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队的其他人，不知道该作何反应，眼睛也不敢往谭溯星和禄狄默的方向看，只好煞有介事地打量路边的乞丐垃圾桶和下水口。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不想让你难堪，”禄狄默低声说，“谭秘，自己回去。”
谭溯星也不想禄狄默当众发疯，心有不甘地回到飞行车中，禄狄默紧跟着他进车。
车门刚关闭，禄狄默一把扯住谭溯星的手臂，将他抵在座椅上：“我的话你当耳旁风？”
“老板，我一定会完成这次调查行动……”谭溯星话说到一半，看到禄狄默神情，不自觉地闭上嘴。
禄狄默很生气，那双阴鸷如猛兽的眼睛告诉谭溯星：这件事无论说什么好话都没商量，谭溯星必须立刻马上回到公司。
“为什么？”谭溯星问，“老板，我会一直跟着您，在您身边，不会有意外情况发生。”
禄狄默盯着他数秒，忽地扬起嘴角一笑：“谭秘，你很会哄我开心。”
那只掐着谭溯星胳膊的手向上移，过热的掌心拂过谭溯星的肩膀、脖子，最后拍了拍他的脸颊。
正当谭溯星以为这件事还有转机时，禄狄默陡然收起笑容：“但这件事不行，你不准进入叠楼区。”
说完，禄狄默拿出一只定位手环，咔嚓一声扣在谭溯星的手腕上，又走到飞行车控制台，开启首席裁决的最高控制权限。
“回到完美世界总部，”禄狄默说，“门窗上锁，中途不准以任何理由停留。”
车内智能管家：“收到。”
“已锁定最高权限控制模式。”
“飞行车将在30秒后启动。”
禄狄默下车前，半转过身盯着谭溯星：“我会随时查看你的定位，谭秘，别跟我耍花招。”
谭溯星别过脸去，不回他的话。
飞行车启动、升空。谭溯星立刻拨通游小园的电话。
“篡改我的定位，定位器编号DK103114，将我定位到回公司途中，”谭溯星说着，又撬开飞行车控制台上的一块铁板，“黑进FWX0988713号飞行车的控制系统，把控制权限交给我。”
做特工这一行的，最忌讳的就是话多，游小园见谭溯星语气严肃，什么都没问，只说了句“好的”。
电话那边，键盘咔哒咔哒的声音响了五分钟左右，频率之快如同最急促的鼓点。
谭溯星电话开免提，放在茶几上，坐在窗边静静等待。飞行车已升至500米高空，正缓缓加速。
车内智能管家的语音终于响起：“控制权限已转移。谭先生，请您吩咐。”
“悬停。”谭溯星立刻说。
“收到，已悬停，”智能管家回答，“检测到周围1千米飞行车数量较少，您可在此处悬停3分钟。”
“你的定位器也改了，”游小园说，“我这边显示你的坐标正在缓慢向公司靠近。15分钟后你的坐标会一直停在公司。”
谭溯星：“好。谢谢你。”
见谭溯星的语气没那么紧迫，游小园才问：“你是遇到危险了么？我加了一道保险程序，重启定位器，控制端会显示你的真实位置。”
“没遇到危险，但情况不对劲，”谭溯星头疼地揉着眉心，“叠楼区有问题。”
禄狄默坚决不准谭溯星参与这次调查行动，部分原因是谭溯星身上还有信号灯的标记，更主要的原因，似乎是……禄狄默不希望谭溯星进入叠楼区。
叠楼区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不就是死了一个禄全归么？
别人可以进，谭溯星怎么就不能进？
谭溯星绝不是怯懦、任人摆布的人，否则，他上一世就不会刺杀禄狄默。
平日里对禄狄默隐忍退让，只是因为谭溯星不想在无意义的小事上浪费精力，对关键问题，谭溯星从来都是寸步不让。
叠楼区，他非去调查一番不可。
“我现在才反应过来，我做了什么啊……我黑了禄狄默的系统，”游小园心有余悸地说，“谭溯星啊，这件事被老板发现，老板会让我死无全尸。”
