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未使用过这暗器,可今日,却是用在了自己身上。当她问出这句话,景辞云的心便骤然提起。
“长宁,你在说什么?”
“我问你,到底是谁。”燕淮之的声音骤冷。
“我……我自然是景辞云了。长宁,怎么了?”
“你不像。”
“我就是景辞云。”
“我说了,你不像。”
“那你要如何?用我给你的暗器,杀了我吗?”景辞云的心重重沉下,也不再否认。
她知晓沈浊几番落下把柄,很快会被燕淮之察觉。只是她还未想好应当如何向燕淮之解释,一直以来,总是抱有侥幸的。
她觉得自己这非常人的病症,久居深宫的燕淮之应当是不可能知晓的。
就算她察觉到不同,大概也只是如景嵘所言,顶多认为景辞云是阴晴不定的,哪会想到这是病症。
燕淮之并未按出那小剑,只平静道:“不杀你。可你是否有事瞒我?”
景辞云沉默不语,也依旧背对着她。最后又长叹一声:“长宁,我不会害你。”
“我知晓。你杀了赵守开,也是为了我。”
燕淮之话一出口,她第一时反应便是相信,愕然道:“你说什么?”
当她见到燕淮之眼底的探究时,瞬间已了然。
这是试探。
然而话已出口,景辞云这下也不知该如何圆回了。她的眸太深黯了,就如诱敌深入的诱饵,景辞云心虚到不敢去看。
她想要避开,却被燕淮之拦下,捧住了脸颊。
“景辞云。”
“我……在……”景辞云艰难吐出两字,身子骤然无力,倒在燕淮之的怀中。
“长宁,求你……别问。”她恳求着。
她又想起燕淮之决然抛下她的梦,她也骂了疯子二字,比任何人骂她都要心疼,窒息。
燕淮之感受到怀中的景辞云在这一瞬变得十分脆弱,轻声啜泣着,并非那般强势冷漠,更非那般亲善有礼。
好似此时的景辞云,才是那个人人都传言的药罐子,脆弱到风吹便倒。
燕淮之并非是一个强求人的性子,但景辞云的反应实在令人怀疑。她不想让此事成为自己无法掌控局面的沟壑,不如之前那般什么都不细问,想利用景辞云此时的脆弱,让她道出实情。
“阿云,你告诉我,兴许我能帮你呢?莫要逃避,好吗?”她语气轻柔,试图哄着景辞云。
景辞云缩在她的怀中,欲言又止。但她又想起了薛知沅的下场,摇了摇头。
燕淮之又道:“阿云,我知晓世间有一种病症为一体双魂。”
景辞云的身子骤然一僵,寒风也不知为何穿透营帐灌入体内,景辞云整个人都汗毛竖立。
她是如何知晓?她为何能知晓?她……不是久居深宫,鲜少与外人接触吗?
“曾有邻邦使臣前来寻医,他便是如此。此症难治,却也并非不可治。阿云,你告知我你是因何如此,我想法子帮你,好吗?”
“什么一体双魂,我……不知。长宁,我只是身子不适罢了。”景辞云死咬着不松口,这让燕淮之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若她未见过这样的病症,兴许还会信了景辞云的话。可她的种种变化与态度,实在与自己多年前见到的太过相似。
景辞云即是不愿提,燕淮之得了答案后便也不打算逼迫她。
此次后,接连几日二人都沉默着,不一样的景辞云,心中中意之人,饶是燕淮之都分不清楚。
对比起害怕沈浊的出现,十安更害怕燕淮之的沉默。她也不知作何解释,更不敢开口承认自己如疯子般的病症。
深夜幽寂,二人一人在外,一人坐在桌旁。那烛已是换了一支,燕淮之撑着额闭目,正在等待着什么。
景帝手边的烛火已然熄灭。齐公公就站在一旁,却迟迟未前去点上新的。
锐利的眸隐藏于暗色之中,盯着摆放在眼前的龙纹祥云白玉。
帐外巡视的禁军走过,甲胄之声不重,却是也闯入了景帝的耳中。他拿起那玉佩,朝地上砸去。齐公公微躬着身子,目光放在那被摔成两截的玉佩身上。
那是弋阳亲手所制,在景帝冠礼时送给他的。
“让赵守开来见朕。”
直至景帝开口,齐公公这才上前点燃了烛,回道:“是。”
天色未亮,那月甚至都还未完全隐去,禁军统领便亲自领着人来到景辞云的营帐前。
甲胄之声于景辞云而言十分敏感,她听到声音后便立即被惊醒,看向门口。
“郡主,昨夜陛下遇刺,赵将军深夜追凶,见到那凶手竟是被长宁公主带走。陛下盛怒,让郡主与长宁公主即刻觐见。”
