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了。
台伯河畔的柳树抽出嫩绿的新芽，罗马街头的咖啡馆撤去了挡风的帆布棚。阳光终于穿透积压数月的云层，将温暖洒在古老的石板路上。
自那次抢走军火后，加百罗涅家族便如石沉大海，再无动静。阿劳迪背上的伤已经完全愈合，这位行踪不定的云守再次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整个彭格列，或许只有Giotto一人知道他大概的下落。
意大利半岛的独立运动正如春潮般涌动。街头巷尾贴满了传单，年轻的学生们举着旗帜在广场上集会。在这股洪流中，彭格列依然选择在暗处提供支持——资金、武器、情报，悄无声息的滋养着这片星火燎原的土地。
Giotto是统一的坚定拥护者。热血上涌时，他甚至想亲自冲锋上阵。朝利雨月总是第一个被他感染的人，这位来自东瀛的剑客虽不完全理解亚平宁半岛错综复杂的□□势，却始终坚信primo所追求的事业值得追随。
最后，两人毫不意外地一起遭到了G的训斥：“彭格列的首领和守护者跑去街头示威？是想明天就登上《罗马日报》的头条吗？”
就连戴蒙也罕见地表达了赞同。
“Nufufu……primo，您是不是忘了 ，我们是黑手党。”
幻术师的语气带着嘲讽，“让那些台面上的人物去争抢‘名正言顺’的虚名吧。我们只需居于幕后，我们手中已有真正的权柄，他的名字叫做——力量。”
黑手党……
这个称呼让Giotto的眉宇间掠过一丝遗憾，但他终究没有再反驳。在位九年，他早已明白成长的代价。但正如阿劳迪所说，名号不过是件外衣，彭格列究竟要成为什么样的存在，终究还是由他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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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是难得的晴朗天气，但彭格列的首领正深陷烦恼之中。
这段时间，他与戴蒙之间的气氛始终剑拔弩张。说是争执，实际上更像是戴蒙单方面的步步紧逼，与他单方面的闭目塞听。
“primo，我已经强调了很多遍，西蒙·科扎特从来就不是一个可信的人。”
“只因为你发现那天工作室的告密者去往教会，出来后直奔柯扎特的画室？”
“这难道还不够说明问题吗？西蒙·柯扎特那个懦夫表面与您把酒言欢，背地里却与教会暗通款曲。”
Giotto神情不变，平静地反问。
“那么，彭格列在教会内部也安插了眼线，是否意味着我们也与教会勾结？”
“Nufufufu......”
戴蒙发出一串低沉的笑声，“您总是擅长用看似完美的逻辑，来掩盖不堪的真相。”
“那我再说一件事。我抓到那个告密者时，还没开始审问，您那位挚友就抢先灭了口。”
戴蒙缓缓起身，一步一步将Giotto逼至书架前。
“您说，他究竟是怕我听到什么，还是怕您知道什么？”
幻术师温热的呼吸拂过耳畔，带着危险的亲昵。阴冷的语气让Giotto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他绷紧了脊背，声音依然维持镇定，眉头却终于皱了起来。
“戴蒙，你是不是又打算用精神污染逼供？”
“咔嚓——”
戴蒙手中的茶杯应声碎裂。
真是会找重点。
修长的手指轻轻抬起Giotto的下巴，戴蒙·斯佩多深深地看进了那双深不见底的金眸。
“您总是对所有人都给予毫无保留的信任，却唯独对我处处设防。”
“我已经接纳你成为家人，自然会信任你，但是有些事情远比表面看到的复杂……”
“表面看到的已经足够复杂了。您以为令人起疑的只有这件事吗？为什么战场上总有西蒙家族的踪迹？为什么在我们即将查到敌对势力火炎线索时，总是被他抢先一步？为什么……”
“戴蒙，我从未让你去查这些。”
Giotto打断了他，声音里带着警告。
戴蒙的手指收紧，在Giotto下颌留下淡淡的红痕。
“primo，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彭格列，为了您。”
Giotto偏过头，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西蒙·柯扎特永远不会做背叛彭格列的事。”
“您永远不愿面对现实。”戴蒙的声音里压抑着罕见的怒意：“现实就是——这世上从不存在永恒的盟友。他随时可能为了更大的利益出卖您，仅此而已。”
