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马士革钢,带阻手齿纹,不是闹着玩的东西。
由多种钢材叠锻而出的花纹仿佛在刀身上涌动的波涛,它锋利的刀刃几乎贴在焦炀的皮肤表面,距颈总动脉咫尺之遥。
焦炀挑起眉毛,手指张开,让那张面具落在车厢里。
他语气轻佻:“欺诈师还要会这个?”
展别寒只是冷漠地提出要求:“让我下车。”
别看Chad既不阻拦也不呼救,好似机器人一般继续驾驶,但只要焦炀开口,他必然会停车放人。淋雨就淋雨,在哪里都比在车里好。
“不。”焦炀偏偏往前靠了靠,毛细血管被划破,颈上拉出一道浅浅的血线来。
原本举起的手却向下探向展别寒裸露的大腿。
拔刀时掀开的裙摆,根本顾不上整理。
他的手掌把她紧紧按在座椅上,手指触碰到她大腿内侧匕首握柄留下的压痕。
这个家伙……展别寒的脸颊顾不上发烫,她没有松开抵着对方肩膀的左手,持刀的右手更是纹丝不动。
她告诉自己,稳住手腕,身体前倾,让身体语言更具有攻击性。不能给他机会夺刀。
“放尊重点,小焦总。”展别寒冷冰冰地交涉。
事情最好到此为止,她不想和这位危险的小焦总继续纠缠下去。尽管调查报告否认了那个传闻,但她确实见过他满脸是血的样子,杀人犯的传闻不是空穴来风,他就是个危险分子。
焦炀嘴角翘起:“难道不是你先引诱我的?”
该死,他究竟在扯什么胡话。他明知道那是场骗局。展别寒心里暗骂的时候没忘了嫌弃那次骗局低劣的组织形式。
用欺骗感情的方式去骗钱,是最下等的手段。她一直认同哥哥的观点。
不该想到哥哥,冷静,她告诉自己。
“此一时彼一时。”她终于把这话原封不动奉还给他。
焦炀却故作深情地放缓语速:“我都动心了,你怎么能说走就走,还对我说出这种话来?”
展别寒哪里肯陪他过家家。他只不过是觉得有趣,想要据为己有——幼稚的孩童心理结合了占有欲和智慧。这可不是感情。
“不,你没有。”
她松开左手,葱削般的指尖牵引着手掌落在焦炀左胸前。
焦炀早脱了外套,只留了那件银灰色衬衣。布料并不厚,隔着一层,展别寒能清晰地感知到——胸腔里跳动的器官稳健又茁壮,没有丝毫慌乱。
焦炀眼角也弯了起来,他评价道:“你很有趣。”
搏动的速度逐渐加快。
“我开始喜欢你了。”
展别寒不会把这种话当真,她错愕于对方对身体的精准掌控,选择重新申明需求:“让我下车。”
“没必要这么紧张,我会直接把你送回曼哈顿,你那栋别墅还没有转手,”他又笑了声,“你总不会住在大西洋城吧?”
