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洲紧跟在游佳文后面进了办公室。
游佳文长期在公司里呼风唤雨使唤人惯了,自觉坐到老板椅上,双腿一蹬地往后滑开一段距离后径直翘起搭上了实木办公桌,主管的派头十足。
他这么做,是想给刚来公司的这位叫关洲的年轻人施施压,不要初生牛犊不怕虎,看多了烦。
能力强固然值得他忌惮三分,但要是蹬鼻子上脸,他也有得是阴招损招对付这小子。
游佳文抬了抬下巴,点点桌上摞起来的文件夹,对关洲道:“喏,这些是这周被打回来的测试方案,你刚不是说要帮我忙?今天之内全部重新做了,就当是入职测试了。”
关洲自进入办公室带上门后,就一直站在距离游佳文办公桌五步的位置,他看游佳文时得低下头,对于他那样身高的人来说,这其实会给人带来极强的压迫感,但他嘴角刻意保持的似有若无的笑意又极好地中和了这一点,勉强不会触怒小心眼的游主管。
“这些都是游主管一个人做的?”关洲收回望向游佳文的目光,改为盯着桌上堆叠得有人半个上半身高的文件夹,语气平静。
游佳文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还以为巫欢在表达对自己这个“前辈”的崇拜,轻蔑道:“怎么,很难吗?不就是顺手的事。”
办公室里忽然泄出一声轻笑,关洲摇摇头:“怪不得需要全部重做。‘这周被打回来的测试方案’?还是说——是这周全部交上去又被打回来的测试方案?”
“你!”游佳文一拍桌面,实木被宽厚手掌砸出“砰”声巨响。
面对如此**裸地挑衅,他这时候也顾不上装松弛给关洲上压力了,而是急于为关洲口中的“实情”打掩护:
“也不全是我一个人做的,这些都是部门里所有人一起的劳动成果!就光说巫欢,他也参与了不少!”
关洲仍是笑着叹了口气:“天呐,听起来好像更失败了诶。一个大主管带领的部门下面做了一堆废案。游主管急着让贤?”
“!!!”游佳文脸都气红了,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他本来混个主管都是靠软磨硬泡他舅舅,关洲这小子是故意的吧?!
空气里似乎有看不见的流弹在横扫,硝烟味在这件办公室里逸散得正旺,游佳文扯起一股狞笑:“好啊,你厉害,那你就做完再走吧。”
诚如关洲所说,这些测试方案他门整个部门做了整整一周,有的甚至已经部分投入运行了,但甲方公司给的要求内容又多又细,好几次都是确认完全部细节提交后,甲方公司又突然来了奇思妙想,这个测试方案的工作量就跟泡发了的线面似的无限繁殖。
关洲再怎么厉害,要一个下午重新肝出一套完整的测试方案并预判甲方爸爸各种千奇百怪的小巧思,也是相当相当具有挑战的,搞不好今天还真走不了。
“行啊,”没有游佳文想象中的纠结和倍感压力,关洲只是轻描淡写地应了声,又抬起手指指着他坐着的位置,“那劳驾游主管让个座,我用您的电脑办公,再上传,这样才能表现是凭借您一己之力完成的不是?”
“还挺上道。”游佳文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一点,起身转移到了一旁的皮质沙发上,手机随即横屏过来准备开一局游戏,“好好干,我在监督你呢,别想着找外援。”
“用不上。”
关洲在老板椅落座,借着工作前活动脖颈的动作,在游佳文看不见的角度,眼神冰冷又戏谑,好像在谋划一场好戏。
不过在真正的好戏降临之前,更先一步降临的是垂垂暮色。
游佳文很会享受,挑的办公室景色是最好的,办公桌侧面便对着极大的的落地窗,工作之余远眺日升月落、车水马龙,倒也轻松惬意。
城市主干道旁笔挺的路灯早已次第亮起,如同伫立在静默大地上被划亮的一根根火柴,每一片光晕里都渲染出一方安宁人间。
游佳文说是要一直监督关洲干活,却早就在关洲不知道翻开第几本废案整合资料时不知所踪。
关洲看了一眼时间,晚上八点半,早就过了正常的下班时间,而巫欢没有给他发来任何消息。
没有问他在哪,没有问他在干嘛,更没有问他下午发生了什么。
难道是被夏新晴拐走了?
那个被他视为情敌的家伙,确实爽朗直率,魅力过人,对巫欢也尽心尽力,简直是女人中的女人,雌性中的雌性。
而最重要的是,巫欢确实对她很亲切,他恨不能取而代之。
想到这,关洲敲击键盘的速度快了起来,手指翻飞的间隙扰动焦躁的气流,原本闭着眼也能一点不差准确输入的字符串硬是重新输入了两次。
等到核查结束测试方案上交,已经九点过了。
关洲不可置信地看着消息界面,居然完全收到0条消息耶!
