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一早，林秋刚把红薯粥熬上，院门外就传来刘婆子那标志性的大嗓门：“秋丫头在家吗？”
她心里咯噔一下，往灶膛里添了把柴，慢悠悠地开了门。刘婆子穿着件半新的藏青棉袄，手里拄着根枣木拐杖，脸上堆着褶子笑，眼睛却滴溜溜地往院里瞟。
“刚起呢？” 刘婆子挤进门，鼻子使劲嗅了嗅，“这是熬了啥好东西？香得很呐。”
“就普通的红薯粥。” 林秋堵在门口，没打算让她进屋，“刘婆婆找我有事？”
刘婆子故作惊讶地拍了下大腿：“哎哟，你这孩子，还跟我生分了？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前几天病刚好，身子骨可利索了？” 她自顾自地往灶房挪，“我听村里都在传，说你跟李家铁蛋……”
林秋皱眉：“传什么？”
“嗨，还能传什么，说你们俩快成了呗！” 刘婆子笑得眼睛眯成条缝，“这可真是大好事！我正想跟你说呢，那李家铁蛋，虽说性子活泛了点，可身强力壮的，是把干活的好手。你俩要是成了，他主外你主内，日子保准红火。”
“刘婆婆怕是听错了。” 林秋往锅里搅了搅粥，语气平淡，“我跟李同志素无往来，谈不上成不成的。”
“哎呀，这有啥不好意思的？” 刘婆子凑过来，压低声音，“我知道，你是觉得李家条件一般。可你想啊，他家仨儿子呢，将来有个啥难处，哥兄老弟的也好帮衬。再说了，你这院子虽说宽敞，可你一个姑娘家住着，难免孤单。嫁过去有热汤热水的，多好？”
她话里话外都在往 “好处” 上引，却绝口不提李家惦记房子的事。林秋心里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我一个人住着挺好，不觉得孤单。”
“傻丫头，这咋能叫好？” 刘婆子急了，“女人家终究得有个归宿。你那点家底，自己攥着多费劲？交给男人管着，你只管烧火做饭，多省心？”
“我的家底，就不劳刘婆婆操心了。” 林秋把锅铲往灶台上一放，“我跟李家没半点关系，也没打算嫁过去。村里的闲话，都是瞎传的。”
刘婆子脸上的笑僵住了：“秋丫头，话可不能这么说。李家都托我来问了，说只要你点头，彩礼少不了你的，三转一响不敢说，扯几尺布做身新衣裳还是有的。”
“别说几尺布，就是几匹布，我也不稀罕。” 林秋往后退了半步，拉开距离，“刘婆婆要是来做媒的，就请回吧。我暂时没打算找婆家，更不会考虑李家。”
“你这孩子咋这么轴？” 刘婆子沉下脸，“我这是为你好！你一个孤女，能找个婆家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
“我的婚事我自己做主，就不麻烦刘婆婆了。” 林秋转身要关门，“粥快好了，我得看着火。”
“林秋！” 刘婆子把拐杖往地上一顿，“你别给脸不要脸！我好心好意来给你说亲，你倒好，油盐不进！你以为离了李家，还有谁家能要你？”
林秋猛地回头，眼神冷得像冰：“有没有人要，是我自己的事。就不劳刘婆婆费心了。” 她 “砰” 地关上院门，落了闩，还特意搬了块石头抵上。
院门外传来刘婆子气急败坏的咒骂声，夹杂着拐杖捣地的 “咚咚” 响，好半天才渐渐远去。林秋靠在门板上，手心竟全是汗。
灶房里的粥还在咕嘟冒泡，香气弥漫了整个院子。她深吸一口气，走到锅边，把火调小。刚才那番话，说得又快又急，倒像是把心里积的郁气都吐了出来。
虽然知道刘婆子不会善罢甘休，李家也可能再生出别的事端，但至少此刻，她守住了自己的底线。这日子是她自己的，谁也别想替她做主。
王婶听见了隔壁的动静，坐立不安。她知道刘婆子那德性，被拒了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保不齐今晚就会撺掇李家来闹。她越想越急，索性揣了两个刚蒸好的红薯，快步往村支书家赶。
村支书家在村东头，是座带院子的砖瓦房，在一片土坯房里格外显眼。王婶刚走到门口，就见支书媳妇在院里晒辣椒，笑着打招呼：“嫂子忙着呢？”
“是他王婶啊，快进来坐。” 支书媳妇擦着手迎上来，“这大清早的，有啥事？”
“找支书说点事，他在家不？” 王婶把红薯往石桌上一放，眼睛往屋里瞟。
“在呢，刚吃完早饭。” 支书媳妇掀了门帘，“当家的，王婶找你。”
村支书从屋里走出来，穿着件中山装，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他见了王婶，笑着问：“啥事这么急？我看你一路小跑过来的。”
“可不是急嘛。” 王婶拉着支书往旁边挪了挪，压低声音，“就是林秋那丫头的事，您还记得不？前阵子您说要给她介绍个军人，叫陆湛的？”
村支书点点头：“记得，咋了？”
“这不是李家在背后搞小动作嘛，” 王婶把村里的闲话和刘婆子去说媒的事说了一遍，“那丫头刚拒了刘婆子，我怕李家不甘心，再生出啥幺蛾子。您看，能不能赶紧跟陆同志那边通个气，让他们见个面？”
村支书皱起眉：“李家也太不像话了！强买强卖啊？” 他想了想，“陆湛确实回来了，昨天还来我这报过到，说探亲假有半个月。他家情况我知道些，父亲是机床厂的老师傅，母亲在纺织厂当会计，都是正经人家。”
“那孩子咋样？” 王婶追问，“性子好不好？待人体贴不？”
“是个好后生。” 村支书赞道，“去年立了三等功，部队里要提拔他当排长呢。我见过他两回，说话办事都透着股稳重劲儿，不像村里那些毛头小子。就是话少点，问一句答一句，不过眼神亮，看着就正直。”
王婶心里的石头落了一半：“那他家条件，应该不差吧？不用惦记林秋那点家底？”
“嗨，人家城里有房子，两居室呢。” 村支书笑了，“他爹娘工资加起来快一百块，在城里也是中上水平。能看上咱家这穷乡僻壤？要不是他姑奶是咱村的，临终前托我给留意个本分姑娘，他还不一定愿意来相看呢。”
王婶这下彻底放了心，拍了下手：“这可真是缘分！那您看，啥时候让他俩见个面合适？”
村支书想了想：“我下午去趟陆家姑奶家，顺便跟陆湛提提。要是他愿意，就定在明天上午，村头老槐树下，清净。”
“哎，好！” 王婶笑得眼角皱纹都堆成了褶，“那我回头跟林秋说一声，让她也有个准备。”
“让她别紧张，就当认识个朋友。” 村支书叮嘱，“成不成的，都别勉强。”
“我知道，我知道。” 王婶说着就要走，又被村支书叫住。
“对了，” 村支书补充道，“陆湛这次回来，还带了些城里的点心，说是给姑奶的。我看那孩子挺懂事，对长辈也孝顺。”
王婶心里更有底了，笑着应了声，转身快步往家走。她得赶紧把这好消息告诉林秋，让她也松口气。阳光洒在小路上，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她越走越觉得，这事儿准能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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