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溯星点头同意：“我会去叠楼区调查。”
“十小时后，异能部会派人去叠楼区，”游小园说，“我等你的调查结果。”
电梯门打开，二人来到地下十八层，审讯区。隔着很远，就能听到瘆人的哀嚎声、惨叫声。被抓到这里的人，早已被完美世界开除人籍，什么手段都会用到他们身上。
审讯室分为内外两间，外间的第一道铁门与墙体间严丝合缝，内间第二道门则是单向玻璃，外面能看到里面，里面只能看到一堵墙。
二人走到GS7066审讯室的大铁门外，游小园停住脚步，没有继续往里走的意思。
谭溯星：“你不进去？”
这话刚说出口，谭溯星就觉得自己多余问。
“我可不敢，”游小园说，“合理推测一下，老板从审讯室出来，看到外间有人，会发生什么？”
谭溯星无奈一笑：“老板会说‘审讯有趣么，想亲自体验一下？’”
“然后把我的脑袋揪下来，”游小园递给谭溯星一张权限卡，独自走远，背对着谭溯星摆摆手：“老板不会揪掉你的脑袋，你自己进去吧，我在外面等着。”
谭溯星叹了口气，刷卡进门。
禄狄默人类的上半身，以向下俯冲的姿态，悬在圣杯五和圣杯六头顶，而他的腰部以下，已变为漆黑黏腻的章鱼触手。
触手铺满审讯室的地板，沿着四面墙向上攀爬，如数十条狂舞的巨蟒，扭动的模样令人头皮发麻。
有墙壁的阻断，异能的威压被削弱，谭溯星没有感受到强烈的不适，只是胸口有些发闷。
审讯室里的圣杯五和圣杯六就比较倒霉了，他们被绑在刑椅上，躲也躲不开，吓得涕泪横流，瑟瑟发抖。
“只是巧合么。”禄狄默平静地问。他肩胛骨处，探出六条长度超过五米的黑色手臂，其中两条手臂揪着圣杯五和圣杯六的头发，三条手臂在审讯室中控台上按来按去。
最后一条手臂，唰的一下，把单向玻璃内侧的遮光薄膜拉了下来，隔绝了谭溯星的视线。
谭溯星：……看一眼还不行。
好吧，禄狄默有很多正常人难以理解的怪癖，比如，禄狄默不太喜欢别人看着他使用异能。
他在外间静立片刻，只能听到自己轻微的呼吸声。突然，内间传来了圣杯六的哭嚎：
“只是巧合！我们也没想到信号灯领域会困住谭秘书！”
“真的是巧合，真的！”圣杯五恸哭不止，“饶了我们吧！我们什么都招了！”
半分钟后，禄狄默从里面的房间走出来，他面色不善地扫了谭溯星一眼：“审讯有趣么，想亲自体验一下？”
谭溯星：……和他料想的一字不差。
他没忍住，扬了扬嘴角，差点笑出声。
谭溯星笑起来时，平日里紧绷的眉心和嘴角舒展，眼睛弯成两道月牙儿，像冰冷的石头多了一层温润的玉质光泽。
见谭溯星微笑，禄狄默的动作停顿数秒，正在往身体里缩的半神手臂在半空定格很久，掌心中的眼睛唰地睁圆。
他神色复杂地扫了谭溯星好几眼，似乎想说些什么，又不知如何措辞。
“问出什么了？”谭溯星问。
“这两人在阿卡纳的等级低，什么都不知道，”禄狄默回答，“只提供了这个。”
禄狄默把一份电子文档甩到谭溯星怀里。谭溯星拿起一看，是一张汤谷市及周边地区的地图。
2877年，全球大一统，全部国家都由一个世界政府领导。3002年，最后一个世界政府垮台，全球进入无政府状态。政府留下的区域规划沿用至今，只不过，每一块大陆、每座城市的权力机构从政府变为七大财团的各个分公司。
比如曾经的世界首都，位于亚非欧大陆交界地的【祖城】，由完美世界总部掌控。
汤谷市的管辖范围，包括北印度洋、东太平洋的各个岛屿及半岛，目前由薙苇掌控。
地图中，用血手印标出了几个位置，其中，扶桑岛的位置血手印最多，叠盖了好几层。
“他们原计划，是将【信号灯】投放到扶桑岛，”禄狄默说，“不知道为什么，魔术师临时更改计划，直接投放到公司总部对面。”