谭溯星睁开眼，目光沉稳而坚毅：“放心，我不会让你遇到生命危险。”
“也不要让我遭遇财务危机，”游小园说，“特工部副部长我还没当够呢。”
挂断电话，谭溯星先找出一组异能强化针剂，接连打了三针。
短时间拔苗助长式强化异能，产生剧烈的副作用。谭溯星只觉得身体轻飘飘的，像踩在蹦床上，
视野中，出现【完全推演沙盘】
启蒙值：32（ 1573）（24小时后强化效果消失）
推演时间范围：目前时间点±72小时内可能发生的事。
推演地点范围：公司总部及身边5km
最高推演步骤：两步。
头脑一阵阵眩晕，足有半分钟的时间，谭溯星注意力无法集中，思维一片空白。
他凭本能找出抑制脑疾的药片，一口气吃下五片。
随后，谭溯星来到飞行车控制台，设置了一个“1分钟后自动返航回到公司”的指令。
每一辆飞行车中都配有降落背包，谭溯星迅速找出来，绑在身上，拉开车门，高空的狂风瞬间将他每一寸皮肤吹得冰凉。
飞行车落地的声响很大，300米之外都能听到，想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叠楼区，只能跳车。
谭溯星向下望了一眼，愈发头晕目眩。正准备跳下去时，另一辆飞行车悬停在谭溯星面前。
车门滑开，一个穿着羊绒长款风衣的人，翘着一条腿坐在车里，他腿上还放着一块电子显示屏，正在看新闻。
“谭秘书？”车里的人探过身子看着他，很是惊讶。
谭溯星更加惊讶，飞行车里的人竟然是骆司源。
“骆所长，您怎么在这里？”谭溯星问。
“调查叠楼区，”骆司源回答，“多谢完美世界提供的情报，叠楼区是阿卡纳的一个窝点，我来看看情况。”
谭溯星更加诧异，骆司源的昙花岭收容所，规模虽远不及完美世界，但骆司源是所长，手下员工超过十万人，调查这种事，为什么不交员工完成。
禄狄默胡来就算了，他一向如此。骆司源精神状态正常，怎么和禄狄默做一样的事？
谭溯星心想：叠楼区果然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才会让骆司源亲自出马。
“谭秘书，你这是要跳车？发生了什么，你先来我车上。”骆司源探出身子，扶住谭溯星的手臂。
谭溯星也不是很想跳车，他有点恐高，强化异能的。于是，他反握住骆司源的手臂，让对方把自己抱过去。
车门关闭。骆司源脱下长款风衣，披在谭溯星肩上：“怎么回事？”
家丑不可外扬，谭溯星不想把禄狄默发疯的事告诉他，他微微皱着眉头，思考编什么样的谎话，才能骗过骆司源。
骆司源看出谭溯星为难，迅速转换话题：“你要去叠楼区么，那我们一起。”
他敲了敲扶手上的控制面板，让飞行车下降。
谭溯星松了一口气，心想，这才是成熟稳重的领导者该有的风度啊，若是禄狄默那个疯子……不愿想象。
下了车，还有混混围上来，骆司源拿出些纸币，随手抛给他们，护着谭溯星，迅速往里走。
“谢谢老板！”混混们拿了钱，喜不自胜，嬉皮笑脸地喊，“祝老板和小情儿长长久久！”
骆司源失笑，拍了拍谭溯星的肩膀：“别生气，这里的人就是没正行。”
谭溯星当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生气，随口敷衍道：“没生气，只是惶恐，我哪里高攀得上骆所长。”
闻言，骆司源含笑望了他一眼，谭溯星望着正前方，不知想些什么，眼镜后的睫毛正轻轻眨动，他又悄然收回视线。
谭溯星正在使用【完全推演沙盘】
他屡次反抗禄狄默的命令，执意进入叠楼区，这件事瞒不了多久，但至少在叠楼区，不要和禄狄默他们碰面。
叠楼区的面积相当于一座小镇，规划好路线，完全可以和他们错开。