“昨夜我与长宁一直在一起,赵将军是否看错了人?”景辞云边说着边起身。
“陛下也是如此想的,所以让末将来此,请郡主与长宁公主,去与赵将军当面对质。”
“未做之事有何好对质的?如此一来,倒显得我们心中有鬼,迫不及待要撇清关系。你去告知陛下,我……”
“阿云。”燕淮之不知何时也已醒来,抓住了她的手臂。
“此事无论真相为何,他是铁了心让我去的。”
“长宁,我会护着你。有天境司在,今日就算陛下亲自来了,也带不走你。”
“正因如此,你才不可动用天境司。前几日你以天境司与兵符要挟,景帝已然不满。他毕竟是你南霄天子,你万不可冲动行事,以免真的惹怒了他,得不偿失。”
“可那赵守开……”
赵守开受了辱,怕是会死咬不放。此事又事关天子安危,景辞云也深知无法太过强硬的维护。她不知景帝又想了怎样的法子,想要分开她们二人。
“无碍。只要你在意我,他便不会真的杀了我。阿云,我们羽翼未丰,只能先委曲求全。”
景辞云也不想真的惹怒景帝,如此只会让燕淮之的处境更为艰难。她只能应允,二人跟随着禁军,前往主营地。
景傅一见到景辞云便立即上前,满是担忧道:“阿云,那刺客扬言是长宁公主指派。但我们都知晓你们二人一直在一起,此事有异,怕是有心人为之。
赵将军一口咬定,端妃也认定了十弟之死就是长宁公主所为。就算你想要将人护住,也万不可冲动行事,再与那夜一般,惹怒父皇。”
“四哥此举不怕被陛下怪罪吗?”景辞云瞥向他,问道。
“我知晓你对长宁公主情深意重,自是不愿见到她有事。四哥帮不到你其他,心有所愧。”
“这是我的私事,四哥又何必觉得愧疚。”景辞云说完,抬眸间正见到景嵘从景帝的营帐中走了出来。
“连四哥都知我对长宁情深,某些人却视若无睹。”
景辞云本不喜别人干涉自己的事,但是她又还生气着景嵘当时的话语与所作所为,遂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牵着燕淮之走到他的面前。
景嵘欲言又止,景辞云也等待了片刻。最后二人谁也未言,景辞云直径走过他,走入了营帐。
帐中,赵守开与端妃都在。正中跪着的黑衣男子被五花大绑着,看上去就是那个刺客。
二人一入帐,众人的目光便立刻看了过来。
景帝漫不经心地抬眸一瞥,随后将目光缓缓放在燕淮之的身上。端妃死盯着景辞云,眸底皆是愤怒与恨意。
赵守开打量了燕淮之一番,道:“郡主既是来了,正好也听听这刺客的供状。免得说我们又不怀好意。”
刺客转首,在见到燕淮之的那一刻便狠狠咬破了藏于嘴中的毒。他倒在地上,口吐鲜血。
赵守开立即冲上前,只听到他慢慢道:“见公主无碍,属下便也,安心……”
“长宁公主,此人为前朝余孽,他对刺杀陛下一事供认不讳,我又亲眼见到你与刺客来往。你如今,还有何话好说?”赵守开起身,质问道。
景辞云觉得赵守开也只适合打仗,这演技实属低劣。
“死无对证,赵将军说他是谁,他自然就是谁。”
“此事事关陛下,事关国本。郡主再如此维护,怕是也不妥了。”有景帝在,赵守开也并不害怕她再提起五公主。
“垚儿是因毒而亡,此事郡主隐瞒,该作何解释?”端妃突然道。
她并不信景稚垚会被一刀杀死,故而特命人暗中验尸,查清楚景稚垚到底因何而亡。
不料竟是查出景稚垚的真正死因,端妃哪还能沉得住气,当即便告知了景帝。
这让景帝给燕淮之定罪,又添了新的证据。
景辞云也知此事瞒不了多久,也知景帝不会这般轻易便放过燕淮之。
她面色冷静,只道:“司卿知晓我要来苍水,害怕再发生三年前冬狩遇蛇一事,故给了我一瓶毒药。十哥从前对我所做的种种,我早已心生怨恨。若非他那夜出言侮辱,我也不会杀了他。”
“司卿……见了你?”景帝终是开口。
“并未。只是他命人特将此交予我。”
端妃突然不言,赵守开也默默看向了景帝。景傅站在一旁若有所思,景嵘却像是并未听到他们的谈话,只一直盯着燕淮之,紧握着藏于袖中的利刃。
景帝沉吟不语,瞥了齐公公一眼。齐公公立即会意,询问道:“司卿大人既是特为郡主送了药,那他应当还在北留城中吧?”
