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年的大雪,凌晨一点。
蒋书朝落地雾江机场。
雾江比文云要冷一些。
蒋书朝在附近找了个座位等行李,边走过去边把本来提前挽在手上的大衣套在身上。
他揉了揉眉心。
这几天在文云大家都是熬大夜地开会,对资料,找应对策略。
休息是很缺乏的。
同行的几个人都借着返程的这一天补个觉,但蒋书朝还是很坚定地把机票改签到了凌晨。
网约车早就按照预约好的时间等在了停车场。
蒋书朝坐进后座报了个手机号。
这个时间点,雾江还是有很多的灯还亮着,除了路灯还有不少的写字楼。
夜晚,机场和贺清尧上一次关联在一起,已经过去很多年了。
蒋书朝原本看着窗外的视线挪到手机上。
屏幕解锁之后就是和贺清尧的对话框,最后的消息是一个小时前他落地发过去的。
再往前面翻一下。
断断续续地话些家常,贺清尧的话其实不少,但是竟然会有这一天,出现在和他有关的地方。
对面一直没有回复消息,大概是睡着了。
蒋书朝把聊天记录反反复复地翻看了好几遍,他都快倒背如流了,可还是乐此不疲。
快要抵达筑镜栖溪。
蒋书朝的视线又再次看向窗外。
大雪,都说下雪的概率会高些。
特别是雾江,往年好像都下雪了。
-
蒋书朝解开密码锁。
开门的声音实在是难以避免,他尽可能地让开门声更小。
打开门的那一瞬,先入眼帘的是从客厅越过来的灯光。蒋书朝边动作边抬眼看过去,后入眼帘的就是正趴在沙发上的贺清尧。
蒋书朝深吸了一口气。
看见贺清尧动了下,然后脑袋蹭了蹭自己的手背。
没醒,他才长舒了口气。
愣站在门口。
原本提起来的箱子又被他放回到玄关处的地毯上。
他稍微往前走了几步,好离贺清尧更近些。
下意识地环起手臂,靠在墙上。眼前的景象竟让他觉得像幅画。
客厅的窗帘敞着。
外面的光投进来几缕,沙发边的落地灯被打开了。
昏昏暗暗地站在贺清尧的身旁。
而贺清尧。
手机松松地搭在她的手里,一只手臂搭在沙发背上,整个人侧趴在沙发上。
显然一副毫无准备睡过去的模样。
蒋书朝从胸腔里发出的一声笑,带动着肩膀耸动了下。
他忽视掉鼻腔有些微弱的酸涩。
眉眼温柔地,紧紧盯着贺清尧舍不得动。
他不知道。
他的猜测是不是真的。
余光感受到窗外有些什么。
蒋书朝眼皮抬了抬,看过去。
窗外飘着雪,几十秒的时间,从一点点几乎不好发现的样子变为现在的鹅毛大雪。
他皱了皱眉头又挑了下眉毛。
原本微弱的酸涩直接涌向鼻尖,蒋书朝又低头看她。
泛红的眼眶无人能察觉。
深夜好像总是适合多想的。
蒋书朝看着目之所及的人,遥想久远的过去。
那年他们高三。
高三的冬天,蒋书朝要离开雾江的冬天。
他的母亲郝女士,郝雁。
已经为他准备好了全部手续。
原本那一天蒋书朝不用再去雾江一中了。
前一天蒋书朝就请了假在家做最后的准备,许夏邑还提了个蛋糕来:“阿朝,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阿朝,能不能别走啊!阿朝!”
蒋书朝想,如果他们存在在漫画,那么他此刻额头上一定挂着三条黑线。
他睨了他一眼,那人还戏非常足地摸了把眼泪:“我只是出国了,不是出事了。”
许夏邑一点也不觉得没劲,他自顾自地边拆蛋糕,边和他说话。
蒋书朝姑姑一家带着他奶奶回老家探亲去了,房子里就他们两个人。许夏邑才这样来去自如。
其实两个人都不是很爱吃蛋糕。
但是许夏邑这人好像还挺会弄仪式感的。
他边切蛋糕边发表感言:“吃口蛋糕,别忘了家里还有人。”
话糙地煽着情,许夏邑确实是蒋书朝唯一能提上名的好朋友。
是那种唯一知道他所经历的一切的好朋友。
两个人就这样在院子里晒着太阳,一人捧着一盘蛋糕,一口一口吃着,也不说话。
殊不知剩下的蛋糕早就在不知不觉间被太阳晒化塌了一个角。
许夏邑嚼几下嘴里的蛋糕,想到什么:“哦,阿朝。贺清尧入围了,全校唯一入围的,那个设计比赛。学校好像明天还会公示。”
蒋书朝丝毫不意外贺清尧入围这件事,倒是冲许夏邑挑了个眉。
贺清尧参加的比赛是雾江市比赛的,从来没有面向学校公开招募过,学校也没有特地安排过这件事。
蒋书朝和许夏邑也是在某天放学后,无意间在贺清尧和赵清月的对话中听到的。
许夏邑又接着说:“我今天去老师办公室听见的。估计是真的会公示了。”
蒋书朝仿佛已经看见了贺清尧惊喜雀跃的模样,他弯了弯唇:“嗯,知道了。”
许夏邑看他一副故作镇定的模样,嗤之以鼻。
但是俩人再像以前一样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日子已经在倒计时了。
说实在的,他舍不得。他知道,蒋书朝也舍不得。
许夏邑蛋糕吃撑了,打了个嗝,双手撑在椅子上向后靠:“阿朝,明天几点的飞机啊?”
