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那扇腐朽的木门在众人身后轰然闭合，将村民们扭曲的面孔和火把跳跃的光芒隔绝在外。
黑暗与尘埃的气息扑面而来，夹杂着年久失修的木头和陈旧供品的味道。
“快！顶住门！”张大拿的低吼在狭小的空间内回荡。他宽阔的后背死死抵住门板，外面立刻传来沉闷的撞击声，木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今河没有丝毫犹豫，与张大拿一同用肩膀扛住门板，巨大的冲击力震得他胸口发麻。
都叶则迅速扫视环境，目光在昏暗中锐利如鹰。“供桌！”他指向祠堂中央那张布满灰尘的沉重木桌，言简意赅。
周正连滚带爬地躲到角落的阴影里，抱着头瑟瑟发抖。
林苛脸色苍白，但眼神已恢复了几分清明，她咬紧下唇，与眼神惊惶、却努力抑制着不哭出声的梁笑一起，试图帮忙推动那张沉重的供桌。
然而几人的力量终究有限，木桌只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移动缓慢。
“都叶，搭把手！”今河喊道，额角青筋因用力而凸起。
都叶立刻上前，他没有选择去推笨重的桌面，而是精准地找到了供桌一侧受力最佳的位置，与今河形成夹角。“一、二、三——用力！”
两人的力量汇聚一处，配合着门外一次次撞击的节奏，猛地将供桌推动了半尺，死死卡在门后。
暂时的屏障形成了，门外的撞击声变得沉闷，却并未停歇。
所有人都脱力地靠在墙壁或柱子上，剧烈地喘息着。祠堂内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和门外持续不断的、令人心悸的撞门声。
“他娘的……”张大拿抹了一把额头上混着鲜血的汗水，喘着粗气骂道，“这群村民，看着憨厚，下手真黑！”他手臂上被草叉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正汩汩流出。
今河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感受着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
侧头看了一眼旁边的都叶，只见他微微仰着头，闭着眼，胸口起伏，额发被汗水濡湿，贴在光洁的额角。
平时刻板冷静的脸上难得地显露出一丝疲态。
都叶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墙壁上粗糙的砖缝，这是今河新发现的，他陷入深度思考时的小动作。
“刚才……谢了。”今河喘匀了气，低声对都叶说。他指的是在混乱中，都叶精准指出那条狭窄巷道，并拉住他手腕的那一刻。
都叶睁开眼，侧头看他，月光从破旧的窗棂漏进，在他清亮的眸子里投下一点微光。
“彼此。”他声音依旧平稳，但带着运动后的微哑，“你的反应很快，不然在巷子里我们可能会被堵住。”
今河扯了扯嘴角，想笑一下，却牵动了紧绷的神经，最终只化作一个无奈的表情。“我说，刚才张大哥那声‘你们快走！俺断后！’，配上那架势，你有没有觉得……”
他顿了顿，寻找着合适的措辞，“……特别有既视感？就像那些老掉牙的英雄电影里，配角注定要牺牲的经典场景？”
都叶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正在自行包扎伤口的张大拿，沉吟了一秒，用他那特有的、分析课题般的口吻回答：
“从行为模式分析，确实高度符合‘团队守护者’及‘牺牲型角色’的经典设定。在危机时刻主动承担最大风险，行为高效，能迅速为团队创造生机。但从叙事逻辑看，这种角色的后续发展，往往伴随着较高的……呃，‘退场’概率。”
他的用词依然学术，但今河完全听懂了其中的调侃意味。
这种只有他们两人之间才能理解的、对眼前荒诞剧情的解构，像一种隐秘的共鸣，让紧绷的气氛稍稍缓解。
“是吧？”今河找到了知音，忍不住继续吐槽，“我就说这作者的笔力，全用在照搬模板上了。连英雄救美……哦不，是英雄救‘我们’，都救得这么没有新意。”
他说着，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不远处倚着柱子、神色复杂的林苛和梁笑。
两位女性在摆脱致幻效果后，显然也对之前不受控制的行为感到极度尴尬和难堪。
林苛避开了今河的目光，将脸侧向阴影里。
梁笑则把脸埋得更低，耳根通红。
“效率不等于创意。”都叶总结道，目光再次投向那扇被不断撞击的木门，“但眼下的问题是，这道‘模板化’的屏障，恐怕支撑不了太久。”
