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竹,你眼里巡天使是什么样子?”
从禁闭室出来之后,池清云和兰竹坐在院里,他躺在摇椅上,看着天上的繁星,忽然想起了断意问他的那句话。
当时他满脸不解,而断意也没继续追问。
“巡天使?”兰竹回忆了一下道,“挺好看的,就是看上去好冷。”
池清云心想,这形容不就是和仙尊一样吗?
“那你详细说说,哎,算了,”池清云从乾坤袋里摸出一只狼毫笔和一叠纸,递给兰竹,“你画个断意出来,我看看你眼里他长什么样。”
兰竹奇怪的看了眼自家公子,不懂为什么要这样做。
公子这么快就忘了巡天使长什么样了吗?
但他向来为池清云听公子的话,所以此刻也老老实实接过笔。
“嗯……应该是这个样子。”
笔杆在下巴上抵了一会儿,兰竹提笔泼墨,没多久就画好了:“喏,公子,你看。”
池清云半边身子立刻从摇椅上探出去,带着期待的神情向兰竹:“让我看看——”
“……”
“公子,你怎么不说话了?”兰竹眨巴了一下眼睛。
“……这是人吗?”
半晌,池清云问。
“算了。”
池清云看着纸上一眼大一眼小、鼻歪嘴斜,五官被墨迹糊成一团的“断意”,无力地摆了摆手。
他早该想到的。
他自己不学无术,自己的书童兰竹肚子里又能有什么墨水?
他们臭味相投,一样的近墨者猪罢了。
池清云将“断意像”放进了乾坤袋里,然后摆手说:“不管了,随便他长什么样子。”
他从摇椅上抻了个懒腰,然后便回屋睡觉了。
-
翌日。
天蒙蒙亮,兰竹便开始修行了。
他虽然资质不好,但却池清云要勤快努力些,自从成了正式的白玉京弟子,他每天便跟打了鸡血一样,沉迷修炼,不可自拔。
清晨的日光并不灼眼,太阳从山峰后慢悠悠升起,暖融融的光落在了院里,照得人通体舒泰。
这也是修行之人必不会错过的修行时间。
而池清云正在屋内睡觉。
直到日上中天,日头终于走到了南边,从窗棂外穿进了屋内,落在了池清云身上。
发丝和睫毛都被染成了金棕色,池清云脸埋在柔软的丝被里,像是不堪这光线的打扰一般,哼哼唧唧了好一会儿,才睁开双眼。
“公子,你可算醒了。”
兰竹听到屋内的动静,在院内摆好饭菜,招呼道:“我知道公子肯定要贪睡,所以刚从食味坊买了饭菜回来,现在吃正好。”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
兰竹正坐在院子内的枣树下吐息,听到了自家公子拖沓的脚步声。
他抬起头,不禁眼前一亮。
心里忍不住想,公子这副皮相着实唬人,任谁来都看不出公子其实一分修为都没有。
漆黑的长发带着一丝湿意,用一根红色的丝绳随意系了起来,随意垂在脑后。
池清云身着一件月白色为主,云水蓝渐变的鲛纱长袍,轻薄好看,触感柔滑,穿上似无物一般,无风自动。
袍角还绣着若隐若现的银线流云暗纹,内称白色蚕丝里衣,腰上圈着一条软玉腰带,腰带上有数颗浑圆莹润的珍珠。
青玉牌悬挂在腰间,随着走动轻轻晃动。
单这一身行头,就有价无市,只有大虞首富池家能随意穿得起。
池清云身型清瘦,懒懒坐下后,衣料从手臂上滑下去,堆在臂弯,露出一截白皙光滑的肌肤。
在桌前坐下后,他却迟迟未动筷子。
“公子,怎么了?”兰竹瞄着池清云的脸,发现自家公子神色恹恹的。
“又是这些。”池清云放下了筷子,摸出一粒辟谷丹嘎嘣嘎嘣嚼了吃。
一股暖意萦绕腹中,嘴里还残存着淡淡的带着点甘甜的药味,池清云道:“白玉京这么多人才,竟然连个会做饭的都没有。”
“这食味坊坊主修得便是厨道。”兰竹轻咳一声,“他能修成金丹,便是靠这一手比丹药功效还好的厨艺。”
“只有功效,没有滋味,这还称得上厨艺好?”池清云哼了一声,眼睛转了一圈,忽然闪过一个绝妙的主意。
“兰竹,这白玉京可有钱庄?”