“说是宜州水患,赈灾去了。”景辞云回答之后,齐公公便看向了景帝。
“陛下,那既是毒,那便不排除是长宁公主隐瞒郡主,诱哄垚儿吃下。”端妃立即说道。
“辞云,朕知晓你对长宁公主之意,也知晓端妃爱子之心。但死的毕竟是皇子,是朕的儿子。此事疑点重重,还需查明清楚才是。”景帝慢慢道。
“端妃娘娘若想要报仇,尽管来便是。莫要故意将此事牵扯长宁。”
端妃一声冷笑:“您可是长公主的爱女,有整个天境司,还有边境将士相护。就连陛下都要让你三分,我这小小妃子,又怎敢?”
“阿云是承父皇之佑,是父皇怜她。端妃娘娘又何出此言。”一直默默不语的景嵘开口,语气肃然。
“十皇子确为我所杀,与阿云没有关系。当晚,她甚至都并不在。”燕淮之突然开口,景辞云想要喝止也已经来不及了。
但是她此言,却并未让景帝觉得满意,他的眉头只是皱得更紧。端妃倒是立即跪下,道:“陛下!真凶既已承认,谋害皇子,理当斩首!”
“当夜,十皇子趁阿云不在,闯入营中。道出——”燕淮之缓缓看向了景帝,接道:“陛下迟迟寻不到兵符,迟早有一日会以我威胁阿云。与其被人威胁身陷险境,还不如嫁于他,待他成了天子,我便为后。方家财权皆有,又有何人能与他相争。”
“胡言!”端妃大喝。
景帝的脸色一沉,燕淮之又继续道:“他还说,前几日那狩猎宴上,特地寻来一条蛇,便是想让阿云记得三年前她险些被巨蛇吞噬一事。
毕竟人走茶凉,只要他想,无论阿云是谁的女儿,都只能乖乖听话。”
短短几言,既是说出景稚垚想要登上那帝位的野心,又不尊弋阳。
若是那些将士们听见人走茶凉这四个字,端妃与方家,怕是不会再安稳度日。
“燕淮之!莫要血口喷人!”端妃也害怕会被人听见此言,怒指着燕淮之。
“父母最为了解自己的孩子,我所言真假,陛下应当最为清楚。”燕淮之依旧不卑不亢,冷清的语气让人觉得,这些话就是从景稚垚的口中说出,甚至一字不落。
“陛下,今日是要查明真凶。如今真凶已经认罪,还当让其伏法才是!”端妃急声道。
她怕此事又会被三言两语揭过,越说,莫说景稚垚之死,就算是那刺客,都会被安在自己的头上。
“既如此,那也大可将我关押。但十皇子之罪证,也要请陛下一一查清。”
“长宁,你……”景辞云低声制止,燕淮之却只轻轻摇首示意。
景帝本想以这刺客威胁燕淮之,景稚垚之死,也是火上的柴罢了。却不料会被她利用,将刺杀一事轻轻带过。
她都已承认景稚垚为她所杀,景帝都怕她会将刺客一事推到他人头上去,遂顺着她的话道:“刺客与老十一案皆与你有关,朕便将你暂行关押。”
“陛下,此事……”
景辞云正要再言,被景嵘一把拽住:“父皇圣明。来人,先将长宁公主押下。阿云,你若是再行维护,那便是不敬主君,视律法于无物。阿云,你可莫要因小失大。”
见到燕淮之也轻轻摇头,示意她莫要再言。景辞云没了法子,也只能暂先妥协。
燕淮之被押下,景辞云紧跟着离开。景嵘急忙忙跟上,倒是景傅还留在营中。
几人走后,端妃还是不甘心,想让景帝严惩,却是得到了他的冷眼。
“你先退下。”
“是。”再是不甘心,她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去,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
“陛下,今日郡主提起司卿去了宜州处理水患之事,是否……是真的?”赵守开问道。
“他遣人告知过朕,此事的确为真。”
赵守开的神色一凝,道:“那司卿必定是与郡主见了面,那兵符是否……”
“兵符应当还未给辞云。”
“父皇,司卿虽从不露面,但他毕竟是长公主的亲信。那给阿云毒药之事,当是真的。他既是去见了阿云,想必是有意将兵符交予阿云。
若真让兵符到了阿云手中,怕是真会被燕淮之三言两语哄骗了去。”景傅拱手行礼道。
景帝若有所思,眉头已是紧紧黏在了一起。
“刺客虽为假,但这亡国灭族之仇为真。我们不能让阿云拿到兵符,更不能让燕淮之利用阿云,得到天境司。”
“你,可有何法子?”景帝沉声问道。
“依儿臣所看,我们不应处处针对,让阿云放弃燕淮之。如此,只会让她更为反感此事,会更维护于燕淮之。若父皇与阿云因此生了嫌隙,得不偿失。还需想法子,要让阿云主动放弃才是。”
十安:天塌了,长宁居然自己认罪了
景嵘:别有居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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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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