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打开，铺着粉红长绒地毯的走廊纤尘不染，两侧的墙上挂着各式各样的色.情画。
顶层，只有四个房间。作为一手策划了禄全归死亡的人，禄狄默当然知道禄全归死在哪个房间。
禄狄默目不斜视地穿过走廊，推开尽头处的房门。
谭溯星深知，肯定有意外发生，甚至懒得用推演沙盘，他跟在禄狄默身后，走进房间一看……竟然什么也没有。
房间打扫得很干净，一点也不像死过人。
正当谭溯星诧异夏琉为什么要把他们引到这里时，双人床周围忽然出现全息投影。
一位身穿白色西装的年轻男性，站在床边，单手扯开领带。他那张英气且正义的面庞，应该出现在主旋律电影中扮演伟光正主角，而不是在贫民窟的妓.院里。
看到那张脸，谭溯星颇有些唏嘘。他是禄全归，原定的完美世界继承人，20岁时死亡。
很显然，全息投影播放的就是禄全归死前的最后半小时。
“数据准么？”禄全归问，他浓眉大眼的样子，看起来高贵又正义，只是语气中有些迫不及待。
“肯定准，您放一百个心。”另一人双手捧过来一个小盒子，讨好地举到禄全归面前。
谭溯星总觉得这个人有些眼熟，是完美世界的员工么？
投影中，禄全归打开小盒子，里面是一副隐形眼镜，他自己带好，闭着眼睛转了转眼球：“性.爱全息模拟器研发进程，记得催一催，有样品了让我先试一试。”
这时，禄狄默面上有隐隐怒容，他寻找着投放全息投影的位置，但没有找到。
更准确地说，这不是全息投影，而是某个人的异能。只是和全息投影效果一样。
“好的，我这就去催。”满脸谄媚的人说，“禄公子，您直接享用您的未婚妻呗，她也逃不出您的手掌心。”
这时，禄狄默又开始发疯，他一脚将双人床踢碎，又抄起折断的床柱砸向禄全归的投影。
床柱穿过禄全归的虚影，投影继续播放。
谭溯星感到奇怪，禄狄默在这一天杀死了他的劲敌表哥，他看这段投影，不应该心满意足，如同回顾光辉战绩么？为什么又发疯？
但老板发疯的原因，他永远搞不明白，只往后退了几步，继续看投影。
禄全归被这句话取悦，笑容更舒展：“她呀……她还不是我的未婚妻呢。”
“也就是您母亲一句话的事，”谄媚小人笑得更殷勤，“公司和她，都是您的掌中之物。”
禄狄默把整张双人床砸成碎片，又将天花板击碎，还是不能阻止投影继续播放。
“出去。”禄狄默指着房门，对谭溯星说。
谭溯星不太想出去，但他看得出来，禄狄默很愤怒，前所未有的愤怒。
于是谭溯星很识相地打算出去避一下风头，但他转了一下门把手，发现房门被上锁了。
谭溯星：“老板，这……”
禄狄默一脚踹在房门上，房门竟纹丝未变。
见状，谭溯星顿时明白，他们被困在灾厄源里了。
这种悄无声息出现、令人毫无觉察的灾厄源，一定是梦境系灾厄源——而夏琉就是梦境系人形灾厄源。
而梦境系灾厄源，会制造多重幻境，灾厄源本体会藏在最深一层幻境中。
他们目前只处于第一层幻境，在这一层幻境，他们甚至无法杀死夏琉强行离开。
禄全归的投影中，有两个人搬过来一个没有五官的素体机器人，将它平放在床上。
“您的未婚妻等着您呢。”谄媚小人搓着手说。
既然出不去，谭溯星就认真观察起来，那个一脸讨好笑容的人，越看越眼熟，但好像不是完美世界员工……是其他公司的人？
至于床上的性.爱机器人，是性.爱全系模拟器的雏形，外人看着，这只是一具素体人偶，连五官都没有。
但如果像禄全归一样，带上特定的巩膜镜，导入数据，就会看到一个真实的人。表情、身材、触感，都会和真人一模一样。
之前发现的线索在这一刻串联起来：禄全归为什么要在幽花馆和性.爱机器人过夜、以及数据芯片中的数据到底是什么。
——数据芯片里是禄全归的未婚妻的身体数据，而禄全归迫不及待和未婚妻洞房。