“有的,公子是想做什么?”兰竹懵懵地问。
池清云翘了一下鼻子,笑道:“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这地方没有好吃好玩的,那我便自己弄出来。”
-
事实证明,只要灵石够,哪怕池清云什么都不会,也能雇佣到一批白玉京的人才。
在均衡坊租赁下了一栋位置好的地皮,发布了兴建酒楼的任务后,在一人五千灵石的丰厚回报下,竟然有不少筑基期的弟子也来接了任务。
在修为的加持下,酒楼风风火火就拔地而起了。
而酒楼最为关键的大厨,也被池清云千里传音,从自己家里用飞驹接了过来。
这位大厨姓许,名多宝。
为池家做了五十年的饭,上到珍奇灵兽,下到家常小菜,天南或是海北,凡间或是仙家,没有他不会做的菜。
在池清云看来,许大厨才应该以厨入道。
开业当天,池清云想要亲自在酒楼牌匾上题字。
“公子,公子,”兰竹小声凑过去,“咱们还是得要点牌面的,算了,算了。”
池清云于是只能遗憾退场,边退边嘀咕:“我的字还被夫子夸过呢。”
说起字就不得不提,池清云六岁时初入学堂,聪明伶俐,人见人爱,写出的字清秀远超同龄人,被夫子当面表扬过多次。
虽然后来他觉得读书无趣,只顾着玩乐之后,但字仍有当年六岁的风采和水平。
这边看到酒楼开业,池清云心中不由得高兴起来,这一高兴,就忽然有了修行的兴致。
从禁闭室里出来之后,池清云几乎没有认真研读过识海里那篇功法。
每当他想要揣摩这功法的含义时,便觉得人生无趣,脑袋痛痛。
于是便重复揣摩——放下——揣摩——放下——
如此过了两个月,眼见白玉京都到了深秋。
院内的枣树枝头沉甸甸挂满了枣子,金黄的叶片随着风飞舞飘落。
池清云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在摇椅上,旁边的石桌上摆着一盘洗好的脆枣,还有一壶热茶。
清风浮动,吹得他惬意地眯上眼睛。
好茶好枣好天气,如此这般才适合修行。
识海中这篇功法叫《太虚衍道》,功法内容云山雾绕,池清云用了好几日读下来,字是看明白了,但意思是一点都参不透。
这篇功法并不要求吐纳灵气,而是提出了虚实的概念,要修行者在虚中悟道,来补实之不足。
池清云这次抱着一定要认真研读完的决心,如此研读了一个时辰。
“……”
微风吹过,池清云生无可恋地闭上了眼。
这都什么东西啊。
看不懂。
要不明日再修行?
池清云正打着退堂鼓,却忽然不知想起了什么,猛地坐起来。
“我真是笨。”
他眼睛一亮道:“断意给我的功法,那自然应该去问他的。”
-
巡天阁位于一矗立的孤峰之上,相传千年前仙尊一剑断山,故此峰并无山尖,是一片开阔的平地。
巡天阁四周并无索桥等能直达的路,不到筑基,仍是肉|体凡胎,无法飞行。
所以想要入阁,除非如之前池清云三人一样被断意带上去,不然就只能祭出飞行灵宝飞上去。
虽然池清云灵宝多的数不过来,乾坤袋里有一堆,但他没有修为,驱使不了,平日也是兰竹在身旁代他使用灵宝的。
今日兰竹在问道宫听仙师讲道,池清云一个人就没办法用灵宝了。
不过这也难不倒他。
他直接去均衡坊集市里买了匹飞驹。
等摸着飞驹的脑袋,感受到机关术能以假乱真的皮毛和肌肉时,池清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他是不是本来就有两匹飞驹,但好像落在接引台了?
