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支书送走王婶，转身回屋从抽屉里翻出个牛皮笔记本，翻到记着陆家姑奶地址的那页，用红铅笔在旁边画了个圈。他抽了袋旱烟，眉头却没松开 —— 李家那档子事不解决，就算安排了见面，也难保不出岔子。
他先往李家方向踱了趟。刚走到院墙外，就听见王桂香正跟赵春燕念叨："刘婆子说那丫头油盐不进？我看她是没尝过厉害！等明儿我就让铁蛋去堵她，看她答不答应！"
村支书咳嗽一声推门进去，王桂香两口子吓得立马闭了嘴。他往炕沿上一坐，没端茶杯就开了腔："李家嫂子，我听说你家想娶林秋？"
王桂香讪讪地笑："就是想请刘婆子问问，没别的意思......"
"问可以，但不能耍手段。" 村支书把烟袋往炕桌上一磕，"林秋是烈属后代，上级都盯着呢。你们要是敢逼婚抢房，别怪我按村规处理 —— 到时候把你家多分的那半亩地收回来，看你咋整！"
这番话像块石头砸在油锅里，王桂香脸都白了，连说 "不敢不敢"。村支书又敲打了几句，看着李铁蛋缩在墙角不敢抬头，才起身离开。
下午去陆家姑奶家时，村支书特意绕到供销社买了两斤桃酥。陆家姑奶去世前跟他说过，陆湛打小爱吃甜食。
陆湛正在院里帮表叔劈柴，军绿色的褂子卷着袖子，露出结实的胳膊。见村支书来了，他放下斧头立正敬礼，动作利落得像棵白杨树。
"陆同志，歇会儿。" 村支书把桃酥递过去，"你姑奶生前总念叨你，说你打小就懂事。"
陆湛接过点心，声音低沉："麻烦支书惦记了。"
"跟你说件事。" 村支书坐在小马扎上，慢悠悠地把林秋的情况说了一遍，没提李家的龌龊，只说 "是个苦命但本分的姑娘，一手好厨艺，把小日子打理得挺像样"。
他观察着陆湛的神色，见对方眉头微蹙，又补充道："这姑娘我看着不错，就是性子犟了点，不肯吃亏。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不掺和，要是愿意见面，就明天上午老槐树下；要是不愿意，我再给回绝了。"
陆湛沉默片刻，想起姑奶临终前的嘱托："找个能踏实过日子的，不用太好看，心善、会疼人就行。" 他抬头看向村支书："我去见。"
"这就对了。" 村支书笑着起身，"不用穿军装，家常衣裳就行，别吓着人家姑娘。"
离开陆家，村支书又绕到林秋家院墙外。听见里面传来剁菜的声音，他没进去打扰，只在门口站了会儿。墙头上的野菊花正开得旺，黄灿灿的，像极了那丫头眼里的光。
"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 他往家走时，夕阳正把云彩染成金红色，远处传来孩子们放学的欢笑声，心里忽然敞亮起来。有些事急不得，但该护着的人，总得护周全。
王婶从村支书家回来，脚步都轻快了不少。她没直接回家，而是拐进了林秋的院子。此时林秋正在剁野菜，准备腌点咸菜，见王婶进来，笑着直起身：“婶子咋又来了？”
“给你送好消息来了。” 王婶拍掉身上的土，凑到她跟前，“村支书说了，陆湛同志愿意见面，就定在明天上午，村头老槐树下。”
林秋手里的菜刀顿了顿，野菜沫子溅到了鞋面上。她眨了眨眼，似乎没反应过来：“这么快？”
“不快咋行？” 王婶拉她坐下，“李家那帮人跟狼似的盯着你，咱得先下手为强。我跟你说，这陆同志可是个好后生，村支书都夸他稳重正直，去年还立了三等功呢。”
“可我……” 林秋搓了搓手上的野菜汁，指尖有些发凉，“我连他长啥样都不知道，就这么见面，是不是太草率了？”
“相亲不都这样？” 王婶笑得眉眼弯弯，“我跟你叔当年也是见了一面就定了亲，这不也过了大半辈子？再说了，就是见个面，又不是立马让你嫁给他。合得来就处处看，合不来就当多认识个朋友，怕啥？”
林秋低头看着案板上的野菜，心里像揣了只乱撞的小鹿。她穿越到这个年代，一心想的是安稳过日子，从没想过要在这儿找个婆家。可王婶的话在理，李家虎视眈眈，她确实需要个法子摆脱麻烦。
“他家…… 是城里的？” 她想起王婶之前的话，小声问道。
“可不是嘛，” 王婶点头，“他爹娘都是工厂的工人，工资高，城里还有两居室的房子呢。人家条件这么好，能愿意来咱这乡下相看，也是缘分。”
听到 “城里有房子”，林秋心里的顾虑又消了些。至少对方不会像李家那样，是冲着她的房子来的。她咬了咬下唇，犹豫道：“我明天穿啥呀？就我身上这些衣裳……”
“我早给你想好了。” 王婶神秘一笑，从布兜里掏出件东西，“你看这是啥？”
那是件浅蓝色的的确良衬衫，虽然有点旧，但洗得干干净净，领口的扣子锃亮。林秋眼睛亮了亮：“这是……”
“前两年我闺女进城买的，后来她嫁了人，这衣裳就穿不着了。” 王婶把衬衫往她手里塞，“你穿着肯定好看，比你那打补丁的褂子强多了。”
林秋捏着衬衫的衣角，布料滑滑的，带着阳光的味道。她心里一阵暖流涌过，鼻子微微发酸：“婶子，这太贵重了……”
“跟我还客气啥？” 王婶拍了拍她的手，“明天把头发梳顺了，再抹点胰子把脸洗干净，保准比村里那些姑娘都精神。”
林秋看着手里的衬衫，又看了看王婶布满皱纹却透着真诚的脸，心里的犹豫渐渐消散了。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婶子，我听您的，明天去见。”
“这就对了！” 王婶笑得合不拢嘴，“别紧张，就当唠唠嗑。他要是问你啥，你就大大方方地说，咱不偷不抢，没啥见不得人的。”
她又叮嘱了几句见面时要注意的细节，比如别总低着头，说话声音大点之类的，才满意地离开。
王婶走后，林秋拿着那件衬衫回了屋。她把衬衫铺在床上，对着昏黄的油灯看了又看。前世她忙于工作，三十多岁还是单身，没想到穿越到这年代，反倒要经历相亲这回事。
她摸了摸衬衫的领口，想象着那个叫陆湛的军人会是什么模样。是像电影里那样高大威武，还是像村支书说的那样沉默寡言？
不管怎样，她都得去试试。不为别的，就为了能摆脱李家的纠缠，能在这村里安稳地活下去。
林秋把衬衫叠好，放进了木箱最底层。她重新回到案板前，拿起菜刀继续剁野菜，只是这一次，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或许，明天会是个不一样的开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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