这个世界的人工繁育科技已高度成熟，办理好手续后，可以将体细胞转化为干细胞，再诱导干细胞分化为生.殖细胞，使用生命温床孕育后代。
有了这种技术，不仅女性不需要怀孕，甚至能同性生子。
因此，大家族的人格外注意私生活，谈情说爱都要小心谨慎，一不小心，就多了好几个私生子。
禄氏家族的家教更加严格，他们的后代在家族长辈指定未婚妻之前，严禁谈恋爱，甚至不能有暧昧关系，实在想偷食禁果，就和机器人玩。
因为一旦有了恋人，恋人只需要偷走他们一根头发，就能培育出和他们的后代，再拿出聊天记录约会记录，证明他们确实存在恋爱关系，并谎称培育这个孩子是双方自愿。
这种情况下诞生的孩子，谁也说不清到底算不算禄氏的后代——禄狄默就是这样出生的。
投影中，禄全归脱下西装外套，笑吟吟地望着床上的机器人，眼中情意浓浓：“你们都出去，今晚留给我和她。”
谄媚小人溜须拍马：“禄公子真是绅士作风，成婚之前对未婚妻保持绝对的尊重。能与您喜结连理，她一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谭溯星心想：禄全归的未婚妻知道她的数据被盗取了么？如果她不知道，这种行为和绅士有什么关系？简直是无耻下流。
禄狄默已经把房间里的所有家具都砸碎了，但灾厄源的投影又重塑了一个完好的房间。
投影中，谄媚小人和其他人迅速离开房间，只剩禄全归和机器人。
禄全归启动机器人，机器人的手臂立刻缠住禄全归的脖子。
“我等这一天等很久了……”禄全归紧紧拥住机器人，满足地长叹一声。
禄狄默彻底疯了，他冲谭溯星大吼：“闭上你的眼睛！”
谭溯星：？
又发什么神经，旁观者的视角，机器人只是素体人偶，连五官都没有。难不成，禄狄默不想让别人看到禄全归的裸.体？不至于吧……
还没等谭溯星反应过来，禄狄默撕碎一截窗帘，将谭溯星推倒在沙发上，用窗帘布将谭溯星的脑袋绕了好几圈，谭溯星的眼前顿时一片黑暗。
“自己堵住耳朵！”禄狄默大吼。
谭溯星完全无法理解，但缠在他身上的触手，遵循禄狄默的意志，沿着谭溯星的脖子绕上来，钻进谭溯星的耳道。
很可惜，触手的隔音效果不太好，禄全归又很兴奋，谭溯星仍能听到他粗重的呼吸……以及暴怒的禄狄默砸房间的声音。
谭溯星心想：你砸房间有什么用，夏琉不可能藏在第一层幻境中，不如安静下来回顾你的杀死禄全归这一幕。
他不理解禄狄默为什么生气，只是猜测着禄全归未婚妻的身份。
或许，禄狄默如此愤怒，因为他和禄全归是情敌？谭溯星认为这个解释非常合理。
与无能狂怒的禄狄默截然相反，禄全归渐入佳境，他引导未婚妻换了个姿势，黏腻的喘.息连绵不绝，他在未婚妻耳边倾述着缱绻的爱意。
谭溯星又开始回顾那个谄媚小人，他看起来非常眼熟，在哪里见过来着……
这时，禄全归的情话，彻底切断了谭溯星的思考。
“我爱你，我好爱你……”禄全归说，“谭溯星，告诉我，你也爱我……”
谭溯星全身一凉，直面禄狄默的异能时，都没有这种震惊，他一把扯下缠在脑袋上的窗帘布，瞪着禄全归和机器人的投影。
随后，谭溯星又把目光投向禄狄默。
禄狄默的脸色从未如此差，他像打了一场败仗。谭溯星第一次在他眼中看到颓丧。
“谭溯星，这就是你想知道的真相，你满意了么？”禄狄默那头凌乱的金红色中长发，在投影昏暗的灯光中失去光泽，“禄全归想选择你当他的未婚妻。”
这一消息让谭溯星震惊得大脑一片空白。禄全归生前没有公布过未婚妻，只是内定了人选，而谭溯星对此完全不知情。
谭溯星确实有成为大家族婚配对象的资质，他未经基因改造就是智力S，任何想获得优秀继承人的家族，都希望他们的孩子能传承智力S的基因。
身体数据被人拿去做这种事，谭溯星觉得自己应该生气，但他意外地平静。
谭溯星经历过很多，这种事，甚至不能让他心里起一丝微澜。
