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一时凝滞，许黛并不敢僵持太久，她怕里婆婆起疑心。
正当她准备转身之际，帐内传出响动。王姨娘赶紧掀开帘子进去了，不一会儿，她重新掀开帘子：“无妨，珍珍同意许先生带人过来。”
里婆婆闻言有些不愿意，正准备往前一步，王姨娘喝住了她：“里婆婆！怎么？小姐都发话了你也要阻止？”
“我给你两分薄面你真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里婆婆面色很是阴沉，腮帮子动了动，最后还是收回了已迈出去一只的脚，只弓腰道了声是。
王姨娘放下帘子整理好，往出走了两步对蓝尔珍的贴身丫鬟吩咐道：“给小姐准备纸笔。”
“是。”小丫鬟听话去准备了，王姨娘走到里婆婆身边：“走吧里婆婆，小姐想跟许先生单独聊聊。”
“老身担心小姐的安危。”里婆婆低着头，没有跟着出去。
王姨娘忍不住笑了，她与蓝夫人相比，虽已上了年纪，笑的时候可以看到眼角有一些浅浅的细纹，可她人实在美丽，又喜好打扮得花枝招展，红唇勾起笑时，依然美艳动人。
“里婆婆好像操了不该操的心，老爷相信许先生，小姐相信许先生，里婆婆却不相信，还是说……”她凑近些人，更有探究意味，“是有人嘱咐里婆婆别相信？”
里婆婆骇得抬起头来，脸上的皱纹都深了：“王姨娘，您请慎言！”
“好了，里婆婆，快随我一道出去吧。”王姨娘没事儿人般挽了挽耳边的发丝，回头笑着向许黛一点头，“珍珍就托您照顾了。”
许黛回以点头示意，目送两人离开屋子。
檐下，王姨娘领着两个丫鬟走在前，里婆婆同样带着一个小丫鬟走在后面，相比于前面拿着块小铜镜左照右照的王姨娘，她的面色就不好多了。
透过镜子瞥见后面的人，王姨娘整理头发的手一顿，懒懒开口道：“里婆婆，我是好心劝您，不该操的心，您别操。”
里婆婆面色并未好起来，对她的话置若罔闻。
王姨娘叹了口气，将手里的镜子递给下人，一手抚着发髻：“我知道您看不上我，毕竟您是夫人身边的人，而我只是个姨娘。”
“可是里婆婆，”王姨娘转过身来，“比起来这蓝府的日子，我比您要久，我才是这里的老人。”
“作为老人，我奉劝您，您再如何看不惯我，也不该与我叫板，虽我只是姨娘，但也算半个主人，而你，只是下人，我可以讨好夫人，但你……合该讨好我。”
她说着，面上如花的笑落下去，冰冷的面上再无情绪。
屋内，宋嬷嬷掀开帘子让许黛先坐进去。
帘子很厚重，显得里面的药味更浓了。
蓝尔珍感染了风寒，明明应当通风，这帘帐也太厚了，空气不流通，对病情可没什么好处。许黛想着不禁摇了摇头。
蓝尔珍半躺半坐着，身后垫了厚厚的被子让她能坐得舒服些。
小姑娘前段时日还眉眼亮亮地盯着她，现在已被折磨得脸上那点儿软肉都没了。
蓝尔珍执了笔写下一句：【谢谢许先生来探望我】
许黛按住她的手：“这番客套话自不必说，你身体有恙，还是好好休息重要。”
【刚刚下人对您多有得罪，希望您不要生气】
“我自是不生气的，许某只是一介商人，没那么多讲究，再说，那里婆婆也是出于关心您。”许黛安慰她放宽心，末了将重心引到宋嬷嬷身上。
“其实里婆婆的担心并不是毫无道理，这位是宋嬷嬷并不是我的什么乳娘，她是我托一位非常有名望的朋友找来的郎中，有些本事，所以想带她来给蓝小姐把把脉。”
【她哪是担心我，只是给我添堵罢了】蓝尔珍在纸上写下这句，停了一会儿又划掉，重新写【许先生有心了，那就多谢许先生了】
虽然她已划掉，但两人坐得很近，许黛自然是看到她写了什么。
这里的她……指的是谁？
里婆婆吗？亦或者，其实是蓝夫人？
蓝尔珍放下纸笔，将手递给宋嬷嬷，宋嬷嬷将她的手腕垫高些，开始认真为她把脉。
原本只是许黛疑心病重才专门向奚睢借人走这一遭，但看着宋嬷嬷越来越不妙的面色，许黛感觉自己的疑心似乎真的应验了。
蓝尔珍也发现了，平日里来给她看病的郎中从没把过这么长时间的脉。
宋嬷嬷将她的手重新放回去，问她：“蓝小姐，平日里给你把脉的郎中都是如何说的？”
蓝尔珍回想了一下，提笔写字。
【脉象虚浮而紧，有恶寒发热之症，风寒入体云云】
许黛接过看了一眼，与宋嬷嬷交换了一下眼神。
宋嬷嬷微俯下身去，正要说话，感觉身边许黛的腿动了动，不小心碰到了她，她回头去看，许黛若无其事地摸了摸后脖颈，眼神却落在帘外正模糊站着的人影上。
宋嬷嬷接收到了信息，笑了一下道：“蓝小姐勿担心，这风邪入体实属正常，只是您向来恐身体底子差些，这病情来势汹汹，怕是还要耽搁许久才能逐渐好转啊。”
“郎中诊的并无问题，很抱歉了没能帮上您的忙。”宋嬷嬷状似歉意道。