也就是说,巫欢直到现在也没来关心一下他。
尽管晚风微凉夜沉如水,他的心底还是不可遏制地腾起一小簇火苗,燃料不是愤怒,而是他自产自销的患得患失。
关洲近乎自暴自弃地关闭电脑电源,并迫切地希望能有什么按键顺便让他关闭一下大脑。他起身时故意让椅子摩擦地面划拉出刺耳的噪音,尖锐的刺啦声让他心里有一种报复般的快感,似乎声波的利剑能够斩断他心底里的邪火。
而在那轰动的声响之后,一阵格格不入的细微敲门声轻轻响起。
“笃、笃、笃。”
关洲似有所感地望向门口,下一秒,巫欢的脑袋就小心翼翼地探了进来。
办公桌旁宽大玻璃窗里盛装的明黄灯火被悉数收纳于巫欢眼中,而那双眼却又仅仅在一瞬之间就锁定在寥落了半身光亮的关洲身上。
对上巫欢眼睛的刹那,关洲的心脏狠狠一跳,脑袋中所有消极的念头顷刻转为空白,心底翻腾的邪火骤然被扑灭。
一看到巫欢,他就只能想着他了。
“呃……关洲,你刚才摔倒了吗?”巫欢看着明明还好好站着的关洲,不确定地问道。
他对高分贝的噪声比较敏感,几乎是在听到刺啦摩擦声的瞬间就做出了反应,他甚至还设想了关洲摔个屁股蹲的场景,自己要在如何不伤及小孩自尊的情况下向他伸出援手。
听到巫欢叫自己,关洲再也忍不住,长腿一迈,快走几步到巫欢身前站定,略微俯下身道:
“哥哥,你一整个下午都没有想我。”
这很奇怪。巫欢想。听起来怎么像是某种控诉。
而事实上他明明一整个下午都在想关洲。
担心他被游佳文刁难,担心他和游佳文起冲突,怕他吃亏又怕他受伤,还夹杂着一些因为自己引起这次事件的隐秘自责。
这大概就是父亲看孩子的心态吧。
于是巫欢解释道:“我知道游主管把你留下来工作了,我担心会打扰到你,所以一直在外面等你。”怕关洲不信,他还指了指门口,那里有他放着的通勤背包。
“从什么时候开始等的?”
“我一下班就过来了啊。”
话音刚落,巫欢就被笼罩进一个带着清涩皮革气息的怀抱。
气味过于浓烈,巫欢甚至被熏得脑袋有些发懵。
孩子突然向父亲发起表达爱的拥抱,请问这是为什么?
巫欢缓缓回抱他,斟酌着语气问道:“真受欺负啦?”
关洲整张脸埋在他温热的脖颈里不住拱了拱,瓮声瓮气地回答:“是啊,哥哥,你欺负我。”
游佳文的找茬和使坏在他眼里连挑衅都算不上,更别说欺负,可一听到巫欢从下班起就在办公室门外等自己,还一等就是三个小时,关洲感觉整颗心都要被陈皮水浸透了,从里到外都发着酸。而这不是源自求而不得的苦楚,恰是来源于心满意足的幸福。
“这怎么还有我的事儿……”
巫欢低声咕哝着,却又被关洲打断:
“回家吧,哥哥。”
一路上关洲都跟没骨头似的,说什么也不肯从巫欢身上起来,不是脑袋要有气无力地搭在巫欢肩上,就是脸要见缝插针埋进巫欢的蓬松头发里。
“关洲,起来啊,我上一天班班味还没散。”巫欢试图捉住关洲的手把他提溜开。
“就不,多蹭蹭你身上就全是我的味道了。”关洲泥鳅一样灵活地避开了巫欢的擒拿。
巫欢深受其扰,好几次被路人异样的侧目盯得汗毛倒竖,毕竟他俩这样的迁移姿势,配上关洲刻意压得迷迷糊糊得语气,太像是他给关洲下了什么见不得人的药要诱拐无辜少男回家了。
他甚至时刻做好了跟路人解释的准备,就怕一不小心还得麻烦帽子叔叔出趟外勤。
好在总算是有惊无险回到了家。
鹿且回来的早,这个点恐怕饭都吃完了,刚好为被关洲死死缠住开不了门得巫欢提供了便利。。
巫欢勉勉强强腾出一截胳膊肘按门铃。
鹿且推开门的刹那,看见两人扭在一起的造型,面部表情凝固了片刻:
“你给他下了多大剂量的药?”
得了,回家的一路上都没解释,回到家后要解释了。
回来啦!大家假期快乐!假期尽量日更ovo[害羞][害羞][害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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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谁欺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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