金发首领的脸色明显沉了下来，却不再争辩。
他只是沉默地听着，但戴蒙早已熟悉这种表情——那根本就是左耳进右耳出的模样。
戴蒙突然低笑起来，笑声中带着几分自嘲。
“您以为我是在嫉妒吗？Nufufu……也许吧。但我嫉妒的是，您宁愿相信一个外人，也不愿相信我这个为您献上一切的守护者。”
鼻尖几乎相触，呼吸近在咫尺。戴蒙的眼神如刀锋，Giotto的金眸静如深潭——谁都没有退让。
下一秒，戴蒙狠狠咬上他的唇，直到那柔软的唇角染上了红。
最终，戴蒙恶狠狠贴着他的耳廓，像是要把他的耳垂都咬下来。
“有时候我真想剖开您的胸膛，看看里面到底有没有心——不，你有心，但永远都不会分给我应有的那一分信任。”
这段时间戴蒙的气压极低，连艾莲娜都跑来问Giotto，他是不是跟戴蒙闹矛盾了。Giotto百口莫辩，只能报以苦笑。
他知道戴蒙和sivnora一样，始终不会相信家族以外的人。但令他心烦意乱的是，这份猜忌已在彭格列上层悄然蔓延。而身处漩涡中心的西蒙·柯扎特，竟已一个多月音讯全无。
他往西蒙家族在佛罗伦萨的驻地寄信，却只收到那位曾经的古董店老板孙女、如今已是西蒙守护者的铃木女士的回函，话语客气而疏离：“首领近期事务繁忙，但一切安好，请勿挂念。”
比起那些似是而非的怀疑与猜忌，他只相信这些年来与柯扎特之间的情谊。那些并肩作战的时刻，那些温柔缠绵的夜晚，都不是虚假的。而现在，在这片令人窒息的猜疑中，他格外想念他的大地。
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他去找了G——这个与柯扎特臭味相投的家伙或许知道些什么。然而红发岚守正埋首于堆积如山的文件中，听到开门声时连头都懒得抬。
“终于想起来你还有工作了？”
G将一摞文件扔到了他的怀里。
“热那亚商会要求重新谈判分成，威尼斯那边催着要下一批武器的清单，还有北境防线的补给报表……这些文件今天必须处理完。”
“你处理就好，我相信你的能力。”Giotto试图蒙混过关。
钢笔啪地一声摔在桌上，墨汁溅上了摊开的地图。
“那要不要把首领的位置也让给我做？”G的怒火终于爆发，显然对这位总是逃避公务的上司积怨已久。
“你有这个觉悟，我深感欣慰。”Giotto从善如流地点头，甚至还拍了拍G的肩膀，“辛苦你了，G。”
“什么？？”
当G酝酿好情绪，抬起头时，某个无良首领早就脚底抹油。
“——primo！！！”
红发的岚守无能狂怒，而罪魁祸首早已不知所踪。
——
“加百罗涅先生，我会继续向您提供柯西莫家族的动向，您可以做您一直想做的事。而我的建议……也希望您能仔细考虑。”
“当然，这是我们梦寐以求的。谢谢您多次到访加百罗涅，那就不送了。”
费迪·加百罗涅伫立在庄园门廊下，目送那辆装饰华丽的奥地利使馆马车彻底不见踪影，脸上维持已久的礼节微笑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鄙夷。
“不知天高地厚的外国佬。”
他轻嗤一声，带着薄茧的手指抚过腰间那根马鞭。
这是加百罗涅家族的传世之物，象征着他们从古罗马皇帝那里获得的"烈马"称号，更象征着皮埃蒙特人刻在骨子里的尊严——他们的祖先曾作为奴隶被驱赶到罗马，却在斗兽场中徒手战胜了两只猛虎，用鲜血换来了自由。
罗马尼奥将一份文件呈上：“Boss，奥卡先生带来的合作协议…”
“放着吧，下个月找个理由退回去。”费迪摆摆手，看都没看那份文件。
这位精明的奥地利特使确实嗅觉敏锐，竟能察觉到加百罗涅与柯西莫家族之间的陈年烂账，试图通过出卖柯西莫家族为契机，拉拢加百罗涅，以制衡日益壮大的彭格列。
说到加百罗涅与柯西莫家族的世仇，要追溯到二十年前。那时他的父亲还健在，加百罗涅家族是皮埃蒙特地区最大的军火商，而柯西莫家族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买家。为了讨好当时的奥地利驻军，他们偷袭据点，抢夺加百罗涅的配方和生产线，运输线路，出卖给奥地利人，导致他的叔父和二十多名族人惨死。
那场背叛如同烙印般刻在费迪父子的记忆里，因为那场变故，加百罗涅近乎灭族。
直到费迪接手家族，加百罗涅彻底蜕变。他们以惊人的速度掌控了皮埃蒙特地区的黑市交易，势力迅速扩张，所有的准备都只为报此血仇。
然而，那个奥地利特使能嗅到仇恨的气息，却永远无法理解仇恨的根源，更不会明白——有些坚持，比复仇的渴望更加重要。世代传承烈马之血的加百罗涅，岂会向殖民者俯首称臣？
“他想看我们自相残杀，我非不如他所愿。”
“何况......”