蓝尔珍摇摇头：【宋嬷嬷不必道歉，您能来为我诊脉已是麻烦你了】
“不过老身行医多年，有一套自己的心得，倒是可以给您写一副新方子，想必会对您的病情更有利一些。”
【那真是多谢宋嬷嬷了】蓝尔珍写完这句，没忍住偏过头去咳了两声，墨色在纸上划下长长的一道尾巴，她喘匀了气，才转过身来继续写。
【只是辛苦许先生了，婚期推迟恐怕对金缘阁有所影响】
许黛宽慰地摇了摇头：“蓝小姐不必担心这个，只要你能好起来，金缘阁的名声是小事。”
又寒暄了几句，两人从这里出去，帘帐外的小丫鬟一行礼：“许先生，我送您。”
“不用，你照顾好你家小姐便好。”许黛拒绝了她。
看宋嬷嬷的表情蓝尔珍的病情肯定不简单，但前有一个里婆婆明面上监视，许黛不得不多提防一下。
她们要跟蓝尔珍交流病情势必要暴露宋嬷嬷的身份，这样也好，露一半藏一半，这样对方才会更容易相信自己并未设防。
但是这件事要不要告诉蓝大人呢？
前面的路弯弯绕绕，许黛的思绪也在不住拐弯，不知走了多久，忽然听见一阵喧闹。
嘈杂的声音打断许黛的思绪，许黛循声往过走了几步。
正瞧见一只黄白相间的小狗向王姨娘扑去，王姨娘吓得花容失色，连声尖叫，一旁的奴婢随从正忙着逮狗。
待有人抓住小狗，那小狗扭着身子凄厉惨叫，王姨娘发髻都散乱了些，气得破口大骂：“哪里来的畜生不看好些？脏死了也敢往我身上扑，若是有什么恶疾怎么办！”
下人战战兢兢跪了一地，王姨娘不住地整理衣裙，晦气地拍着身体，旁边的侍女也帮着她拿帕子擦衣摆，现场乱糟糟的一团。
“是我的。”蓝夫人的身影慢慢从另一头过来了。
“玉端，过来。”蓝夫人向小狗唤了一声，随从手里的小狗挣扎得更厉害了，那随从害怕夫人责怪，松了手，小狗哒哒哒跑去了蓝夫人脚边，欢快地撒着欢儿。
王姨娘瞪了那随从一眼，随从赶紧跪好了。
她身后的婢女将小狗抱了起来，小狗便在她怀里乖乖不动了，张着嘴吐舌头。
王姨娘气急了，忽见蓝夫人身后蓝大人也过来了，她的眼圈立时一红：“老爷，您可算来了~”
蓝大人背着手走过来：“大老远就听到这里吵吵嚷嚷的，又在闹什么？”
“老爷，是妾身的错，妾身被这……被姐姐的小犬惊到，一时叫得大声了些。”王姨娘本想叫“畜生”，一转头看到蓝夫人面无表情的脸，立时就怂了改口。
“妹妹莫怕，玉端很乖的，他是看你漂亮才向你扑，同你亲近罢了。”蓝夫人抚了抚小狗，淡笑着望向王姨娘。
王姨娘想告状的心思全无，唯唯诺诺低了头：“是，是妹妹胆小，妹妹是怕它不干净所以……”
“这个妹妹不必担心，老爷为玉端请了犬人看护，玉端是非常干净的。”
“那就好……”王姨娘讪讪闭了嘴。
待闹剧平歇，许黛才从暗处走出来，装作刚出来的样子。
蓝大人率先看到她，许黛向他一行礼：“蓝大人，本以为您应当正在处理公务，没想到在这里碰到您。”
“小女病重，本官这几日实在无心公务，正准备与夫人一同去看看小女呢。”蓝大人叹了口气。
“蓝大人无需担心，蓝小姐吉人自有天相，会没事的。”知道蓝大人无心说这些客套话，许黛又道，“蓝大人急着去看女儿我就不打扰了，只是还请蓝大人有时间时，可以与我谈谈。”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她身上，许黛也不怵：“近日京城的一些传闻对金缘阁不太友好，我想就此事与蓝大人聊聊，蓝大人若是没有时间也无妨，毕竟还是蓝小姐的病更重要。”
蓝大人也是明理之人，闻言立即表态:“许先生放心，对你和你的金缘阁来说，这确实是无妄之灾，本官不日便登门拜访，助金缘阁攻破谣言。”
“多谢蓝大人理解。”
离开蓝府时，时日已然不早，许黛在路上买了点糕点拿回去给杜佩佩她们吃，便直接回了金缘阁。
关上店门，没了那些弯弯绕绕，宋嬷嬷才说了真话：“蓝小姐所得并非风寒，她的症状，似是中毒。”
这话一出，除了许黛，所有人都是一阵惊讶。
中毒？！
蓝小姐居然是中毒吗？是谁下此毒手？
“嬷嬷何以见得？之前的郎中都说是风寒，他们可是有可能被收买？”许黛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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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蓝尔珍实为中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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