噗嗤一声闷响，机器人的手化作利刃，刺穿了禄全归的心脏。禄全归餍足的微笑渐渐消失，轻声呢喃着：“谭溯星……你……”
谭溯星平静地望着这一幕：“老板，难怪您对属下的态度如此特殊。因为属下帮助您杀死了您的劲敌。”
禄狄默瞪着谭溯星，大有一种“你再敢多说一句我就掐死你”的气势。
“您什么时候窃取了属下的身体数据？”谭溯星问。
禄狄默揪着谭溯星的衣领，把他从沙发上拽起来，怒不可遏地咆哮：“把你这句话收回去！”
极端的愤怒，让禄狄默的异能不受控制，他的背后，细长的黑色手臂缓缓显形，关节格外多的手臂看起来像一条条锁链，缠住谭溯星的脖子和手臂。
谭溯星有些喘不过气：“能为您除去劲敌，属下很荣幸……”
“我让你把这句话收回去！”禄狄默的怒吼震得谭溯星鼓膜刺痛。
禄狄默虽然夺走了无数人的生命，双手沾满鲜血，但他几乎没有失控地暴怒过，他只是冷笑、不怀好意地微笑，或者平静而意味深长地威胁。
两世时间，和禄狄默相处将近十年，谭溯星还是第一次看到禄狄默如此愤怒。
谭溯星不想火上浇油：“对不起，老板，属下说错话了。”
“别叫我老板！”禄狄默的怒火并没有平息，“我没有名字么！”
“对不起，禄狄默，”谭溯星立刻改口，“我说错话了。”
握住谭溯星衣领的手一松，谭溯星又跌进沙发里，在禄狄默暴怒的威压下，他尽量减轻呼吸的声音。
投影中的禄全归已经死透了，他趴在机器人身上，皮肤逐渐褪去血色。
“你以为我愿意用你的身体数据做这种事么？”禄狄默指着还没有消失的投影，“十一年了！我想到这件事就恶心。”
半分钟后，床边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位，是十四岁的禄狄默。
另一个人，更让谭溯星惊讶——竟然是骆司源。
原来，禄狄默和骆司源早就认识。只不过，那时的禄狄默仅仅是个令家族厌恶的私生子，没人会关注他的社交关系网。
十四岁的禄狄默，还没有觉醒异能，远不如现在这般高大强壮，他甚至比同龄人矮一头。
但小禄狄默已经有了七年后“疯王”“暴君”的气质，他看到禄全归的尸体，勾起嘴角阴冷一笑。
“做得不错。”禄狄默说，“拍照留念，发给他的母亲。”
骆司源摆摆手，让属下收拾残局。那个谄媚小人带着几个人再次走进来。
这时，谭溯星忽然明白他为什么会觉得谄媚小人很眼熟了，他是骆司源的手下，为了促成完美世界与昙花岭收容所的合作时，谭溯星看过一眼他的资料。谭溯星记忆力好，这才记住了这张脸。
面对禄狄默，谄媚小人笑得很敷衍：“要告知谭溯星么？”
禄狄默冰冷残忍的微笑陡然僵住，声音也变了：“这事和谭溯星有什么关系？”
在场的人愣怔数秒，谄媚小人说：“哦，忘了跟你说了，谭溯星是禄全归的未婚妻。”
投影中的禄狄默压下眉毛，眼睛从下往上地瞪着骆司源，让骆司源给出一个解释。
“谭溯星是禄全归内定的婚配对象，还没有对外公布。”骆司源似乎没察觉到禄狄默的愤怒，“我颇费了些时间，才拿到谭溯星的身体数据，黑进机器人的系统也不容易。”
说罢，骆司源拍了拍禄狄默的肩膀：“记着我的好。”
其他人抬着禄全归的尸体离开，投影中，只剩禄狄默一个人站在双人床旁边，他盯着没有五官的机器人，看了很久很久，伸出手，小心地碰了一下机器人的脸。
投影到此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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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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