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茗茶庄掌柜邓封,原是做茶叶生意,茶庄后院晾有几间庭舍,他又重新装潢,这才加了茶馆营生。
南宫楚试探说:“邓封亲自见你?他不过茶庄掌柜,区区商户竟敢诬陷当朝国公,这里有何猫腻,你当真不曾怀疑?”
魏瑜叹了口气:“我当时欠吴金贵五千两,他逼债逼得凶,一听有人给我送银子,哪里还顾上怀疑。”
接着他越说越精神,“不过事后我也琢磨,邓封又是从何处寻来路子,竟能跟北疆扯上勾当。原本想办成事就去查一查,若真查出些猫腻,也算为咱们大晋除害不是,怎料……”
南宫楚见魏瑜摆出失落样,一眼便识破他内心龌龊。
“哼,为大晋除害。”她一双似狐的眸直勾勾盯着魏瑜,不媚却寒,“你是想查清楚,趁机再讹邓封一笔吧。”
魏瑜藏的心思被戳破,他也不臊,反作得意状,“这计划一举两得,又有何不可呢。”
他接着看向南宫楚,身子艰难动了动,示意她该松绑了,“小姐,我该说都说,银子……”
南宫楚收回目光,淡淡嗯了一声,接着与外唤道,“都进来吧。”
露华是头一个推门进来,小姐在里这么久,她可担心坏。
韶华继而随着,再往后便是五六护卫。
南宫楚:“我要的药可好了?”
韶华微微颔首:“就在外面炉子上煨着,小姐是要奴婢现在端进来?”
柴房地面上有灰土,护卫大手大脚,进房时带了风,南宫楚的裙摆上落了些。她拍了拍,又稍作整理,云淡风轻说着:“端进来吧,趁热喂给魏护卫。”
魏瑜方才还笑的眼一下愣住,“药?什么药?我喝什么药?”
韶华拿药进来,南宫楚后退两步,与护卫吩咐:“魏护卫如今手脚不便,还劳几位费心给喂进去。”
魏瑜原仗着是世子身边红人,常常与下属欺凌,护卫们早看不惯。如今见他失势,这些年藏得窝囊火可算有了发泄之地,一个个摩拳擦掌。
魏瑜慌起来,一张本不好看的脸更是扭成一团,“我没病,我不喝药!小姐,咱们可是说好,你不能言而无信。”
南宫楚淡淡一笑:“放心,你欠赌坊那两千五百两,我会去找吴金贵,至于你……”
护卫动作麻利,一碗药灌进去,魏瑜说话已经不利索,只能艰难往外蹦,“你,言而无信,我,我,我做鬼也不放过……”
护卫留下收拾残局,南宫楚懒得再见魏瑜,便先出来。身后的呜咽声不断,她的步子却迈得极稳。
出了柴房,抬眼见满天星辰,南宫楚想,自己还是心软,没要了魏瑜的命。
忽地又想起江鸷,她唇角不禁扬起,此事倘若换作江鸷,他定会将人吃干抹净,最后连骨渣都不剩。
翌日。
虽江鸷说了不许送参汤,南宫楚依旧炖了一盅,还贴心换了别家的蜜糖。
等她送到江府时,却被门房告知江鸷此刻并不在府。
南宫楚将食盒递过,还嘱咐,待他家爷回府后想着热一热。
回到马车后,露华替南宫楚感到委屈,“这江侯爷三番五次驳咱们面,小姐干嘛还要费心与他送汤,若非如此,小姐的手也不至烫伤。”
今早看火时分了神,南宫楚右手虎口处被烫了红,鼓起的包至今未褪。
南宫楚用衣袖遮了遮伤口,笑抚道:“这点小伤不打紧。”
与江鸷前世受的伤比,她这又算什么呢。
露华还是不解:“小姐,奴婢清楚记得,最初这桩婚事你是不愿,可为何现在又?”
南宫楚沉吟一声,“陛下是天子,他这么做定是有他的道理,况且我也不想父亲、阿兄为难。”
露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国公这些日为了小姐的事,确实连白发都多。
韶华敲了敲露华的小脑袋,“你呀,小小年纪哪来这些问题,我看呢就是平日活太少,让小姐打发你去浣衣阁磨练几日才算。”
露华不服嘟唇,“小姐才舍不得放我离开。”
南宫楚佯装思考,“浣衣阁呢是不舍得,但去厨房做个小厨娘还是可以考虑。”
露华娇声:“小姐……”
马车行了一段,再往前便到三岔路,因南宫楚事前并未吩咐,车夫将车赶至路边,开口问:“小姐是回府,还是?”
南宫楚掀起车窗,想了想,道:“去城东,九茗茶庄。”
*
段常在昨儿被江鸷拉着喝了一夜的酒,今早又被薅起,说什么夜醉未醒,需得饮茶清腹。
“江府大把的茶,再不济我让人从王府送些过来。”厢房里,段常在打着哈欠,半眯着眼,无精打采地诉苦:“咱们何苦跑这来饮茶。”
江鸷骨节分明的指轻轻摩挲着茶盏,“江府的茶哪里比上这里。”
段常在略带迟疑,他端起面前的茶,饮了一大口,然后摇头,“就这破茶,给旺财喝我都嫌弃。”
旺财是他养了五年的大黄犬。
江鸷扬唇:“连你都喝出茶的品质差,它却能在京城营生多年,屹立不倒……”
“诶,不是,你说这话是何意,我品味难道很差。”段常在先呛一句,旋即仔细想了想他的话,“你意思是说,茶庄有问题?”