费迪活动了一下肩臂，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个月前与那个银发男人的交锋。对方凌厉的身手和指间那枚彭格列戒指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彭格列那种怪物，最好敬而远之。”
“少爷，您的伤……”
“早就好了，放宽心，罗马尼奥。”
费迪转身望向远处。初春的阳光洒在皮埃蒙特连绵的山峦上，积雪开始消融，露出底下苍翠的松林。这是一个充满生机的季节，也是狩猎的最佳时节。
“春天到了，睡醒的的家伙们都该出来了。
费迪取下挂在墙上的猎枪，动作流畅地检查枪膛，"罗马尼奥，备马，我们进山打猎。”
——
积雪尚未完全消融的针叶林间，一双双幽绿的眼睛在暗处闪烁。
费迪·加百罗涅勒紧缰绳，锐利的目光扫过这片他再熟悉不过的猎场，却敏锐地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狩猎者的直觉告诉他，这片森林里闯进了不速之客。
“Boss，您看那边。”紧随其后的罗马尼奥突然指向不远处。
一具庞大的黑熊尸体赫然出现在视野中。令人惊异的是，它被完整地冰封在晶莹的冰层里，保持着临死前狰狞的姿态。冰封的细节如此完美，连獠牙上的寒光都清晰可见。
“这个季节怎么会有这么完整的冰封？”
费迪蹙眉握紧马鞭。继续前行后，他看到了更加令人震惊的景象——前方整片空地上，十几只狼群被冻结在冰层之上，仿佛时间在此静止。
这反常的景象让他心生警惕。
就在这时，林间一抹耀眼的金色在斑驳的树影间若隐若现，伴随着清脆的马蹄声。
金色的马？
费迪·加百罗涅的心跳骤然加速，连方才的异常都抛在脑后。如此罕见的毛色，在这片他世代狩猎的山林中是从未出现过的珍品。
一股强烈的占有欲瞬间涌上心头——这必须是他的猎物！
他利落地将猎枪背到身后，取下特制的猎弓，搭上一支涂抹着强效麻醉剂的短箭。屏息凝神，肌肉紧绷，目光牢牢锁定那道晃动的金色身影。
箭矢离弦的破空声惊起了林间的飞鸟。
另一边的Giotto刚刚翻身上马，超直感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他猛地侧身，一支短箭擦着他的背脊飞过，深深没入前方的树干。
这边的费迪策马疾驰，在足够近的距离终于看清了那根本不是金马，而是一个金发男子骑在马上。
“罗马尼奥！”他惊慌地喊道，却发现忠实的随从还在远处处理被树枝勾住的缰绳。慌乱之下，费迪想要收回已经搭上的第二支箭，却在急速奔驰的马背上失去了平衡。
“该死！”他惊叫一声，整个人从马背上摔落。这一意外导致第二支箭不受控制地射出。
Giotto的超直感能预判有意识的攻击，却无法预料这样的意外。那支本该射空的箭，因着他躲避的动作，竟不偏不倚地射中了他的肩膀。
强烈的麻醉剂迅速扩散，Giotto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身体不受控制地滑向陡峭的悬崖边缘。
“小心！”
费迪长鞭一甩，精准地卷住了Giotto的腰。然而加百罗涅家族遗传基因里是有些令人无奈的废材因子——慌乱间他脚下一滑，不但没能把人拉上来，反而顺着鞭子那头的力道被拖向了山坡边缘。
两道身影纠缠在一起，沿着满是残雪和枯叶的陡坡翻滚而下。在混乱中，费迪唯一能做的就是紧紧抱住那个金发男子，用自己的身体尽量护住对方。
岩石和树枝不断刮擦着他们的身体，世界在天旋地转中变得模糊。在意识即将消散的最后一刻，Giotto努力睁大眼睛，视线定格在紧紧抱住他的那只手上——一个清晰的骏马纹身赫然映入眼帘。
烈马？难道这就是那个伤了阿劳迪的人？
第一个念头划过脑海：完了，居然栽在了同一个人手上。
紧接着第二个念头更加绝望：完了，这件事绝对、绝对不能让阿劳迪知道......
费迪·加百罗涅最后看到的，是怀中人那双在昏迷前仍努力睁大的金色眼眸，以及他指间那枚闪闪发光的指环——
那是彭格列指环。
打猎打来一只首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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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戴蒙XGiottoX加百罗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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