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花馆一层。
沈觉似乎察觉到什么，慌张且迅速地拿出和谭溯星同款的分析眼镜，按了一下眼镜腿处的浮雕，抬头望去，缓缓骂了句脏话：“这是什么鬼东西……”
透过扫描眼镜，沈觉看到，一个黑色球体正从幽花馆顶楼向外扩散，球体完全虚无，周围的光线和建筑触碰到球体边缘，短暂扭曲，转瞬间被吞噬。
沈觉等员工腰带上别着的警报器滴滴滴想起来，其中一名员工拿起仪器一瞧，脸上顿时没了血色：
“【黑IV级】灾厄源，”那人的声音冰凉、颤抖，“梦境系。”
不同系列的灾厄源有不同特性，统一危险等级中，致死率、覆盖面积、灾厄领域内部特点、持续时间、领域内外时间流速差别均有不同。
其中，梦境系灾厄源覆盖面积最大，持续时间最长。黑四级梦境系灾厄源的领域，足以覆盖整片叠楼区。
“阿卡纳的人疯了吧！”厉剑成大喊，“叠楼区住着数以十万记的居民！”
沈觉迅速镇静下来：“扼制灾厄领域扩散、稳定叠楼区群众，通知完美世界总部，立刻派无人机增援！”
令人安慰的是，梦境系灾厄源领域内外时间流速基本相同，增援来得会及时一些。
此外，对于训练有素、或心志坚定的人来说，梦境系灾厄源致死率较低，且有一套成熟的应对规则。
三分钟后，数千架无人机飞入叠楼区，无人机的音响中循环播报：
“叠楼区已被梦境系灾厄源笼罩，请居民保持镇定，远离幽花馆，不要试图闯出灾厄领域。”
“非异能者强行闯出灾厄领域，必死无疑。”
“请叠楼区居民背诵一句有逻辑性的话，并反复诵读，以对抗梦境系灾厄源造成的精神污染，例句：以纯善、纯真、纯净创造完美世界。”
在梦境系灾厄领域中，人们会不断地被幻境迷惑、被美好梦境蛊惑，进而永远沉睡。
想对抗梦境系灾厄源，最有效的办法是重复接收一些有逻辑性的信息，比如大声朗读、背单词，重复跳同一段舞蹈。只要人们的注意力集中在一件具体的小事上，不被幻境吸引，就可以扛过这次灾难。
无人机继续播报：
“我们的员工正尽全力解决该梦境系灾厄源。”
“完美世界感谢您的配合。”
无人机的播报，笼罩叠楼区的整片天空，居民们十分诧异，还以为自己幻听了。
他们没有分析眼镜，看不到梦境系灾厄源的全黑【图谱】
并且，梦境系灾厄领域出现时，从外部看，几乎没有异常。
氙鱼餐厅的规则系灾厄领域出现时，从外部看，餐厅被诡异的迷雾笼罩。但梦境系灾厄领域从外面看，和普通的场景一模一样，只是色调有些许不同。
员工们训练有素地拼起来一根根避雷针似的铁柱，将铁柱通电，一道淡蓝色电网将灾厄领域暂时扼制。
“灾厄领域屏障只能拖两分钟，沈科长，我们的时间不多，您尽快部署工作。”尤霜翼说完，嗤笑一声，“我以为我们公司不会救叠楼区的贱民呢。”
“贱民？在领域里谁不是贱民？”沈觉拨通了一个号码。
被困在灾厄领域内的人越多，变数就越大。污染可不看银行卡余额，无论是穷人还是富人，都会平等地受到污染。
一旦异化为污染物，再穷苦的人，也会成为员工们的威胁。
手机另一头，传出游小园斯文、温和的声音：“沈科长，您打电话来，只是为了骂我一句‘贱民’么？”
“抱歉游小园，我不是在骂你，”沈觉将手机开了免提，同时从随身手提箱中翻出来一堆灾厄领域屏障的电池，丢给员工们，继续对着电话说：