谭溯星听完，默然不语。
上一世，信号灯的确被投放在扶桑岛，那里是世界最大的港口区，利于信号标记扩散。
这一次，他们竟直接将信号灯投放到祖城市区……这不只是简单的位置改变。
祖城及周边地区严防死守，灾厄源和污染物想从外界进入并不容易。上一世，阿卡纳未尝不想将信号灯直接投放在祖城市区，但他们找不到潜入祖城的办法，退而求其次，这才将信号灯投放在扶桑岛。
“圣杯五和圣杯六都是人形污染物，他们是怎样潜入祖城的？”谭溯星问。
“借助【IX隐士】的技能，”禄狄默说，“他们甚至建立了一个窝点，异能部已经追查到了，在叠楼区。”
谭溯星愈发感觉奇怪：上一世，阿卡纳组织中也有【IX隐士】这一灾厄源，但在3070年这个时间点，隐士的力量还不足以将灾厄源或污染物悄无声息地送进祖城市区。
这一世，阿卡纳的能力，似乎比上一世强得多。
“这两人也不知道如何消除信号灯标记，异能部准备去叠楼区调查。”禄狄默说。
他忽地沉下声音：“这是命令，谭秘，接下来一周，你不可以离开公司。”
谭溯星查看着地图，并不在意地回复：“知道了。”
“回复我的命令时要看着我的眼睛。”禄狄默说。
谭溯星：……老板真烦。
他抬起头，看着禄狄默赤红色的双眼，又重复了一遍：“知道了。”
“说全。”
“老板，属下知道了，接下来一周，属下不会离开公司。”
禄狄默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推门离开审讯室。
隔了一会儿，游小园走进来：“问出了什么？”
谭溯星复述了一遍禄狄默的话。
“他让你不要离开公司……”游小园思忖片刻，“那你还去叠楼区么？”
“当然去。”谭溯星回答。
这件事与他息息相关，更何况，谭溯星真的很好奇，为什么阿卡纳能做到他们上一世根本做不到的事。
禄狄默连“公司附近污染源爆发”这种事都漠不关心，谭溯星偷偷参加一次调查行动，他发现不了。
回去休息前，谭溯星忽然想到【完全推演沙盘】中关于卫轮的内容：
【过了几天，你得知了一个可怕的消息：实习生卫轮竟是……】
“你也帮我一个忙，”谭溯星说，“异能部有个实习生，叫卫轮，你查一下他的资料。”
游小园两手一摊：“这种事，你应该去问人事部。”
谭溯星面无表情地瞅着他，意思是：我知道你有办法。
“好吧。”游小园来到审讯室外的公共办公区，随意找了个关机状态的电脑。
游小园的手指触碰电源键时，一条细细的闪电状蓝色电流，从开机键的缝隙中钻进电脑内部。
屏幕迅速亮起，连续跳过三次身份认证，十几个弹窗出现又关闭，短短数秒后，屏幕上只剩神秘符文构成的代码。
游小园的异能，A级神秘系【赛博朋克血管】
他能操控电流和几乎所有的电子产品，进入公司前，游小园是一名黑客。
他站在电脑旁边，噼里啪啦敲着键盘，手上的珠串碰撞起来哗啦哗啦响。
游小园佩戴的手串、手镯和毛衣链，不只是装饰品，也是抑制异能的道具。他的异能很容易失控，刚进入公司时，他只是好奇地拍了拍一台检测仪器，价值八千万的仪器彻底报废。
半分钟后，游小园黑进人事部系统，找出卫轮的档案：“谭大秘书，请您过目。”
谭溯星趴在椅背上，屏幕跟随他的眼球转动翻页。
姓名：卫轮
出生日期：3051年（具体日期不明）
异能：兽化（B级战斗系）
出生时性别：男
简历：出生于汤谷市云梦区，孤儿，由天原福利院抚养长大，3069年考入汤谷义体医科大学，同年觉醒异能，次年进入完美世界总部实习。
汤谷市，原定的信号灯投放点。天原福利院，薙苇公司旗下的慈善产业。
“你觉得他是薙苇派来的内奸？”游小园问。
谭溯星思索片刻，摇摇头：“不像。”
