哭声也随之响起。
所有人脸色大变！
“它，它真的来了。”
“快！靠墙！静默！”李老师嘶哑地喊着，自己率先标准无比地贴紧墙壁，闭眼低头，一动不动，就连呼吸都放缓。
林晓琪和胡明坤急忙照做。
王恒三人更是惊恐万分，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扑向墙壁，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眼中充满了恐惧。
他们身上，那被“标记”的感觉，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清晰。
江寻看了苏倦一眼，做好了静默准备。
他的感知落后了一秒左右，这就是自己和苏倦在敏感度和距离上的差异。
别看只是一秒，在修仙界的斗法里，却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也就在这时，一个温暖的身体贴靠过来，苏倦紧贴他站定，还抱怨了一句：“好冰。”
江寻面无表情地看他。
苏倦笑弯眉眼地说：“不是必杀规则哦，可能是我们都聚集在这里，刺激它游荡回来。”
这么说完，他的声音又放轻了几分，几乎都是气音地说：“可以说话。”
没错，这不是必杀规则。
时间还没有到，规则的世界里，必须遵循规则。
但这并不代表安全。
针对他们的恶意，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从楼下、不，是从四面八方，朝着这个阳台聚集而来。
毫无疑问，它想要杀死他们。
空气里，尸体**的臭味越来越浓，随着那团散落的规则线条聚集缠绕在一起，规则世界的目光、它的全部注意力，似乎也聚集在了这里。
江寻却无畏抬眸，朝着那团恐怖看了过去。
就在阳台的外侧，那片原本空无一物的夜空中，一个穿着暗红色校服的模糊身影，正静静地悬浮着。
湿漉漉的黑发紧紧贴着它的脸，一双充满怨毒的眼睛，透过发丝的缝隙，死死地扫过阳台上的每一个人。
它似乎在挑选。
目光在王恒、秃顶男和瘦高男身上，停顿的时间尤其长。
那三人被最直接的恶意锁定，抖的像筛糠。
然而厉鬼的目光，却最终缓缓移开了。
它看向了阳台内侧，墙壁的方向。
江寻困惑，那里有什么？那里没有人。
那它在看什么？
他顺着那目光，又仔细看了一眼，顿时心中警铃大作！
也就在这时，苏倦急促的声音响起：“镜子，这阳台上有镜子。”
没错，是镜子，江寻也同时看见了。
那镜子就在阳台内侧不起眼的角落，斜靠在墙壁上，像是以前用来整理仪容的镜子。
它被几块脏兮兮的木板随意地钉着，勉强算是一种“封条”。
而此刻，在那模糊的暗光里，镜子映照出的，却不是他们任何一个人的倒影。
黑暗在镜子里蠕动，最后缓缓浮现出诡异那张惨白浮肿，带着诡异微笑的脸。
它正在镜子里，对着他们笑！
镜中，诡异的身影开始变得清晰，它缓缓地抬起了手。
不是对着镜外的他们。
而是对着镜中映照出的他们每一个人的影像，做出了一个“过来”的手势。
“别看镜子！”江寻低喝出声！
但已经晚了。
离镜子最近的胡明坤，因为极度恐惧而下意识地瞥了一眼。
就这一眼，他的眼神瞬间变得空洞，脸上露出了和镜中厉鬼一模一样的诡异微笑。
他不再紧贴墙壁，而是身体僵硬，一步步地朝着那面镜子走过去，举起的双手，似乎想要撕开那碍事的封条，看个究竟。
【规则三：所有镜面反射设施已进行安全处理。请勿破坏封条，勿试图窥视。】
但这面镜子，根本就不是被“安全处理”过的状态，那仿佛一碰就掉的木板封条，简直就是为了让人更方便破坏。
可在这个诡域里，没有人会傻到去做明确违背规则的事情，所以胡明坤被控制了。
这个感觉，简直就像、就像通过诱骗，刺激，惊吓，控制等等手段，让人犯错，然后实施规则猎杀。
冰冷的雨水中，绝望如同藤蔓，缠绕上每一个人的心脏。
江寻的指尖，那缕被他打磨许久的规则之力，发出淡淡光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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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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