江鸷眉一挑,忽而出手打翻茶盏,接着怒斥喊道:“小二!”
候在包厢外的小二闻声心一怔,连忙弯腰推门进来,小心问:“不知客官有何吩咐?”
“都说九茗茶庄有盛京最好的茶,今日我等慕名而来,你却拿这起子劣质唬弄!”江鸷看向小二,唇角一凛:“怎么,是怕我们付不起银子。”
客官是衣食父母,万不能得罪,小二忙垂下头,低声说着好话:“客官息怒,小的哪敢呢。若茶客官喝不惯,小的马上去换更好的来。”
说罢,他便转身,想再准备一壶端上来,岂料步子还没迈,身后凌厉的声又起。
“果然是用次等茶唬弄,把你们掌柜叫来,今日我倒要说道说道,凭我江府在盛京的名声,到了你们九茗茶庄竟都不配好茶了!”
小二立马慌了,若请掌柜来,他定会被克扣工钱的。
“客官误会,是小的嘴笨,您大人大量,别跟小的一般见识。”
但怕什么,偏来什么。
“江侯爷。”
门外传来笑声,小二回眸,正见邓封过来。
见人进了厢房,江鸷玩味低笑,还没去请呢,他倒来得及时。
邓封请罪:“底下人不懂事,惊扰了侯爷,我下去定再教规矩,您呢还请息怒。”
江鸷目光扫过,邓封今有四十,但身形较旁人矮,长相也偏小巧,看着倒比实际年岁年轻许多。
他半晌儿未接邓封的话,故意就这么晾着。
看着邓封一脸讨好的笑,段常在先不忍,便劝一声:“子瞻,我瞧也非大事,让掌柜的再上一壶,喝了我也好回府补觉。”
江鸷随手捻起桌上的茶点,他也不入口,就这么拿在手心把玩,“听邓掌柜口音,似乎不像盛京人。”
邓封笑容不减,“侯爷好耳力,我家乡北山,来盛京已有十年。”
北山位处大晋最北,接壤北疆,风俗与其无二致。
“怪不得。”江鸷加了力道,方才还如寿桃般栩栩如生的茶点,瞬间碎成细渣,“茶点一上桌,我便闻着恶心,邓掌柜,想来做茶点用的油,并非盛京常用。”
闻言,邓封有瞬间的怔愣,仅仅只是一瞬,他又恢复如常,“侯爷说得不错,这款‘寿桃酥’是我九茗茶庄独创,配方的确用了北疆的木籽油,方能出最佳口感。”
大晋、北疆虽为敌,但边境百姓自古便有贸易往来,这点朝廷也是默许。
茶点碎渣沾得江鸷满手都是,他拿了缎巾仔细擦拭一番,笑说:“既然王爷都替你们说情,罢了,去上最好的茶,记住,别再敷衍。”
邓封松了口气,“小的岂敢敷衍,那便请王爷、侯爷稍作休息,茶马上好。”
待厢房恢复平静,段常在疑惑问江鸷:“你怀疑茶庄与北疆有关?”
但若相关,方才他明目张胆试探,岂非打草惊蛇?
江鸷笑了笑,“我知你的顾虑,放心,这局棋还在我掌控之中。”
厢房有窗,坐着正好能瞧见院外风景。
段常在尝了一口桃酥,忽然余光瞥见窗外,不禁笑出声来,示意江鸷向外看的同时,打趣他道:“也不知这位又是否在你掌控之中呢。”
江鸷微微蹙眉,随他目光看去,正见南宫楚向厢房这边来。
魏瑜既落她手,能在这里碰上,江鸷倒也不觉得惊。
她查她的,他查他的,河水不犯井水。
可最忌讳什么,偏就来什么。好巧不巧,南宫楚路过他们的厢房时,邓封正端茶送进来。
他一声“江侯爷”,叫得极其谄媚,同时也吸引了南宫楚的目光。
转眸的一刹同江鸷的对上,眸光流转间,却是江鸷不敌,率先移开眼。
南宫楚不等相邀,主动跟进来,“王爷,侯爷。”
段常在秉着看热闹不嫌大的原则,起身亲自迎南宫楚坐,“南宫小姐也来茶庄喝茶?”
南宫楚微微颔首,也不客套,直接坐在二人中间位置。
邓封离开时,她顺势吩咐韶华、露华在外面等。
待厢房门合上,屋里的也都熟识,她开口直接问:“敢问王爷,您与这茶庄掌柜,可熟?”
段常在先看向江鸷,见他闷声喝茶,丝毫没了方才意气,不禁暗念,嘿,有趣,当真有趣。
他收回目光,回南宫楚:“邓封是北山人,来盛京十余年,其他的小王便不清楚。”
南宫楚微微颔首,转而问江鸷,“不知侯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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