完全推演沙盘中出现新的事件：【他追你逃，你插翅难飞】
【你做了一个令所有人惊掉下巴的决定，黑进禄狄默的系统，篡改定位、夺回飞行车控制权……天啊，你太疯狂了，不止一条命就是如此随心所欲么？】
【你也知道你的所作所为，会彻底激怒禄狄默，你还没准备好承受禄狄默的怒火，你不想和他碰面。】
【接下来你要前往……】
【请做出你的选择：二手义体商铺/变性地下诊所/幽花馆/垃圾场/二手书摊/性.爱机器人商店/还是回公司吧（强烈推荐）】
谭溯星假装没看到最后一个选择，他把代表自己的黑雾棋子，放在【幽花馆】
幽花馆，就是使叠楼区声名大噪的妓.院，禄全归死在这里。
【你和骆司源前往幽花馆。】
【时间是中午，还没到营业高峰期，人不是很多。】
【你也知道，幽花馆里的人，可不像街头巷尾的小混混。这里的人胆大、凶残、肆意妄为。】
【调查阿卡纳的线索时，你很警惕。但面对想要撕咬你的野兽时，警惕没有用。】
【有人从背后将你电晕，两天后，当你醒来时，你不知道自己在哪儿，因为你被蒙住了眼睛，反铐了双手……】
目前谭溯星只能推演未来3天内发生的事，这次推演结束，能量条还剩80%多。
他短暂地回到现实，一看时间，才过去两三秒，仍能听到身后混混的嬉笑声。
谭溯星迅速选择再次推演，他将代表自己的黑雾棋子放在【变性地下诊所】
【你在变性地下诊所遇到了异能部的厉剑成。】
【你从厉剑成口中得知，完美世界调查队分头行动，同时前往地下诊所、义体商铺、垃圾场、性.爱机器人商店。而禄狄默在性.爱机器人商店。】
【尽管你恳求厉剑成，不要把见到你这件事，报告给禄狄默。】
【但厉剑成还想多活两天，他恳求你，他说自己上有老下有小。】
【厉剑成扣住你，并报告给禄狄默】
【你被禄狄默发现了，再次见到禄狄默时……】
文字还没生成，谭溯星迅速结束推演，他一点也不想知道暴怒的禄狄默会对他做什么。
但是这次推演，帮助谭溯星排除了除【二手书店】以外的所有选项……不包括回公司。
第三次推演，谭溯星把黑雾棋子摆在【二手书店】
【贫民窟里有书店，这不值得惊奇，穷人也想学习。】
【但完美世界的员工不这样认为，他们完全忽视了二手书店。书店很安全，还有很多值得发掘的细节。】
【你在那里……】
能量条耗尽，谭溯星的视线再次聚焦时，看到的是叠楼区污黑黏腻的街道。
“你想去哪里调查？”骆司源问，“去幽花馆？”
幽花馆是叠楼区的核心，先去幽花馆，是再正常不过的选择。
谭溯星想到推演结果，摇摇头：“骆先生，我先去一趟二手书店，感谢您的帮助……”
他说着，就要把骆司源披在他肩膀上的风衣取下来。
“别这么客气，”骆司源又把风衣按回去，“调查嘛，就是要到处走走，你想去书店，我跟你一起去。”
“好的。”谭溯星回答，同时，他心里感觉有些奇怪。
骆司源寸步不离地跟着他做什么？难道是想从他口中套一些完美世界的内部情报？
可是，完美世界和昙花岭收容所已经达成深度合作，“阿卡纳在叠楼区有一个窝点”这种重要情报，都告知骆司源了，其他调查结果也会通知骆司源一声。
骆司源是合作伙伴，不是敌人。谭溯星没多想，和骆司源一同来到二手书店。
书店老板是个枯瘦的中年人，她半颗脑袋被金属覆盖，颧骨处的义体破损严重，刺啦刺啦漏电。她躺在摇椅上，吸着VC烟，读着一本《社会分化的研究及启示》
听到有人进来，老板喊了句“欢迎光临”，眼睛也没抬一下。
谭溯星扫了一眼书店，面积不超过5平米，一览无余。
在今天，看纸质书属于小众爱好，中产以上的人才有财力培养这种雅兴。
书店的过道只容一人通过，纸质书也只摆满了四个书架，且书籍破损严重，但老板打理得很用心，分门别类，整整齐齐码好。
“老板，向你打听一下情况。”骆司源把一沓钱和一包好烟，按在柜台上。