大西洋城太小了,她并不准备留在这里过夜,原本的计划就是去纽约。到了那边才真正游龙入海,彻底与黄金螺旋的游戏划开界限。
终点由他定实在不太令人安心,但毕竟是曼哈顿,他没办法来明的;至于跟踪尾随,她反而不惧,她最擅长隐匿踪迹。
Chad适时地打开了导航的语音提示。
“目的地,纽约西十七街三百五十七号,当前已行驶八点四英里,还余……”
声音未完,但展别寒已经了解,从一开始这辆车的目的地就是那栋联排别墅。不过他大约不知道,那里其实不算她的房产……
“好。”说着,她收回短匕。
焦炀吹了声口哨:“很漂亮。”
大马士革钢的特点就是它因为折叠锻造形成的绚丽花纹。
独一无二,自然漂亮。
展别寒挽了个刀花,收回鞘中。
她当然没忘了把按在她大腿上那只涉嫌骚扰的手掌丢到一边。
回过头来,焦炀依旧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看。
展别寒的确漂亮,但显然没到让人挪不开眼的地步。她有自知之明。
于是她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Primrose,能遇到你我很高兴,”焦炀笑着拈出张纸巾来擦拭他的血,“但你被人送到我身边这件事让我很生气。”
前排的Chad皱着眉插嘴:“少爷……”
“只是破了点皮而已。”焦炀满不在乎地回应。
驾驶座上安静了,不过展别寒依旧能通过后视镜窥探到那双满是无奈的深邃蓝眼。
“你或许误会了什么,”她解释说,“是我自己主动做出的选择。”
“哦,原来你还不知道。”焦炀双手交叠,指尖轻快地触碰又分离。
展别寒无言以对。尽管欺诈对象和方案都不是她决定的,但是否听从安排这一点,确实是她做出了选择。焦炀不信,她也懒得多嘴。
焦炀笑问:“你凭什么觉得你的行动背后没有其他人的安排?Primrose有超群卓绝的记忆力和动态视力,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圈内有名的天才欺诈师,所以她不可能是其他人操纵的对象,难道你是这样想的?”
“作为主人摸清了狗的喜好,就能让它心甘情愿地去守门。清楚了人的本质,也能让他发自真心地顺应安排。”
“不,”展别寒否认,“不是这样。”
她接触过无数人,总是相遇又迅速分离,不会有谁能清楚了解她的性格和偏好,更不要说左右她的决定。
焦炀他实在太阴谋论了。
展别寒并没有掩饰自己的表情,焦炀看着她,笑着摇头。
“难道还要我提醒你吗?线索很明显,就好像你想知道什么,所以在黄金螺旋不断地与其他玩家接触。究竟是什么驱动你这么做的?”
他似乎是在暗示他拥有她想要寻找的消息,展别寒心中忧虑不已。她及时进行了表情管理,没有泄露半分情绪。
焦炀那张脸又往这边凑近了些:“你想知道什么?好歹我们也算得上相识,你竟然也不问问我,也许我能回答你的问题。”
他果然知道些什么。也许他与黄金螺旋的主办方有所关联,又或者他曾经在游戏中见过……这样一来,他做足准备,能认得出她也自有道理。
但此时展别寒绝不会说。
被对方探知,不管他是否真的掌握线索,都会被拿捏住关窍。展别寒讨厌受制于人,她今天已经深刻体验过这种糟糕的处境。面对焦炀这种人,顺从只会导致无穷无尽的控制,必须扳回局面,再谈合作。
展别寒建议自己先抛开焦炀,从别的地方入手寻找答案。
“好吧。”焦炀摊开双手,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不再动了。
车内沉默了一会儿,焦炀突然把那只浅咖色的链条手包丢到她掌心。
展别寒看了看他,有点不明所以。
焦炀笑了声:“有很多人在等你。”
“哦。”展别寒懂了。
直播是种手段,万千网民也是局中不可或缺的关键环节,她终止欺诈,可不就是放了鸽子。
既然焦炀说了,她也不妨掏出手机发条动态。
这手机里的东西还是她为这场游戏特意准备的,属于身份设定的一部分,可惜被焦炀这家伙一下子揭了老底,也没派上用场。
展别寒麻利地解锁屏幕,登出账号,换上之前喜提亿元大奖的那个锦鲤号。
“不好意思,我得了急病,现在才顾得上看手机。大家不要再等我了。”
焦炀那边“叮咚”一声,他点亮屏幕瞟了一眼,情真意切地夸赞道:“信手拈来。”
“职业技能罢了。”展别寒一脸客套,心里却没忘了吐槽他彼此彼此。
焦炀晃了晃手机,问她:“有病好的那天吗?”