“游小园，我们遇到了黑四级梦境系灾厄源，禄老板被困住了，马上黑了其他公司和大媒体的系统，不要让他们收到这个消息，以免他们火上浇油。”
异能部的另一名员工郁通零正迅速往领域屏障仪里装电池，短短十几秒，屏障仪里的电池爆了好几颗。
郁通零甩了甩被爆炸电池烫伤的手：“梦境系……克制我们老板。”
大部分类型的灾厄源，只要禄狄默大开杀戒，就可以迅速破解。梦境系是个例外。
梦境系灾厄源，在领域内藏得很深，无论是谁、有多强的破坏力，都需要经历数重梦境，才能找到灾厄源。
并且，梦境系灾厄源很容易扰乱异能者心智，而禄狄默疯疯癫癫，心志不稳，最容易在梦境系灾厄源中吃亏。
哪怕是致死率最高的【神秘系】灾厄源，员工们都不会如此紧张，找个安全的角落躲着，等禄狄默杀穿就好。
但是……在梦境系灾厄领域中，一旦禄狄默的心智被扰乱，他们最大的危险，就是发狂的禄狄默。
梦境系灾厄领域出现五分钟后，完美世界武装部、异能部、灾厄源控制部的上千名员工同时出动，将叠楼区围住，禁止旁人出入，并解决了数十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记者。
上百名精锐异能者，强行闯入叠楼区灾厄领域，迅速控制住闲逛的居民。
“沈觉，您去稳住叠楼区居民吧，”郁通零说，“您是污染科科长，一旦居民被大规模污染，您最能帮得上忙。”
“好，你们去老板那边。”沈觉说完，转头就要走。
这时，幽花馆内的那几名员工，弱弱地开口了：“谁能向我们这些贱民解释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梦境系灾厄源是什么意思？”
“不需要懂太多，”沈觉说，“你们跟着我走，反复背诵这句话：以纯真、纯善、纯净创造完美世界。”
那几人迷惑地复读了一遍。
“对，一直想着这句话，其他的不要想，”沈觉迅速装备好武器，“如果有谁背错了一个字，扇他一巴掌，把他叫醒。”
说罢，沈觉带着幽花馆工作人员跑出去。
嘭的一声巨响，灾厄领域屏障被冲破，碎片和电流飞散。
透过分析眼镜，可以看到梦境系的全黑球形图谱，仿佛突破深空的黑洞，在一个呼吸之间将叠楼区笼罩。
*
幽花馆顶楼。
禄全归的投影结束后，房门锁又咔哒响了一声。
谭溯星试着转了一下门把手，门能推开了。
但门外不是他们刚才经过的走廊，而是另一个禄全归死亡的房间。那个房间里没有投影，但有厉剑成等四名员工。
他们三个，扶着半昏迷的尤霜翼。
这四个人，上一秒还在电梯里，就在谭溯星拉开门把手时，突然传送到这个房间。
但四个人没有表现出过多惊讶。梦境系灾厄领域天马行空，毫无逻辑。他们训练有素，对此见怪不怪。
“黑四级灾厄领域扩散时，冲击力太强，尤霜翼的异能神经紊乱症状，需要急救。”厉剑成说。
异能神经紊乱，需要调律师将异能神经重新梳理，梳理过程有点像按摩。
作为曾经的调律师，谭溯星没多想，立刻将分析眼镜调成异能神经扫描模式，撕开尤霜翼的上衣，准备急救。
“给我一副脉冲手铠。”谭溯星说。
钱穹刚要把机械手铠递给谭溯星，就被禄狄默瞪了一眼，吓得原地定格。
禄狄默收回视线，冷冷地盯着谭溯星：“都和谭秘学一学，他的工作态度多么积极。”
谭溯星怔了一下：“这名员工需要急救……”
他的手还没按到尤霜翼的皮肤，就被禄狄默扯着手臂拽到一旁。
“公司里其他调律师是做什么的？观光？看风景？”禄狄默面无表情地问。