“管他呢。”
池清云跨上新飞驹,又将旧飞驹抛之脑后了。
穿过云雾,飞驹落在了巡天阁外。
禁闭室在巡天阁楼顶,池清云上一次离开时,是直接让兰竹催动飞行灵宝飞回去的,并未真的进过巡天阁里面。
这次进入,才发现阁内安静肃正,只有两三人在阁内轮值,此时正闭目打坐,见到有人进来,立刻睁眼看去。
能入巡天阁的弟子,皆是经过层层考核后的,最低也是筑基修为。
他们穿着制式的青色服饰,并非宽袍大袖的道袍,手腕处收紧,腰也束起,整个人干练挺拔,目光坚定。
“来者何人?”
“见过各位师兄师姐,在下池清云,来找巡天使。”池清云目光落在他们的腰间。
他们的青玉牌上时不时闪过的,并非是“白玉京”字样的篆文,而是“巡天阁”。
他们拥有执法权,在身份上也需与普通弟子区别开。
“找巡天使?”为首那名弟子露出怀疑的神色,“你有何事?”
“自然是巡天使的私事。”
池清云心想,他自然不能说巡天使私下传了他一门功法,也无需向旁人解释。
听到是巡天使的私事,这几为巡天阁弟子有些困惑,但又不宜打听,为首那名男弟子迟疑片刻后道:“巡天使在三层静修,跟我来吧。”
池清云看到他青玉牌上闪过“王承卿”这个名字。
王承卿一边走,一边忍不住打量池清云。
面前这少年极为俊俏,双目清亮,眼角眉梢似乎时刻都带着跃跃欲试般的精气神,身量不高不矮,但很瘦,是少年人那种青葱般的瘦。
这人说和巡天使大人有私事?
巡天使大人的私事……
闻所未闻。
毕竟断意是具兵偶,在白玉京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虽然其说话举止与活人看似无异,但冷情冷心,铁面无私,是完全不会与人有任何纠葛的存在。
引至一扇刻着阵法的木门前,还未禀告,就听到门内传出冷淡的声音。
“池清云留下,你可以走了。”
王承卿作了一揖,道了声:“弟子告退。”
他目光在门板和池清云身上游移片刻,揣着一肚子八卦走了。
池清云也不客气,直接推开门。
本来他带着一股说不上来的兴奋和好奇,却在推开门的一瞬间,打了个哆嗦。
好冷。
眉眼瞬间凝起了冰霜,口鼻中溢出了大片的白雾。
池清云只觉得肌骨血肉好似被刀子刮了一遍,寒意瞬间彻骨。
这间屋子遍布蓝色的冰玉,比大虞曜京最冷的冬天还要冷。
断意就坐在冰玉榻上,掀起眼皮看了眼池清云。
池清云只觉得自己要冻死了,恐怕还来不及退出这间房子,就要直接冻成一具冰雕。
“救——”
池清云虚弱喊了声,就见断意似是唇角上翘,在笑一样。
下一刻,一股暖意从天灵盖落下,直通四肢百骸,全身经脉也随之而舒展开。
不知断意用了什么术法,丹田处始终盘旋着一股热意,池清云松了口气,不用担心自己冻死了。
没了生死危机,池清云立刻去看断意的嘴角。
对方和仙尊一样的嘴唇却并未勾起,带着凉薄的弧度,似乎刚才自己是冻出幻觉了似的。
断意淡淡道:“找我何事?”
池清云真怀疑他是由寒铁制成的兵偶,否则为何要待在这样冷的静室呢?
他这样想着,凑上前一步问:“巡天使大人,你不冷吗?”
“你来找我,是为了问这个?”断意站了起来,带着一身寒意走近。
他在距离池清云一臂远的地方站定,垂眸看向池清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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