展别寒笑着摇头。
她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牵扯,她有要做的事,不想分出精力应付别人。下次再去黄金螺旋,还是戴上隐形眼镜好了。
“天真。”
焦炀的感叹颇有点没头没尾。
沉默逐渐在夜色里蔓延,车已驶出大西洋城,一路北上,直奔灯光璀璨的纽约市。
窗外的雨渐渐停息,夜空里弯月高悬,缓慢地在冬日的云层里游移。
这段超两小时的旅程终于在繁华拥挤的曼哈顿画上句号。
已经过了十二点。
展别寒透过窗看到那栋通体洁白的别墅,竟然无端生出些感慨。
一万多平方英尺的住宅,今夜的灯只为她一人亮起。她不太喜欢这样,好在她也不必在此过夜,焦炀一走,她也会离开。
展别寒推开车门,裹着毛披肩一脚踏在干燥路面上的时候,车里传来了焦炀的声音。
“你真不要我送你进去吗?”
论及让人不明所以,焦炀称第二,大约无人敢称第一。
展别寒看了他最后一眼,那张被金棕色漂亮卷发衬托着的混血脸的确很能蛊惑人心,合体西装下的肢体动作似乎也并无恶意。但她并不多想,痛快地甩上车门,向着室内一路小跑。
在她身后,Chad无奈地目视着他的少爷跟上前去。
一层被停车场挤占了不少空间,室内除了狭长的玄关只有一间酒窖,展别寒随手拉开大门,目光向着左侧的电梯移去。
不对。
她是最能发现异常的人,她几乎可以记住一切曾发生过的事。这里不对,室内有细微的变化,她能察觉到。是倒霉搭档,还是别的人?
一种令人不安的直觉冲进脑海,她的视点凝滞在玄关的尽头。
身着正装的男人倒吊着悬在灯上,血从大腿内侧的伤口蜿蜒流下,染红了雪白的衣领,也弄脏了他一向引以为傲的柔软黑发。
地面上散开一滩血泊,毫无疑问那曾经在他的血管里涌动,如今在平坦又明亮的大理石上渐渐凝结。那副金丝眼镜就落在其中,血渍附着在镜片上。还有那张黑色磨砂底纯金镶嵌的入场函,轻巧地浮在最表面。
为什么会这样?
展别寒一阵头晕目眩,双耳嗡嗡作响,脑海里翻涌起无数过往情景。
最相似的那一幕,发生在她九岁那年。
她转过楼梯拐角,恰遇到一个黑衣人从她的家里走出。
门关上的刹那,她看到起居室的吊灯上悬挂着她父亲健壮的身体。
汹涌的情绪涌上心头,迅速地发酵,仿佛泥泞的沼泽地咕嘟嘟地冒着泡。展别寒无意识地后退,撞在焦炀身上。
她迷茫地睁着眼转过身,发现焦炀沉着脸向后退步。是她的慌乱让他觉得无趣了?
不,不要这样。要冷静,展别寒,不要被感情冲昏头脑。她告诉自己,如果不想余生都淹没在惊慌和悲伤的潮水里,就冷静下来。
展别寒十指紧握,包包的链条紧紧嵌在手心。五脏六腑都在绞痛,她躬下身子,急促地喘息着,感觉好像要有什么从她的胃袋里呕出来。
但她终归什么也吐不出来。
她完全无法思考,也难以维持理智。所有曾经历的事争先恐后地涌进脑海,画面,声音,情感,一切如初,丝毫未被时间磨损。
为什么会这样,她不明白。
如果她没有参加那场游戏,是不是还来得及阻止这一切……
展别寒两眼一黑,无力地栽倒下去。
玩家篇写了以前就很超写的智斗游戏,不过下一章就会转场,后续不是大篇幅的类似游戏哦,真是那样就归类到无限流了hhh
不能发图真是太难受了,纯文字理解起来会有一点点绕,有示意图就超好理解的,落泪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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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玩家(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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