钱穹打了个寒颤，连忙说：“我也是调律师。”
他迅速戴上机械手铠和分析眼镜，帮尤霜翼梳理紊乱的异能神经。
谭溯星精力思考禄狄默为什么不开心吗，他一条手臂还被禄狄默拽着，另一只手指着尤霜翼身上的某个位置：“先将这里电复律……”
一句话还没说完，禄狄默掰着谭溯星的肩膀，将他转了个身，让他面朝墙壁。
“你到底要干什么？”谭溯星蹙眉问。
“他没穿上衣你盯着看什么？”禄狄默说，“不准看，面朝墙壁站好。”
谭溯星：？？有病吧，哪个病人被抢救时是穿着上衣的！
幸好，钱穹技术过关，在他的抢救下，尤霜翼很快睁开双眼，只是目光有些呆滞。
“肌肉还得练。”禄狄默扫了尤霜翼一眼。
钱穹正在全力抢救，听到这句话，不由得抬起头：“啊？”
“没说你，”禄狄默踢了尤霜翼一脚，“你叫什么名字。”
“咳咳，尤霜翼。”
“哦，尤霜翼。”禄狄默说，“你身材太差了。”
谭溯星背对着抢救现场，但他能想象到，尤霜翼此刻的表情有多么的复杂。
但尤霜翼是个圆滑的人：“老板，我和您肯定比不了。”
禄狄默哼了一声，什么也没说。
等等、尤霜翼？
谭溯星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过头又看了他一眼，但很快按着脑袋又转了回去。
尤霜翼抢救结束后，几个人扶着他，给他打了几针补剂。这时，谭溯星拽了一下厉剑成的衣袖，和他走到房间角落，低声交谈。
“调查组的人是你选的？”谭溯星低声问，“怎么把尤霜翼带来了？”
厉剑成懵懂地点了点头：“我选的人，尤霜翼自告奋勇。”
谭溯星扶额，摇了摇头。
“尤霜翼有问题？”
“八年零七个月之前，武光衍从异能部调到武装部，他办了一场升职宴会，尤霜翼参加了宴会，还带了礼物。”谭溯星说。
厉剑成又点了点头，表情有些茫然：“你觉得他和叛徒武光衍是一伙的？可是那场升职宴会我们也去了吧？”
谭溯星一副“你怎么不开窍”的表情：“但我送武光衍的礼物是茶叶礼盒，你送的是甜点礼盒。尤霜翼呢？他送的是一只茶杯犬。武光衍喜欢犬类动物。”
“八年前一场不重要的宴会……”厉剑成困惑，他都不记得自己送过甜点礼盒。
“八年零七个月。”谭溯星强调。
“好好好，八年零七个月之前——”厉剑成无奈，“——的细节，你都记得这么清楚？那茶杯犬都死了吧！”
谭溯星：“尤霜翼和武光衍私交甚好，这是重要的调查行动，你怎么把他带来了。”
厉剑成用“饶了我吧”的语气说：“谭弟，因为我不是你，我记不住一位不怎么熟悉的同事在八年前一场不重要的宴会上给另一位不怎么熟悉的同事送了什么礼物。”
谭溯星：“……替我盯着他。”
交流结束，谭溯星转头一瞧，正正好好对上禄狄默的注视。
谭溯星：“老板？”
“你很关心他身上那点破事？”禄狄默问。
谭溯星：“什么？”
下一秒，禄狄默肩胛处探出一条细长的黑色手臂，手臂化作利刃，贯穿尤霜翼的太阳穴。
鲜血噗嗤一声喷到钱穹和郁通零脸上，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尤霜翼扑通一声倒在地上，死了。
“为谭秘减轻一些工作负担，”禄狄默礼貌微笑，“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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