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春风一齐,下山买陈酒。
北山总是冷的,哪怕是三月,也不见点娇艳春色。难怪春风它亦难挨寂寞,私自破了规矩,下了人间,沾上了烟火,不肯回了。留我一人清冷,只能到老镇子上探望三两旧友,寻些醇酒喝。
酒铺新刷的漆,鲜明的像是姑娘的笑容,混合着淡淡的酒香。春风去寻放风筝的小童们去了,我无兴致一道。
“仙君,怎么又来买酒?”
“不买酒,来听你吴侬软语的。开春自是要来瞧你模样,看你嫁出去了没。”
老板娘娇嗔地看了我一眼。我面上端着一碗满满当当的笑,生怕一不小心的就翻洒一地,怪难看。
“竹青都被买走了,仙君,你也只能听我讲话了。”
“无妨。看你面色,忽然想着,来二两桃花酿也不错。”
老板娘羞红了脸颊,更像一朵蘸水桃花了。我一向怜香惜玉,爱护美的事物,现在她神态正好,再失点分寸,可就要满面酡红非我不嫁了,我便不再取笑她。
“哎,仙君,你真要看泼天艳色,得上那红楼。我不算什么的。”老板娘手绞着一缕青丝,眉目含春。
“我啊,一向不喜庸俗奢靡之美,太附庸风雅叫我觉得无趣,太清高的也如山上云,云上仙,叫我小心翼翼。我这个俗人啊,难搞又厌繁复,就喜欢小巧碧玉些的,可爱些的,你就瞧着正好。”
老板娘白了我一眼,将酒瓶递给了我,便笑嘻嘻的不理我了。我自当告辞。
待我走后,我耳力极好地听见新来的伙计问老板娘:“素娘,这人当真孟浪无礼,怎能称仙君?”
老板娘笑咯咯的,“这仙君呀,可是货真价实的。我太祖母来的时候,便有这么一个白衣人,春初下山,买酒,爱看美人却从不上红楼,春末回山,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她轻轻的加了一句,我差点没听清:“几百年,前人已作古,唯有他,容貌依旧,丰神骏朗,不似……凡人。”
我哼着小曲走了。这句话,呵。
好像听了一百年,抑或是上千年。
我还记得她的太祖母。
很俏丽的一个姑娘,五官像是随意泼落的墨水,比素娘要灵动些,却没有她精巧。素娘长得更像她的母亲,一个如弯月般皎洁温柔的女人,一颦一笑皆是江南细雨,身段纤细。
也难怪她没熬过生产的鬼门关。
我喝着桃花酿,皱了眉。也是太甜了罢。如今盛世,我便随意四处逛逛,见到我的人都恭恭敬敬一声“仙君”的把我和他们隔开,分的好生鲜明。
我也应了。桃花中逢桃花仙,本应不是世上人,溺于凡尘烟火间,明日一去不复返。
去留皆无情,随风即消散。
这些人转眼间,就如入江之鲫,融入人海,消失不见。我对他们亦如此。
我在一家新客栈要了间上房,时令不定,定金四两黄金。
好像这就是人的一生了。
居无定所,四处游荡,懵懂而生,茫然而死。
是仙是人,差别无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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