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從拱窗傾瀉而入,灑在講台上。洛哈特的長袍在光裡閃閃發亮,彷彿為了被凝視而織。
黑板上那行「今日主題:勇氣與誘惑的抉擇」用金粉寫成,耀眼得近乎冒犯。
「今天,我們要重現——〈我的愛與狼人之戰〉!」
洛哈特滿面笑容,聲音高昂,像是在宣告某場不容錯過的盛典。
教室裡響起一片壓抑的哀嘆,像是一口氣集體被抽走。
「波特先生!」洛哈特神采飛揚地拍了拍哈利的肩,笑容亮得近乎刺眼。
「你那雙眼睛——讓我想起年少時的自己!」
哈利僵在原地,只能擠出一個比禮貌更痛苦的微笑。
「女主角……嗯,弗利小姐,妳再合適不過。」
那一瞬間,西維亞的指尖微微一緊。她抬起頭,睫毛在光裡顫動,眼底掠過一絲難辨的遲疑。
「狼人——由札比尼先生飾演!」
布雷斯抬眼,嘴角勾出一抹懶散的笑:「真榮幸能讓您見識我的獸性,教授。」
「精神可嘉!」洛哈特立刻拍手,語氣裡滿是自我陶醉的熱情。
幾張課桌被洛哈特揮杖一指,化作假山與煙霧,螢光閃爍,宛如廉價舞台劇。
「波特!請展現痛苦的掙扎!弗利小姐——讓我們見識妳的勇氣!」
西維亞手指一滑,魔杖差點落地。她強迫自己深吸一口氣,那男人的聲音太響、太近,像是在撕開她不願觸碰的記憶。
「札比尼,來個咆哮!」
「嗷嗚。」布雷斯懶洋洋地低吼了一聲,連眼皮都懶得抬。
笑聲在教室裡此起彼落,像一陣無形的騷動。
「再真切點!」洛哈特興奮地揮手。
「您確定嗎?」布雷斯懶懶抬眼,語氣帶著笑,「我可不保證不會撕了劇本。」
「完美!多麼逼真!」洛哈特滿意地鼓掌,完全沒聽出威脅的味道。
西維亞垂下視線,指尖緊握著魔杖。她只希望這場鬧劇能盡快落幕。
終於,下課鐘聲響起,像救贖一樣劃破喧鬧。
洛哈特神采飛揚地收拾教材,還不忘高聲宣布:「下週,我們將重現我單挑吸血鬼女王的壯舉!」
哈利壓低聲音對榮恩說:「再這樣下去,我寧願真的遇到狼人。」
榮恩悶聲竊笑,連書都差點掉了。
另一邊,布雷斯與西奧多並肩走出教室。走廊的光有些刺,石牆上映著浮動的灰塵。
「你看他那張臉,」布雷斯懶洋洋地說,「我開始相信,虛榮心也能當防禦咒用了。」
西奧多側過頭,神情平靜:「那你打算怎麼反制?」
「不用。」布雷斯嘴角一挑,「讓他繼續吹下去就行。他遲早會被自己的虛榮噎死。」
西維亞比眾人慢了一步離開。掌心的汗讓魔杖變得冰冷,她幾乎要握不住。
走到門口時,她深吸一口氣,讓胸口的起伏漸漸平緩——
她在心底一遍遍告訴自己:這只是堂課。
只是堂課而已。
還在收書的大衛注意到她的神色,手上的動作微微一頓。
「西維亞?」他低聲喚道,準確地將她從恍惚中拉回。
她抬起頭,眼神還帶著一點空白:「我沒事。」
那聲音輕得幾乎要散開,像是只要再有人追問,就會立刻碎掉。
泰瑞趕緊湊上前,然後皺緊眉頭:「妳看起來可一點也不像沒事。要不要先坐著?我包裡有糖。」
西維亞輕輕搖頭,嘴角勉強扯出一個弧度:「不用,我只是頭有點暈。」
大衛看了她一眼,示意泰瑞退開些。
「她需要安靜,」他的語氣不容置疑,「別嚇著她。」
泰瑞愣了愣,還是把糖果輕輕塞進她掌心:「那至少吃點甜的,會好一點。」
那動作有些笨拙,卻透著一股真心的急切。
西維亞低下頭,指尖緊緊摳著那顆糖,聲音幾乎要被走廊的風吞去:「……謝謝。」
教室外,布雷斯忽然停下腳步,回頭望了一眼,語氣帶著幾分隨意:「她還在那兒?」
西奧多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神色微微一動:「嗯。」
布雷斯倚在牆邊,語氣懶散:「洛哈特那張臉,連死人都能嚇活。她能撐著不逃,算意志堅定了。」