老板这才抬起眼，看到钱和烟，顿时眉开眼笑，一把揣进怀里：“想问什么，我知无不言。”
“近期，叠楼区有没有你看着面生的人往来？”骆司源问，“比如，这两个人。”
骆司源将圣杯五和圣杯六的照片投影到柜台上。
老板歪着脑袋看了半晌，摇摇头：“不认识，但叠楼区最近确实不太对劲。”
谭溯星的注意力从书架转移到老板身上，全神贯注地听着。
“有一天，来买书的人特别大方。”老板拿起手边泡着茶包的玻璃杯，喝了一口，看茶水的颜色，这只茶包泡了很多次。
老板喝完茶，咋把砸吧嘴：“这茶真淡。”
这是钱没给够。
骆司源又拍了一沓钱：“新增顾客有什么特征？”
老板把第二沓钱揣进怀里，对着书店门挥挥手，店门自动关闭。
“他们只对色.情小说感兴趣。”老板冲一架被卖空的书架抬了抬下巴，“100多本色.情小说，全被他们高价买空。”
对色.情小说感兴趣算什么稀奇事？对《模拟电子技术》《义体编程基础》这类书感兴趣才值得惊奇。
老板没继续往下说，而是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骆司源。
胃口还挺大……骆司源无奈，但老板娘关上了书店店门，就说明，她真的知道一些关键线索，骆司源只好又给了她一万块：“然后呢。”
“他们买了色.情小说后，并不读，而是带到幽花馆，当众烧掉。”老板说。
这就有点奇怪了，幽花馆的业务和色.情小说高度契合，在幽花馆烧这种书，不是扫兴么？
谭溯星问：“这些事是多久之前发生的？”
“烧书么？”老板翻了翻手边的纸质日记，“11月15日。”
谭溯星瞳孔一缩，他重生的第一天，也是11月15号。
老板继续翻着日记：“11月15日上午，有人来我这买黄.书。中午，有人闯进变性地下诊所，杀了四个医生。同天晚上，性.爱机器人商店被洗劫一空，老板被残忍杀害。也是11月15日，幽花馆暂停营业一天，馆内不断传出惨叫声，第二天晚上开门营业时，先扔出来30多具尸体。”
走出书店时，骆司源若有所思：“看起来，11月15日，阿卡纳的人在叠楼区进行了一次扫黄打非运动……这一天有什么特殊之处么？”
谭溯星当然不能说“这一天我重生了”，他回答：“11月16日，阿卡纳将灾厄源投放到市区，11月15日，他们很能在做准备工作。”
虽然，信号灯和扫黄运动看似八竿子打不着，但“为投放灾厄源做准备工作”这个解释，比“我知道谭溯星会在今天重生所以我要去叠楼区扫黄”合理得多。
正想着，谭溯星听到棋子敲击棋坪的声音，【完全推演沙盘】凭空弹出。
出现事件：【不该看的别看】
【叠楼区很危险，烧杀抢掠随时会发生，大部分犯罪只为求财。】
【但这一次，凶手除了获得钱财之外，似乎还有其他目的……目睹凶案现场很容易被灭口，你选择？】
请做出你的选择：【找个角落躲起来/你在杀人么，让我看看】
还没等谭溯星做出反应，上方一只集装箱轰隆晃动，摆在窗口的花盆掉落，砸在谭溯星面前。
谭溯星立刻躲进身边的成人用品无人售货超市，骆司源反应也很快，紧跟着谭溯星躲进来。
数秒后，集装箱的窗户里探出一颗脑袋，那人警惕地左右观察，确认街道空无一人后，轻轻关上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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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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