蒋书朝反应了下:“中午。”
许夏邑坐起来:“这么快。我让我爸帮忙请个假,去送你。”
“不用。”蒋书朝看过去,似是安慰般地笑了下:“许夏邑,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那天的最后。
蒋书朝的声音很轻,像在等一个支持:“阿邑,我改个签吧。”
许夏邑看过去。
仿佛听见蒋书朝话外的声音。
蒋书朝想。
好像太过矫情。
但是他真的。
有点舍不得雾江。
舍不得许夏邑。
舍不得雾江一中。
还有。
舍不得贺清尧。
于是在第二天。
许夏邑真的在教室看见了蒋书朝。
一如既往地坐在教室听课,正襟危坐,仿佛根本不存在离开这件事。
直到午休结束后,他仍旧看见蒋书朝坐在椅子上的身影。
许夏邑总算相信,他来真的。
蒋书朝把机票改签到了晚上。
那天的雾江下了很大的一场雪。
大家全部被困在教室。
蒋书朝一个人冒着大雪去了公告栏。
那时距离雪变小其实没几分钟。
他站在公告栏前面看了好久。
真的公示了,入围名单那里,只有贺清尧一个人的名字。
看到右下角写着决赛的时间,他在心里默默盘算了下。
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
蒋书朝干脆走到公告栏背面的长椅上坐下。
没一会儿。
他就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彼时,他刚提起书包准备走。
贺清尧的名字先一步到了他的耳朵。
于是。
他刚抬起来的身子又落下去。
赵清月指着公告:“尧尧,比赛时间在高考前诶,复习排得也很紧。高三的学业那么忙,你想好了吗?”
到现在,蒋书朝都能想到那天贺清尧的语气。
她语气坚定,像在冰冷的大雪里燃起的一簇火苗:“我能兼顾好两件事情。机会是不等人的,我不试试怎么抓不住呢?”
原本。
蒋书朝因为出国犹豫不决的心,困在自己心中厚重的迷雾。
随着远去的身影渐渐消散了。
那是。
那一年雾江的第一场大雪。
他离开雾江前的最后一天。
他见贺清尧的最后一面。
他望着她远去的背影,视线久久不能挪去。
直到消失在他的眼前,那句话依旧滚烫在他的心间。
那天晚上的飞机因为这一场大雪取消了。
为乘客全部更换了新的航班。
蒋书朝换了最近的。
他一个人坐在雾江机场,看着窗外的雪一点一点地飘过。
-
蒋书朝回过神来。
窗外的雪有点小下去的意思。
沙发上的人似乎是趴累了,已经整个人躺在沙发上。
他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下自己的情绪。
轻手轻脚地走过去。
小心翼翼地抬起她的头,手臂穿到她的脖颈下面。
另一只手穿过她的腿弯。
整个人被裹进他的怀里。
好轻一只。
怀里的人头蹭了蹭他的胸口。
话里带着困意黏黏糊糊:“蒋书朝,你回来了。”
他现在知道了。
他的猜测是对的,贺清尧在等他。
蒋书朝喉结滚了滚。
尽力压制住自己,“嗯”了一声。
外面的雪渐渐小下去。
蒋书朝觉得自己有些难以呼吸。
贺清尧,我们好像和雪都很有缘。
他抱她进房间。
轻轻放在床上,细心地捏好被角。
按照她的习惯替她把房间的窗帘也关实。
回过身来,单膝跪在她的床边。
其实房间很暗,他适应了好一下才能勉强看清她一些。
蒋书朝的嗓子哑哑的:“贺清尧,雾江下雪了,我奖励自己回来见你。”
那天晚上。
他一个人又坐在客厅看了好一会儿雪,偶尔还能听见贺清尧翻身的时候,布料摩擦的声音。
他不知道。
郝女士现在能不能相信,他真没因为去了伦敦而变得奇怪。
他曾在伦敦也整夜整夜地看过雪。
郝雁说他神戳戳的。
其实。
这一切和什么地方,什么城市没关系。
只和雪有关系。
当然,雾江是个特殊的地方。
和贺清尧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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