「你少說兩句。」西奧多語氣不高,卻帶著一股讓人自覺噤聲的壓力。
布雷斯聳了聳肩,嘴角的笑意一閃即逝,沒再開口。
而在教室裡,大衛終於合上最後一本書,轉頭看向她:「走吧。這間教室的香水味都快把人薰昏了。」
西維亞微微點頭,動作小得幾乎察覺不到——像是終於找到能離開的理由。
他們走出教室時,走廊的風正從長窗灌入,輕輕掀起她的髮梢。
布雷斯和西奧多同時靜了下來,目光追隨著她擦肩而過。
誰都沒有說話。
可那一瞬間的寂靜,卻比任何聲音都更清楚地揭示了事實——
她正勉強撐著;而他們,全都看見了。
禁林的光永遠帶著灰意,像天色被無聲地稀釋。霧氣懸浮在半空,樹影層層疊疊,連呼吸都濕得發重。
潘墨獨自往林子深處走去。靴底輕壓過濕葉,幾乎不留痕。金屬手套的邊緣在昏暗中映出一線冷光——像藏著誓言,也藏著刀鋒。
遠處傳來低沉的摩擦聲,像什麼東西在泥地裡拖行。
「我聞到人類的味道。」
那聲音沙啞而濕潤,夾著樹枝斷裂的脆響,彷彿連空氣都被牠的吐息染上潮氣。
「你應該記得我。」潘墨停下腳步,聲音平靜如水。
霧氣緩緩翻湧,一個龐然大物的輪廓從陰影裡浮出。八條腿先後探出,壓得樹根喀喀作響,低鳴在林間回盪。
「……我記得。」阿拉戈的聲音低沉得像從土裡滲出,「沙菲克的血脈——與黑暗共生的族人。你不是第一次踏進這片林子。」
潘墨抬起頭,目光掠過霧氣與陰影,語氣冷靜而平直:「你也不是第一次被世界拒絕。」
巨蜘蛛的眼珠在昏暗中閃爍,像有某種黯淡的愉悅。「沒錯,我們都屬於陰影。光看不見我們,卻永遠離不開我們。」
霧在他們之間凝成靜止,像被時間按下暫停鍵。
「我記得你的母親。」阿拉戈低聲道,聲音深處夾著古老的顫動。「她也來過這裡——那時你尚未誕生。她身上有血與雪的味道,卻沒有敵意。」
牠頓了頓,似乎在回味那段記憶。
「她問我:『若光不容我,黑暗能否留我一席之地?』」
風穿過枝葉,帶出一陣細微的顫聲,像是在回應什麼被埋藏的記憶。
潘墨垂下眼,聲音輕得幾乎融進霧裡:「原來她說過這句話。」
「她與我一樣,都是被遺棄的生物。」阿拉戈低笑,笑聲在樹影間散開,「那時我就知道——沙菲克的血脈,終將在黑暗裡延續。」
「我來,不是為她。」潘墨語調平穩,冷靜得像在陳述一條咒語。「我要問的是——五十年前,那起被誤認的事件。」
阿拉戈的龐大身軀微微晃動,樹葉上的水珠紛紛墜落。
「那一晚,門被打開。」牠的聲音低沉、帶著濕潤的顫意,「我聽見古老的語言在石壁裡迴盪——那不是海格的聲音。那語言讓整座城堡的石頭都在發抖。」
潘墨的目光沉了下去,聲線幾乎沒有起伏:「你看見了什麼?」
「什麼也沒看見。」阿拉戈的聲音變得遲緩,像被記憶牽扯著一寸寸下沉。
「我只記得那股氣息……冰冷、濃稠,像死亡在爬行。即使我閉上眼,也能聽見牠的呼吸——一種不屬於活物的聲音。」
寂靜墜落,霧氣在兩者之間翻湧、捲動,像是在猶豫要往哪一方傾斜。
「所以海格無辜。」潘墨低聲說。
「無辜,卻無法無罪。」阿拉戈低低笑了,那笑聲帶著蛛絲般的顫抖。「光不會分辨真相,黑暗也不會替他辯解。」
潘墨抬起頭,面罩後的聲音沉靜而堅定:「那我會分辨。」
然後,他轉過身,披風掠過濕冷的地面,發出極輕的一聲。
霧氣緩緩合攏,吞沒了最後一縷光。
阿拉戈的聲音從陰影深處傳來,低沉而近乎溫柔:「她若還在,會以你為傲。」
潘墨沒有回頭。風從林間穿過,在他腳邊盤旋,將那句話的回音一併捲走。
禁林重歸寂靜——
兩個不屬於光的存在,在同一片陰影裡,短暫地認出了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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