他的话让刚松弛些许的气氛再次凝重起来。
“都叶兄弟说得对。”张大拿包扎好伤口，站起身，眉头紧锁，“这破门顶不了多久。得想法子，不能坐以待毙。”他环顾这座阴森破败的祠堂，除了他们搬来的供桌，就只有一些散落的、蒙尘的牌位和腐朽的蒲团。
今河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观察环境。
祠堂不大，除了正门，似乎没有其他出口。
窗户又高又小，还装着结实的木栅。“看来出路不在地上，就在地下，或者……”他抬头看向黑黢黢的房梁，“……在天上。”
都叶已经开始了行动。
他不再依靠墙壁，而是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杂物，在祠堂内缓步移动，手指时而拂过冰冷的墙壁，时而轻轻敲击地面，侧耳倾听回声。他的动作专注而专业，仿佛一位在考古现场勘测的学者。
今河看着他的背影，没有出声打扰，只是默默戒备着门口的方向，同时留意着都叶的动向。
他发现都叶在祠堂最里侧的一个角落停了下来，那里供奉的牌位似乎比其他地方更显古老，积尘也更厚。
“有什么发现？”今河忍不住压低声音问。
都叶没有回头，只是伸出食指，竖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面前那块布满裂纹的、巨大的青石地板上。他蹲下身，用手指细细描摹着石板上几乎被磨平的刻痕。
今河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不是因为危险，而是因为都叶此刻那种完全沉浸在探索中的、散发着纯粹智力性魅力的状态。
安静下来，走到都叶身边，学着他的样子蹲下，看着他修长的手指在冰冷的石板上游走。
“这里的灰尘分布不均匀，”都叶用几乎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说，他的气息拂过今河的耳廓，带来一丝微痒，“而且，有极其微弱的空气流动。”他抬起眼，看向今河，眼神在昏暗中亮得惊人，“下面可能是空的。”
就在这时，门外的撞击声骤然变得更加猛烈，伴随着木材断裂的“咔嚓”声！供桌被撞得向后移位，门板上出现了裂缝！
“顶不住了！”张大拿怒吼。
周正发出绝望的呜咽。
林苛和梁笑也紧张地靠拢过来。
“找到路了？”张大拿急问。
都叶站起身，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今河脸上，语速加快但依旧清晰：“需要找到机关，或者，强行撬开它。”
今河二话不说，开始用手在都叶指示的区域及周围的墙壁上摸索。“什么样的机关？凸起？凹陷？还是需要转动什么？”
“通常是后者，与祭祀或信仰相关的符号……”都叶也在快速搜寻，他的冷静像是有传染性，让慌乱的众人暂时找到了主心骨。
终于，在今河摸索到墙根一个不起眼的、雕刻成麦穗状的石头装饰时，发现它似乎可以转动！“是这个吗？”他喊道。
“试试！”都叶回应。
今河用力一拧！
“嘎达——”一声沉闷的机括声从脚下传来。都叶面前的那块巨大青石板，缓缓地向一侧滑开，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延伸的黑黢黢的洞口，一股带着土腥味的冷风从洞中涌出。
生路，就在脚下。
今河长长舒了口气，看向都叶，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赞叹和一种找到依靠的庆幸。都叶也微微颔首，紧绷的下颌线柔和了些许。
“快！下去！”张大拿当机立断，招呼着众人。
在村民破门而入的前一刻，所有人依次滑入了幽深的地道。
今河最后一个进入，在他松开手，任由身体落入黑暗前，他回头看了一眼那扇即将破碎的门，以及门外疯狂晃动的火光，心里默默补上了之前没说完的吐槽：
“看来这作者，除了烂俗的英雄模板，至少还抄了点密室逃脱的攻略。”
[合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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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英雄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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