这世界由七大财团控制，完美世界是财团之首，薙苇则毫无疑问地位列第二。
如果是薙苇安排的奸细，薙苇有能力将卫轮的简历伪装得毫无问题。更何况，一个实习生，根本接触不到公司的权利核心，他能得到什么内幕？公司的食堂好不好吃么？
“他的身份一定很特殊，”谭溯星说，“帮我盯着他，有什么问题立刻通知我。”
游小园戏谑：“遵命，谭大秘书。”
*
十小时后。
谭溯星和异能部的调查员，一同来到叠楼区。
这个世界贫富差距悬殊，像谭溯星这样，和大公司签订了终身劳动合同的员工，能低价购买住房和交通工具，享受医疗、保险等一系列公司福利，生存无忧。
但是，七大财团的所有员工加起来，也就10亿人左右，剩余100多亿人，只能在财团的压迫下苟延残喘，随时面临公司倒闭、失业、住房被财团强占等一系列风险。
叠楼区不同，这里的人，根本没有被压迫的价值。
坐在公司的飞行车里，向下俯瞰，集装箱像一个个积木块，堆叠出规模宏大的贫民窟。而这一个个面积不足10平米的集装箱，往往生活着一家四五口人。
叠楼区上方的天空，似乎比别处更灰暗一些，这里的空气，也比别处更黏腻浑浊。
至少40亿人，将在这种环境中度过一生。
飞行车停在巷子口，立刻有十几个模样很年轻的混混围上来，他们一脸痞气，肩膀上扛着砍刀或棍棒。
见谭溯星等人西装革履，混混们眼中迸发钓到大鱼似的兴奋的光。
“嘿！”其中一个混混冲调查队大喊，“哪来的人，知不知道这里的规矩！”
这次叠楼区调查行动的队长是厉剑成，他走在最前面，直视着围上来的混混，把工作牌一亮。
“完美世界异能部，”厉剑成说，“什么规矩，让我了解一下？”
“艹，大公司的人。”
“撤了撤了，别惹麻烦。”
“怎么又来一批公司的人。”
为什么说“又来一批”？
谭溯星奇怪，正想问一问，走在最前面的厉剑成又骂了一句脏话。
“这他妈什么情况，”厉剑成本耀武扬威地走在最前面，不知看到了什么，立刻怂了，弓着身子跑回队伍里，“那位怎么也来了？他也是调查团的一员么！？”
众人顺着厉剑成所指的方向看去，竟然是禄狄默。
禄狄默没穿西装，而是穿着休闲卫衣和宽松牛仔裤，但他的衣服太干净、版型太好，禄狄默又太健壮，还是和贫民区格格不入。
他两手插在卫衣口袋里，手臂的肌肉即使穿着宽松卫衣也隐约可见，正和一个浓妆艳抹、穿露腰装和紧身裤的男.妓交谈。
那位男.妓看起来并不想和禄狄默交流，吓得瑟瑟发抖，又不敢走。
听到巷子口的声音，禄狄默转头一看，正正好好和谭溯星对视。
谭溯星想到“不要离开公司”的命令，有些心虚，垂着眼睛不和他对视。
禄狄默做了个“赶紧滚”的手势，男.妓慌不择路地跑了，差点撞翻垃圾桶。数名公司员工则立刻露出讨好又忐忑的微笑，谄媚围到禄狄默身边，却被禄狄默粗暴地推开。
禄狄默径直走到谭溯星面前，双臂环胸，垂眼盯着他。
谭溯星：“……”
后脖颈忽然被按住，滚烫的掌心令人全身发麻。那可怕的力量差点让谭溯星摔倒，又被捏着后颈死死固定在原地。
所有人噤若寒蝉，就连路边的混混也感知到莫名的危险，缓缓放下武器。
禄狄默俯下身，盯着谭溯星微微颤动的睫毛：“谭秘，你自己回去，还是我把你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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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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