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河凑近了些，肩膀几乎要和都叶的相碰。他能闻到都叶身上一种干净的、带着点旧书墨香的气息，与祠堂的腐朽味道格格不入。
“百年前，村中献祭以求丰收的少女，‘穗’。日记是她偷偷写下的。”
都叶的声音低沉了几分，“她并非怨恨，而是……孤独。被遗忘在这里，年复一年，只能看着虚假的欢笑和被迫的感恩。所谓的‘邪神’，不过是她渴望被真心铭记和感谢的执念，所形成的地缚灵。”
一阵微凉的穿堂风吹过，供桌上残存的烛火猛地摇曳了几下。
“也就是说，我们面对的，不是一个要打打杀杀的BOSS，而是一个……缺爱的小姑娘？”今河总结道，语气带着几分荒诞。这和他认知里的恐怖副本截然不同。
“可以这么理解。”都叶合上日记，看向今河，“常规思路是找到她的遗骨安葬，或者强行超度。但根据记载和‘系统’一贯的套路，那很可能触发更激烈的对抗。”
今河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环顾这破败却曾承载着虔诚的祠堂，看着同伴们疲惫而迷茫的脸，一个念头冒了出来，大胆又不符合“常规”。
“那我们就不按它的套路来。”今河站直身体，目光扫过众人，“她想要真正的感谢和陪伴，我们就给她一场真正的，没有药物，没有强迫的丰收祭。”
这个提议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和鬼……办晚会？”周正的声音尖细，充满了难以置信。
“不然呢？抄家伙跟一个可怜的小姑娘拼命？”今河挑眉，“还是你们谁想去试试那‘感恩之宴’的加强版？”
想起宴席上的经历，林苛和梁笑脸色更白，连张大拿都沉默了。
“需要怎么做？”都叶第一个回应，他没有质疑，而是直接进入执行层面。这种无条件的支持让今河心头微微一暖。
“很简单。”今河笑了笑，指向祠堂外，“这里最不缺的就是丰收的象征。稻草、野花、瓜果……我们力所能及，给她一场像样的送行仪式。”
没有时间犹豫，行动开始了。
张大拿凭借力气，整理出祠堂中央的空地，搬开碍事的杂物。
周正虽然畏缩，但在今河的目光下，也不得不帮忙收集散落的干燥稻草和树枝。
林苛沉默地走到一边，用她依然灵巧的手，将采集来的野菊花、狗尾巴草编成朴素的花环，动作细致，仿佛在完成一件神圣的作品。
梁笑也鼓起勇气，帮忙传递材料，虽然手指还有些发抖。
今河和都叶则负责寻找合适的“祭品”。他们在祠堂后院发现了几株晚熟的柿子树，红彤彤的果实像一盏盏小灯笼。今河利落地爬上树梢，小心地采摘，都叶在树下接过，用衣襟兜着。
“接着。”今河将一个尤其饱满的柿子递给都叶，嘴角噙着一丝笑意，“尝尝？说不定没下药。”
都叶抬头看他，月光勾勒出今河带着几分痞气的侧脸，和那双在黑暗中依然亮得惊人的眼睛。
默默接过，指尖无意间擦过今河的手掌，带来一丝微凉的触感。
“你说，”今河一边继续采摘，一边压低声音，只有树下的都叶能听见，“我们做的这些，那个‘系统’会不会又在给我们打分？比如，‘角色今河触发非标准剧情，扣十分’？”
都叶轻轻摩挲着那颗光滑的柿子，平静地回答：“如果评价标准是迎合低级趣味和既定套路，那么不得分，就是最高分。”
今河闻言，低头看了他一眼，两人在朦胧的月色下相视一笑。
一种无需言说的默契，仿佛他们共同守护着一个反抗荒谬世界的秘密。
篝火被点燃了，驱散了祠堂的阴冷和部分恐惧。稻草扎成的简易象征物立在中央，上面装饰着花环和红柿。
没有乐器，张大拿就用两根木棍有节奏地敲击着陶盆，发出沉闷而原始的声响。
周正被要求大声念诵一段从村志里找来的、祈求来年风调雨顺的古谣，他声音发颤，但在众人的注视下，还是念完了。
林苛和梁笑将编好的花环轻轻放在象征物前。梁笑甚至鼓起勇气，小声地说了一句：“谢谢……还有，再见。”
今河看向都叶，用眼神示意。
都叶微微颔首，上前一步，站在篝火旁。
他没有念诵任何现成的祷文，而是用他那清晰而平稳的嗓音，将少女“穗”的故事，将她对丰收的喜悦、对生命的眷恋、以及被遗忘的孤独，娓娓道来。
声音不高，却像有一种魔力，穿透了祠堂的壁垒，抚慰着无形的忧伤。
今河看着都叶的侧影，跳跃的火光在他清俊的脸上明灭，让他看起来像一尊落入凡间的、理性的神祇。将自己那件原本给梁笑披着、此刻已收回的外套，轻轻搭在了都叶略显单薄的肩上。
都叶叙述的声音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没有转头，只是将被夜风吹凉的手指，默默缩进了带着今河体温的外套袖口里。
当都叶最后一个音节落下，一阵轻柔的、带着稻花香气的风凭空拂过祠堂，吹动了每个人的发梢，篝火的火焰向上猛地窜升了一瞬，发出欢快的噼啪声，随即缓缓恢复了平静。
一直萦绕在心头的那种无形的压抑感，如同退潮般消散了。
【叮！副本‘丰收祭’通关。评价：非标准结局。奖励结算中……】
系统的提示音如期而至，却带着一种近乎僵硬的平静。
今河长长地舒了口气，一屁股坐在都叶旁边的草堆上，肩膀放松地垮下来。“总算结束了。”他侧过头，看着都叶平静的侧脸，忽然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问，“喂，都叶，你说……我们会不会其实一直活在别人写的故事里？”
都叶转过头，篝火在他镜片上反射出两点温暖的光晕，遮住了他眼中的情绪。他沉默了片刻，才轻声回答：“如果是故事，那么书写规则的笔，或许也该换人握一握了。”
就在这时，林苛走了过来，她看着今河，神情复杂，最终低声道谢：“谢谢……还有，在宴席上，我……”她似乎难以启齿。
“没事，”今河洒脱地摆摆手，打断了她的尴尬，“都是那破药的锅，理解。”
梁笑也蹭了过来，小声对今河说：“今河哥哥，对不起，我之前……”
“行了行了，”今河打断她，语气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温和，“以后尽量控制音量就行。”
都叶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今河处理这些，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外套粗糙的布料。今河回头，正好捕捉到他这个细微的小动作，忽然觉得，这个总是过分冷静的家伙，偶尔流露出的一点习惯性动作，竟有些……特别。
“走了，小叶子，”今河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朝着祠堂外隐约透出曙光的方向歪了歪头，“天快亮了。”
都叶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带着点亲昵的称呼几不可察地怔了一瞬，随即恢复如常，只是扶了扶眼镜，站起身，跟上了他的脚步。
[合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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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BO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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